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姥姥的回忆

“哎！”

        姥姥长叹了一口气。

        “晨晨你还记得不，你姥爷还没走的时候，咱家过年多热闹啊。

        那时候你小舅还没分房子，你小姨也没出门，过年的时候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满满堂堂的。

        每年的大年三十，天不亮我就开始忙活，烧火做饭打扫卫生。那是从早到晚一天手脚都不带沾地的。那时我老婆子也正是能干活的时候，根本就感觉不到累。

        到了晚上，做一桌子饭菜。咱一大家子人挤在一张桌子上，吃着饭喝着酒，看春节晚会。那才是正儿八经的过年啊。

        咱家那时候可是21寸的大彩电，整个院里也找不出几家。周边那些半大小子们没事就跑来蹭电视看，有时候坐一屋子赶都赶不走。”

        “是啊，那时候咱们家好多人呢！好多孩子为了蹭电视看，来家里都说是找我玩的，可很多人我根本就不认识。

        您也是心眼好，知道了也不赶他们走。到了饭点有吃的直接就给端上来了。后来都给养成习惯了，有大人不在家的，直接就在咱家入伙了。

        特别到了过年谁家孩子过来，走的时候都给抓把瓜子糖果。就原来咱老家院里，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有几个没吃过咱家东西。”

        “晨晨，没想到你这些事情都还记得。”

        “能不记得吗，那时候我都八九岁了。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有个小孩都把咱家当食堂了，到了饭点准时过来，直接搬个板凳往桌子上一坐，也不跟你客气，有什么吃什么。我都抢不过他，那真是比我这个孙子都像孙子。”

        “呵呵，你这孩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不知道，人家那孩子父亲是大货车司机，常年不在家。母亲还要上班，给他留了钱吃午饭，他在咱们家吃习惯了不想到外面吃。

        这事他家里人一开始根本都不知道，直到后来人家里发现了，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还非要给我钱，那我能要吗。那时候人没那多心思，都是邻居有困难了互相帮衬着。吃口饭能有什么。

        从那以后人家觉得过意不去，平时米面油没少给咱往家里送，各地土特产咱家也没断过。咱们拉个东西，你舅舅用个车什么的人家再忙从来没说过二话，而且没收过一分钱。

        说到这里姥姥正色道

        “晨晨，你要记住做人不能太斤斤计较。种善因，得善果。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都知道好歹。

        就说你姥爷走的时候，小慧不在家，你小姨还小。你那两个不争气的舅舅为了争你姥爷的那点存折，带着他们媳妇追着我闹。

        所有的事加在一起。我当时头都懵了，也没个主意。家里那是一堆烂摊子没个人主事。

        街坊邻居都看不下去了。特别是那个在咱家吃饭的孩子，他爸爸眼睛都红了，非要揍你舅舅。我老婆子要不拦着非出事不可。这么一来可把那两个兔崽子给吓住了，不敢再继续跟我闹了。

        后来又是街坊四邻给照应着帮忙给办的白事。跑前跑后出钱出力，没让我这个老婆子做难。你姥爷出殡那天人家都来送了，走的算是风风光光。就这啥时候都得念人家的好。

        只可惜啊，后来院里拆迁了，这帮老邻居都搬走了，以后是再也见不着了。如今的房子是越盖越高，人情确实越来薄呀。”

        说着说着姥姥又开始难过起来。

        李晨赶紧安慰道：

        “姥姥！姥姥！您别难过了。都怨我说着说着就跑题了。

        咱们说点高兴的事，你记不记得以前过年，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您炸东西的时候坐您旁边。”

        被李晨这么一问，姥姥的情绪才有所缓和略带责备的语气说道

        “我又没老糊涂当然记得，你那小嘴根本就停不住。那肚子不知道什么做的，跟个小猪似的，我一锅东西炸完你能给我吃一半下去。”

        “哈哈！那也不能怨我，谁让您做的东西那么好吃呢，现在吃肉都吃不出小时候的味道了，那会儿吃着是真香啊，根本就停不下来啊。有一次吃太多了，一喝水给我撑得难受死了。”

        “你还有脸说，你小时候吃东西没出息的很，。那次可真把我给吓坏了，从那以后过年我都不敢让你在厨房待着。”

        李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有说话。姥姥似乎打开了话匣子接着说到

        “别说你这小子嘴还真叼，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肉好吃？”

        “那当然是俺姥的手艺好了。”

        “哼！你小孩子知道什么！”

        “那您就别吊我胃口了，快说呀！”

        姥姥突然压低声音说到

        “我跟你说啊，你姥爷退休以前是国营肉联厂的。市场上那几个卖肉的以前都是他的徒弟。那时候东西缺，有好东西哪里舍得卖，都是自己留着。咱家过年吃的都是人家给留的最好的五花，拿钱你都买不到。”

        “奥！我说呢原来是关系户…”

        李晨话还没出口就被姥姥一把给捂住了嘴。

        “别瞎说！你知道就行了。我跟你说也就是现在，以前这事说什么也不会跟你说的。”

        李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从他记事起姥姥无论说话做事，一直都是非常谨慎。

        他总觉得姥姥有些小题大做，有时候太过于敏感了，可妈妈告诉他，因为他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所以有些事情他理解不了。

        见李晨不再说什么，姥姥继续说到

        “一想起过去的事情，我这眼前就像过电影似的。这一幕一幕的都跟着出来了。我越想心里越难受。你姥爷走了，把这个家扔给了我，我没把这个家给带好。现在孩子们各过各的，没事谁也不来往。

        我对不起你们老李家，等我百年以后我没脸下去见那个老东西啊！”

        说完姥姥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夺眶而出。

        李晨呆呆的站在原地，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如何去安慰这个老人。或许这么多年的委屈和压抑，让她真正发泄出来会更好。

        良久姥姥止住了哭声，她整理了一下散在额前凌乱的头发，李晨赶紧递了一个毛巾过去，帮姥姥擦拭着面容。

        “晨晨给我倒杯水。”

        李晨把水递过去，姥姥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然后又深深呼了一口气

        “好多了！”

        看着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李晨，姥姥开口道

        “孩子，把你吓着了吧？”

        李晨连忙摇了摇头。

        “真是越老越不主贵，现在这精神头也不行了，你扶我到床上休息一会儿。”

        李晨连忙把姥姥扶到床上坐下，又把剩的饭菜放进冰箱，收拾完一切后李晨随手关上了电视。

        “咦！晨晨你怎么把电视关了，我不碍事的躺一会儿就行。你继续看吧。”

        “没什么意思，我也不想看了，姥姥你没事吧？我想出去玩一会儿。”

        “我没事，这大过年的你去哪啊。”

        “就在门口，我找小健放炮去。不会乱跑。”

        说完李晨便向门口跑去。

        “你慢点！别跑远了。”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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