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露冷

风还在吹

        试探着

        你的孤勇

        嘲笑着

        你的稚嫩

        等待着

        你的

        零落亦或坠落

        齐国，鄢都，庆阳宫。

        日头西斜，齐国首席徐宿匆匆赶往月露冷，一旁跟着的是齐国务政阁务政叶新。

        月露冷是徐宿师姐、齐国勘察司首领列岫的住处。

        徐宿和叶新走进院门，绕过假山，跨过曲溪上的小石桥，刚来到正殿门前，就见列岫身边的小晴，慌里慌张地迎了出来。

        “首席好！叶公子好！”小晴微笑着道，努力隐藏着自己内心的不安。

        “师姐何时离去？”徐宿直接了当地问。

        却也是小晴意料之中，首领出走，首席早晚会发现！甚至，她还盼着首席早日发现呢！

        “昨日夜里。”小晴坦言道。

        “昨日夜里？为何还不上报？”徐宿严肃地问道，语气有些重，吓得小晴不由低了头。

        但她却并未后退半步，只是换了口气，便抬头镇定地答：“首领不许我们说出去，因为她不想连累首席和齐国！”

        听闻此言，徐宿不由沉默了。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了头，却见眼前暮色渐起，炊烟未散，花草树木，影影绰绰，亭台楼阁，惨惨淡淡。

        他转过身，望着西方天际，那是蜀国方向，也即师姐此行的方向！

        他的目光有些涣散，往事幕幕，浮上心头。。。

        20年前，师傅列涉的药铺失火，自己和师姐闻声赶来，却只看到一片废墟；但他俩知道，这次失火绝非意外，因为，灰烬里有一把关山月夜剑。

        关山月夜剑是蜀王鹰爪--鬼车的专用武器，制式奇特不说，那剑柄镶嵌的蓝钴火焰，刀剑划过不留痕，血水浸泡不变色，锤敲不碎，火烧不裂，永远都是光彩熠熠！能造此剑者，天下一人而已，那便是蜀王御用铸造师-----玉子。

        且那时，师傅刚刚云游蜀国归来，且师傅一回来，就把自己和师姐送去致知城兮兮岛求学。

        可见，师傅之死，与蜀国鬼车脱不了干系！

        20年来，斗转星移，沧桑历经，自己从十岁出头的的懵懂少年，成为兮兮岛的得意学子，成为致知城的参事，成为老齐王的红人，成为朝堂之争的弃子，成为荒蛮之地的流放犯，成为远近闻名的垦荒人，成为抗击外敌、保卫土地的领头人，成为征战疆场、翻覆政局的弄潮儿，最后成为齐国首席、也即他人口中的齐王。

        而列师姐，当年也才十六出头，她送自己回到兮兮岛，嘱咐自己一定努力求学，然后就孤身一人、踏上了寻仇之路，成为了一名刺客，日夜追查师傅之死，却一直进展不得。

        后来，自己被老齐王追讨，她便赶来帮扶自己，领导勘察司，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同时，继续追查当年之事。

        随着线索累积，事实浮现，他们果然发现，师傅之死与蜀王有直接干系，而前些天一名鬼车供词，更是直接证明，师傅之死就是蜀王指使！

        意料之中的霹雳！复仇之火，催促着他们！

        徐宿还在筹划，列岫却已然安耐不住，毕竟，她曾是一名刺客！

        春寒料峭，挡不住她眼里的肃杀。

        西风浮动，催促着她手里的短剑。

        血海深仇，深入骨髓，20年追索，朝朝暮暮。

        如今仇人浮现，纵隔着千山万水，又如何！纵面临千难万险，又如何！

        于是，又一次，她独自出发了！

        宛若一棵青松，徐宿立在月露冷里，却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他体内催发着、膨胀着，令他的双脚蠢蠢欲动，仿佛即刻就要冲向前去。

        齐蜀两国，相隔千里，此刻，师姐到了哪里呢！

        但他随即又垂下了头。

        毕竟，自己是齐国首席，赴蜀报仇，自己准备好了，齐国准备好了吗？

        但师姐只身犯险，自己又怎能何置身事外？

        天色越来越暗，月露冷里格外娴静，微风浮动，送来阵阵松香。

        徐宿想起，师姐喜爱焚香，只要她在，月露冷就会暗香浮动，时令不同，香也不同，今日这香应是小晴专门点着，让外人误以为师姐还在月露冷。

        突然，徐宿转身对阿新道：“叫李玉来！”

        “好的！”阿新一边答着，一边就抬腿而行，他猜测徐宿要去追列岫了，所以找李玉交代事情。

        却听徐宿随即又改口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说吧！”

        阿新有些不解，便走到徐宿身边，在他耳边道：“首席，再不追就来不及了！”

        徐宿似乎嗯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就径直回了自己的破春阁。

        阿新默默跟在徐宿身后，他知道徐宿此刻内心的纠结！

        蜀国王城蜀王宫。

        蜀王身披九龙戏云服，头戴金鹰镶顶冠，双手叉着腰，立在殿堂之上，一幅气势汹汹的模样！

        脚下是一群瑟瑟发抖的黑袍人-----鬼车。

        蜀国，帝国最强大的藩国；

        蜀王，便是帝国最强大的藩王，就连皇帝白鉴，对他也是毕恭毕敬。

        鬼车，作为蜀王麾下的致命武器，主要职责是情报收集、重点监视、追捕暗杀等；当然，众所周知，鬼车行事，手段狠辣、目无天良，一向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两个大活人，还能人间蒸发！你们一个个废物！”蜀王挥舞着粗壮的手臂怒吼道。

        “是属下无能！”众鬼车哀嚎道，伏着身躯，头颅越来越低。

        蜀王转了个身，无奈地甩了甩袖子，指着门口道“那还等什么！快去找啊！”

        面对蜀王怒号，众鬼车却无一丝动身迹象，只是不约而同、望向带头的鬼车。

        那带头鬼车见众人望着自己，面色为难，却也无路可退。

        “大王，明日便是月头了！还请大王赐药！”那带头鬼车横脸哀求道。

        蜀王望了眼那带头鬼车，又望了眼众人，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

        “那你们还不抓紧去！”老蜀王突然起身高喊道。

        众鬼车一听，吓得一哆嗦，心上也凉了半截，如今那两个逃犯踪迹不明，只就一日一夜，如何找到，捉不到人，拿不到药，明日定要必死无疑！

        原来，这些鬼车被蜀王的神秘毒药-玉绕控制，必须每月月头，定期服药，才能活命，否则便会毒发身亡。

        而这些人，都是当初走投无路，才加入鬼车，活一日赚一日！毕竟，生之本能强大无比，只要有可能，谁不愿意多活一日！

        正在众鬼车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时，却见蜀王又站起了身子。

        “你们不要怪本王苛待你们！本王也是心里急啊，如今，贼人外逃，祸患无穷，只有抓到他们，本王才能安心！大家才能安心！”

        老蜀王说得衷心耿耿，众鬼车却只是趴在地上，也不知他们感怀几何。

        然后，老蜀王便转身走向王座，从桌上拿起一个瓶子，招呼带头的鬼车，道：“拿去，这是你们下月的分量！你们是本王的人，本王怎么可能不管你们！”

        “多谢大王！多谢大王！”众鬼车高呼道。

        他们死里逃生，热泪盈眶，纷纷跪拜，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小瓶子。

        谁也没注意到，幕布后面的一个侍女，正透过幕布，观望着这一切！

        齐国，鄢都，庆阳宫。

        徐宿终于决定，亲自前往蜀国、接应列岫，为了行事隐秘，只带阿新一人同行！

        于是，两人连日追赶，终于在这天黄昏，来到了蜀国地界。

        却发现前方林子众鸟惊飞，似有异象，于是，两人便驻足观望。

        却见前方追兵数十人，各个身披玄甲，背裹黑袍，手提统一制式的观山冷月剑，一看就是蜀王的鹰爪鬼车。

        再看被追的那两人，一白一黑，白衣服那个，一道血红，横贯后背，黑色衣服那个，身躯佝偻，应是腹部重伤，黑白两人，左肩扛右臂，左手搂着左腰，挣扎着向这边跑来。

        徐宿握了握手中的剑鞘，但脚下并无挪移，他在观察，那两人是何身份，被鬼车盯上？

        “大哥？”一旁的阿新小声询问道，他察觉到了徐宿呼吸收紧，以为他想动手。

        “再等等！”阿萨德转身轻轻道。

        再看眼前那情形，只见追兵各个身手不凡，气势汹汹，如狼似虎，扑腾而来，而黑白两人，你托我拽，负伤难行，脚下挪移越来越慢，左摇右晃，似乎下一秒就要落入魔爪，咫一尺就要命丧黄泉。。。。

        “阿新，带他们走！”

        话音未落，徐宿飞冲而起，剑拔出鞘，挡在了黑白两人和追兵之间；阿新闻声，也忙飞冲向前，帮着白衣服扶起黑衣服。

        “你是谁？敢当鬼车的路？”为首的鬼车厉声叫嚣道。

        徐宿没有立刻答话，略斜首回看，见阿新与黑白两人已经退到了身后，便向前一步，仗剑而立，正声道“这两人，我要救！”

        为首鬼车看眼前这人，一身布衣打扮，却波澜不惊、气定山河，便知所遇之人不简单，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剑。

        “不自量力！！上！！”为首鬼车一声令下，众鬼车便一拥而上。

        鬼车身手厉害，徐宿早就知道，但是这观山冷月剑，如此坚韧，他却是没想到，剑锋相遇，连他的永夜都不能奈何；

        刚有迟疑，数十剑锋，铺面而来，只得退步躲避，退无可退，只得飞身而起，而那数十剑便立马调转锋头，冲天而指，眼看落入剑林，徐宿一个后空翻，借踩一个追兵的后脑袋，这才落了地。

        “看来，是时候来动手了！”徐宿大喝一声，趁众鬼车愣神，向后退开几丈远，然后低眉、屏息、运气，再抬头，便是万物遁逝，天地之间，无人，无我，无他，万籁俱寂，只有衣袂飘飘，风携剑气，逼人心魄，这便是兮兮岛绝学之一：断鸿十八式！

        徐宿携剑向前，行云流水间，剑花夺目时，便逼得众鬼车方寸大乱，节节后退。

        但毕竟对方是鬼车，退而不溃，溃而不倒，难缠得很，明明中剑倒地，还要爬起再战，一幅不死不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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