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怪病

　　凌海宁和元冬雨商量了许久，最终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毕竟如果请道士来做法事，一来怕对凌晨心理造成负面影响，二来不免让街坊邻居增加了恐惧，说不定以后邻居们都会让自家的孩子远离凌晨。

　　凌晨经过这两次让家人担心的事情，开始变得内向起来，除了经常在一起玩的小伙伴，他都不肯定遇到的不认识的人旁人看不看得到，所以遇到新朋友，他干脆不讲话，直到新朋友与身边的人玩起来，他才融入其中。而独自一个人的时候，除了之前认识的人，他一概装作看不见。

　　一开始凌海宁和元冬雨觉得凌晨性格有些许变化，时间久了，也就没那么明显的感觉，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两人的担心逐渐消退。

　　不久后凌晨家不远处的李大爷去世了，凌海宁夫妇虽去帮忙，但并不让凌晨和凌晓去李大爷家，而是让凌晨在家照顾凌晓，直等到他们回来。

　　李大爷去世后头七那晚上，凌海宁为了不让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被打破，便没让凌晨出去玩，凌晨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开始自然是不愿意，见父亲坚决，也没吵闹，但觉得无聊，凌晓才一岁多，虽并不淘气，但没法跟凌晨玩耍，凌晨一个人玩一会觉得无趣，便回房间睡去了。由于睡得早了些，到半夜觉得尿急，一个人起来上厕所。

　　凌晨上完厕所后却没了睡意，闭上眼睛半响也没睡着，干脆起来趴在窗口看看外面的夜景，这似乎是凌晨第一次看夜景，虽然楼层不高，但见远处灯火通明，市中心的夜空被照得通红。附近由于是郊区，只有几个道路相交处装有路灯，其他地方显得暗淡而寂静。

　　凌晨好奇地看向去世不久的李大爷家，只见他家门口香纸还未燃尽的灰堆中尚有火星，微风过时，火星异常耀眼，片刻之后，似乎之前的暗光也不在了。又一阵风起，再次出现耀眼的火光，凌晨正看得入神，这时突然从李大爷家走出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大爷。凌晨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再次睁开眼，那李大爷却清清楚楚地顺着道上朝凌晨家这边走了过来，只见这李大爷虽年迈，步伐却不缓慢，仔细再看，似乎双脚都没动，人自个飘了过来。

　　凌晨心中一怔，心中却也不甚害怕。那李大爷到得凌晨窗口下，抬起头来朝着凌晨微微笑了一下，仍如记忆中的李爷爷一样慈祥，凌晨也朝李大爷笑了笑。李大爷挥了挥手，然后低下头继续往前走，凌晨目送李大爷直至看不到。此刻凌晨才知道自己爸妈没有冤枉自己，也许之前自己看到别人没看到的小伙伴们，都是鬼而已。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焦虑与恐惧，凌晨这一夜凌晨没睡好，然而恐惧并不是因为怕鬼，而是担心自己患上了怪病，焦虑是纠结要不要把今晚的事告诉爸妈。直到快天亮，凌晨才觉得累了，闭上眼睛睡了去。

　　到得第二天，凌晨似乎忘了之前的焦虑与恐惧，而把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人”这事当成了正常，只要自己当做什么也看不见，也就不会有人觉得异常。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凌晨开始上学了，他不得不快速认清哪些是大家都看得见的人，哪些是只有自己看得见的鬼，时间久了，凌晨开始觉得眼前的都是正常的人，之前缠绕自己的怪病，应该已经自己走了。然而这天在放学路上，凌晨和几个伙伴一起回家，迎面走来一个满脸鲜血的男子，脑袋一边已经凹了下去，应该是被撞击造成的。凌晨看得目瞪口呆，待得这人走进，凌晨认出了这张血淋淋的面容，是伯父家隔壁的张正叔叔。张正似乎感觉到了凌晨看到自己，双眼瞪着凌晨，吓得凌晨站着不动了。

　　“凌晨，你干嘛呢？”赵峰摇了摇凌晨的身子。

　　凌晨如梦惊醒，道：“哦，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一个认识的人。”

　　张正一路走来无人看得到他，起初见凌晨凝视自己，以为凌晨看得见自己，兴奋与惊讶让自己反应过激，吓到了凌晨，再听此刻凌晨言语，分明是看见无疑了，忙叫到：“凌晨，你是不是能看到我。”

　　凌晨刚才确是被张正瞪得快鼓出来的双眼吓到了，此刻缓了过来，就当若无其事，但是担心如果真去跟张正搭话，吓到伙伴不说，还得害他爸妈担心，心意已定，哪里肯去接张正的话。

　　赵峰好奇问道：“想起谁了？把你吓成这样子。”

　　凌晨装作看不见张正的样子，提起步子往前走了出去，说道：“我伯父，平时对我两哥哥可凶了。”

　　赵峰不解道：“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

　　凌晨边走边道：“我是想起今天远图逃课，要是被伯父知道，估计又要受皮肉之苦了。”

　　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只留下张正站在原地，说不出的失落。

　　凌晓已经可以和凌晨一起玩耍，凌晨对妹妹很是疼爱，平时放学后就拉着妹妹出去玩。但今天发现怪病仍然缠绕着自己，回家后便苦闷起来，放下书包就坐在凳子上发呆。

　　元冬雨看出不对劲，边忙做菜边问道：“凌晨，今儿怎么了？被老师骂了？”

　　凌晨不想让母亲担心，道：“是的，今天课堂作业做错了。”

　　元冬雨笑了笑，道：“那也不用愁眉苦脸呀，老师骂你是想让你牢牢记住错在哪了，只要你记住了，她以后也不会再责骂你了。妈妈以前也被老师骂，但妈妈不怪她，知道为什么吗？”

　　凌晨心不在焉，仍装作好奇的样子问：“为什么呢？”

　　元冬雨放下手中的活，走到凌晨跟前蹲下，看着凌晨道：“因为妈妈后来知道，老师是为了妈妈好，你觉得妈妈能怪她吗？”

　　凌晨似有所悟，道：“不能。”

　　元冬雨笑了笑，道：“这就对了，所以你也别记恨老师，等下次你遇到那类题目不在犯错，她反而会夸奖你。”

　　凌晨点了点头，装作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的样子，元冬雨才放心地去做饭去了。这时候凌晓非得闹着要凌晨带自己出去玩，凌晨虽还在为怪病的事发愁，但想着也许陪妹妹玩一会就好了，于是也开开心心拉着凌晓出去了。

　　两人玩到元冬雨在门口大呼名字才回来，回来的路上凌晨拉着凌晓跑了起来，元冬雨在门口看着嘱咐道：“慢点，别摔了，你妹妹可跑不快。”

　　这时一个声音在凌晨兄妹身后叫到：“快跑快跑，我要追上了。”

　　两兄妹回头一看，凌海宁正在身后叫嚷着假意疾跑追赶，凌晨和凌晓笑着赶紧回身急奔，但步伐和笑声戛然而止，凌晨心中一惊，母亲的旁边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个人，而不是别人，正是放学时见到的张正，张正双目凝视凌晨，双眼中满带希冀，元冬雨不明白为什么兄妹俩突然停下不跑了，而是带着惊恐的目光看着自己。突然，凌晓惊叫的嘶喊声划破瞬间的平静，凌晨都被吓到了，他顾不得多想，弯下身子抱起了凌晓，将凌晓的头转到后面，他很肯定凌晓也看到了张正，只是暂时不知道为什么。

　　被吓到的不止凌晨，还有元冬雨和凌海宁，都是不解为何凌晓突然大哭，既没有摔着，也没有被骂，甚至前一刻还嘻笑盈盈。两人急奔过来，元冬雨从凌晨手中接过凌晓，搂在自己怀里，听着凌晓撕心裂肺的哭声，元冬雨也忍不住流出心疼的泪滴，一边流泪一边安抚凌晓，都不忍心去问凌晓哭泣的原因。

　　凌海宁蹲了下去，看着凌晨道：“妹妹怎么了？”

　　凌晨此刻担心妹妹和自己一样得了怪病，自己得了无所谓，可妹妹得了就必需医治了，他听到妹妹的哭声，也忍不住哭了出来，目光再次转向张正。

　　张正看到如此场景很是内疚，转过身打算离开，但他太想和凌晨搭上话了，他有太多想说的，想做的，而此刻能看到自己，听得到自己说话的，仅仅是凌晨一个人而已，当然，或许凌晓也能看见，但凌晓只有三岁多，并帮不到自己什么。他走出几步又再次回头，看着凌晨眼中满是愤恨，只得离开。

　　凌海宁见凌晨不说话，又气又急，吼道：“到底怎么回事？”

　　凌晓听到父亲大声呵斥，以为是呵斥自己，哭得更是伤心。元冬雨听到凌晓哭得更厉害，也哭着吼道：“你干嘛吼孩子，还嫌哭得不够吗？”

　　凌海宁见娘仨都哭了，心乱如麻却又不知所措，只得道：“好了好了，回去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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