第3章 第二章竹林被救

七杳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棵草。

        一棵灰白色的草，草叶肆无忌惮地长高长胖，银色的脉络和一旁的河流一样，看上去静止不动，却充满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

        “这是什么？”七杳伸手去碰，却被一股力量弹了回来。

        她仿佛从高空坠落，无所依凭，失重的感觉让她骤然从梦里惊醒。

        “这里是哪里？”七杳喃喃。

        她爬起身，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漂亮的紫竹帘。随着她的动作，紫竹相撞发出暗哑好听的声音。

        她还活着？

        她打量着四周，四周无人，屋内布置简单质朴，右侧一张矮桌上，香炉里的香正袅娜升起，味道微苦却带着独特的清香。

        “这是药香？”

        作为杀手的警觉让她下意识捂住了口鼻，但是立刻想到，她既然是被人救了，没道理香里会有毒，而且，要是有毒，她现在防备也来不及了。

        香味掩盖下有淡淡的血腥味，她查看了了香炉，发现香是才点上不久的。

        根据香燃烧的速度，她猜测主人大概是半个小时前离开的。

        香炉旁边放着一个精致的陶瓷花瓶，花瓶里放着一株新鲜采摘的嫩荷叶和一枝修剪过的松枝，松针舒展如花，荷叶半开，一看就是不久前才插上的。

        墙壁上挂着一把琴和两幅字。

        七杳猜测，这大概是一个清居的书生雅士什么的。

        她踏出门去，只见门前宽阔平坦，不远处有一个修葺得十分平整的荷塘。荷塘后面，是延绵的水田，水田中稻禾葱郁，生机勃勃，一直延绵到山脚。水田更远处，是连绵不绝的山脉，林壑尤美，山间隐隐有白雾缭绕，一眼看过去，绿意沆砀，宛如仙境。

        几束金光从山后探出，日出而林霏开，清晨的阳光和雾气融为一色，清新的晨露气息让七杳忍不住呼吸了一大口。她捂着左肩的伤口，一眨不眨看着远处太阳缓缓冒头。

        一片金光自山顶倾洒而下，绿意被驱散，一切都宛如被镀上了金边。远处稻田里的稻禾似乎在阳光照曜下更加舒展了几分，七杳精神一振，面色也似乎好了几分。

        时间的流逝仿佛淙淙的流水，身侧清浅的呼吸声隐约可闻。

        “如何，是不是很美？”清越的声音响起，轻轻淡淡，似乎也怕惊扰此刻的美景。

        七杳没有任何惊慌，也没有侧头去看救她的人，她道：“多谢公子让我看到这样的美景，但是公子，恕我直言，你不该救我的。”

        她没有完成任务，横竖只有一死，而也只有一死，才不会拖累丹黎。如果这个人没有救自己，丹黎就能拿着她的头颅交差了。

        “既然知道是我救了你，就说几句感恩或者惜命的话，毕竟我救你可是废了不少力气。”青衣男子的声音里隐隐透着疲惫。

        “为什么救我？”七杳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平白的恩情。

        男子晃了晃手中的药道：“因为特别，我第一次见到杀手把自己送到刀刃上的，觉得有意思。”

        七杳眼神一冷，心下警惕，道：“你什么时候跟踪我的？”

        青衣男子看着她，轻轻嗤笑了一声：“跟踪？我一直都在那。当时为什么不试试呢？那个女孩离你的剑刃可只有一点点。你是不是还没有杀过人？看来你只是跟着别人学了点皮毛，还没有实践过。”

        几句话，就将她刨析了个干净。

        七杳看向青衣男子，青衣男子带着银白色面具，脸上除了一对眼珠子，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她还是看出了青衣男子眼角的疲惫，显然，青衣男子为了救她，想来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七杳心中有些动摇，但依旧戒备警惕，“你到底是什么人，跟踪我又救了我，有什么目的？”

        青衣男子的声音慵懒随意，他眨了下眼睛，似是想甩掉疲惫，“没什么，就是想救，我看到一只死老鼠也会想着怎么救活它的，你不必在意。”

        七杳又有些愠怒又有些啼笑皆非，“你……我昏睡了多久，你是有救人的癖好？”

        青衣男子仰头似乎是在思索，他道：“什么你我他的，你昏睡了一天零一夜，救你嘛，我也不知道，你是我救的第一个人，而且，我本来只打算做一个旁观者的。”

        七杳哑然，她暂时收回了心里的疑虑，只想离开，于是道：“多谢阁下救了我，请阁下给我指条明路，我要回到你救我的地方。”

        青衣男子手中端着一碗药，听到她的话，手抖了抖，眼睛闭上又睁开，朝她走了两步，盯着她的眼睛道：“你要回去干嘛？”

        七杳感觉到男子的生气和担心，心下柔软了几分，放缓了语气解释道：“我的朋友，她还在等我。”

        “朋友？你们杀手还有朋友？”青衣男子有些不屑，显然为她不惜命还有些余怒未消。

        “拜托了。”七杳心想毕竟人家救了自己，于是继续好性子地说。

        青衣男子白了她一眼，把手中的碗递到她面前，“好心没好报，喝了药，再留下吃顿饭，我就放你走。”

        “我昏睡太久了，我现在就必须走。”七杳焦急道。

        “你走到半路万一昏倒了，我不是白救了。”青衣男子提起手却轻轻捶在她头上。

        青衣男子的动作和表情如同在捶一个瓦罐，他凝着眼神，似是在检查瓦罐是不是空的。

        七杳却被这有些亲昵的动作羞得脸色一红，往后一退正要发作，却见青衣男子语重心长地说：“我好不容易救了一个人，不想看她不惜命，日后，保护好自己。”

        七杳看着青衣男子的样子呆了一瞬，但是想到自己必须先找到丹黎，万一自己半路晕厥，丹黎找不到自己，那自己岂不是害了她。

        “好，我吃。多谢！”七杳真诚道。

        青衣男子微怔，哂笑一声，“难得呀，终于有一句人话了，喝药。寒舍有些山肴野簌，吃完了，送你出去。”

        “多谢了。”七杳真心答谢，虽然很有可能，眼前这青衣男子救了她，不过只是让她多活了几天。但是，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很好的事。

        七杳喝下药，余光却瞟见青衣男子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她喝药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用碗遮住了脸才继续喝药。

        回到竹林，七杳探看起四周，竹林四周没有丹黎的身影，她找到自己留在竹林的血迹，血迹上沿着一个方向延绵而去，血迹完整。

        还没有人来过这里。

        “那天救你的时候，你满身都是血，要是再晚一刻，你的小命可就没有了。”青衣男子看她正在打量血迹于是说。

        七杳却道：“你走吧，我的朋友就要到了，你先离开，她看到你不好。”又郑重道：“救命大恩，七杳若是能侥幸不死定然回报，请问阁下叫什么名字？”

        “名字？你都说你不一定能活了，先活下来再说吧。”青衣男子淡淡看着她，也没有多说，背过身急步离开。

        七杳看着男子，直到男子的背影完全消失，她才转过头，找了一个位置等待丹黎。

        突然，七杳感觉身后呼啸着极细的风。

        是箭？却没有杀气。

        七杳猛地睁眼，闪身到一旁。

        却发现并不是箭，而是一只玉簪。

        “怎么样，完成了就走吧，苏越还等着我们回去。”

        “丹黎？”

        七杳回身，只见丹黎换下了一身黑衣，身着一身淡青色绣花长裙，左耳戴凤羽流苏耳挂，头簪锦鲤海棠，眉心一点朱砂红。虽然年纪尚小，没有如何美艳，却也清丽无双，动人心魄。

        七杳五味杂陈，什么话都卡在了脖子里。看丹黎嬉笑地看着她，实在说不出任务失败了的话。

        自己又拖累她了吧。

        丹黎看七杳没有反应，低身捡起来地上的玉簪，敛了些许笑意。

        起身时，丹黎轻轻把玉簪放在七杳手里，低头问：“七杳，我任务失败了，你呢？”

        七杳如遭雷击，吃惊地看着丹黎，丹黎和她不一样，丹黎和苏越一起出去做过任务，她是杀过人的，以她的武功，怎么可能？

        丹黎看着七杳，目光中似有一道浅浅的暗光，“你也没有完成任务，你心软了，七杳。”

        七杳点头。

        丹黎骤然背过身，良久她说，“那我们都会死的。”

        “丹黎，你为什么”

        “为什么？和你一样的原因，下不去手，我要杀那个人的时候，他的儿子和女儿跑了进来所以，我就下不去手了。”丹黎的尾音翘起，似乎是在调笑。

        七杳张口，嗓子干涩，她再问了一次，“丹黎，你真的没有完成任务吗？”

        丹黎愣了一瞬，但是她很快说道：“是呀，那个小男孩，大概，才五六岁呢。我总不能都杀了。”

        在七杳看不到的地方,丹黎的眼中闪过绝望和厌恶，她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竹林，眼中似有竹叶飘落，青翠的一抹绿意，从锋利到柔和。

        杀了就杀了，可那又怎么样呢？这个世界，人人都在杀人，冷漠，嘲讽，什么恶毒用什么，我又凭什么心软呢？

        “那我们都会死。”七杳绝望，她想过自己会死，并不觉得有什么，想到丹黎会死，却很难受。

        “死？”丹黎讪笑，“谁知道我们吃的药是什么，我吃起来倒觉得像是糖豆。”

        “那是毒药，丹黎。”七杳喃喃道，“我们回去是死，没有解药也是死。”

        “是毒药就是毒药，我们总要回去的，不然呢，再连累苏越，或者其它姐妹，我们两没完成任务，就我们两个人死。”丹黎说着，似有怒意，脸色通红。

        “走吧，七杳，我们走。”

        丹黎轻声说：“你这样的性格，根本不应该到一线天，可是，能怎么样呢？我还是很庆幸自己遇到了你。”

        “走吧，七杳。”她闭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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