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人脸强迫症

在这世上，痛苦分为两种，一种是身体的痛苦，一种是心灵的痛苦。倘若不同时克服这两种痛苦，就不会迎来幸福的终局。———小川系

        急促的电话声将林州赫从睡梦中吵醒，他迷糊间接听了电话，起身坐定揉着发紧的眉心。看了眼办公室里的钟，凌晨四点，他径直走进厕所，冰凉的水花打在脸上，随意地抹了把脸，拿起桌上的烟盒，离开了警署。

        当林州赫提着从便利店买回来的饭团和咖啡的时候，桌上已经多了一份文件。

        他一边啃着饭团，一边打开文件。

        经过骨骼化验和dna比对，死者确认为中国籍女子孙雀云，年龄17岁，是绿岛一中的一名学生，经法医初步鉴定死者死了快三个月，死因是冻死。

        林州赫把包装袋往垃圾桶里一丢，拿起尸体的照片认真地看着，死者孙雀云一周前被发现死在玉龙山上，雪山上的环境让她的尸体保持的很好并没有过分腐烂。

        照片里孙雀云像是一尊沉静的冰雕，靠在一株庞大的冷杉下，她身体呈现自然卷曲，表情安详，脸上还带着笑容，落地的裙摆像盛开的雪绒花。

        令林州赫疑惑的是死者生前穿的是条初夏的长裙，因为衣服足够单薄，她并没有因为持续低温，而出现反常脱衣现象，死亡时间推测是1月初，当时正值玉龙山最冷的的时候，一个女孩子在冬日穿着轻薄的夏裙上山实在太不合常理。

        孙雀云身上没有任何挣扎和痛苦的痕迹，像是平静的迎接着死亡。她的手机经过处理，警方发现她在去玉龙山的一个月前，就开始留意天气，而裙子的购买记录也在那时，她还把自己的画具一一寄出，送给了网上绘画公益活动里的一些贫困儿童。

        1月6号那日她一个人只身前往玉龙山，了无挂碍地向雪山走去。林州赫看着文件，从验尸报告再到搜证的结论，都显示孙雀云是轻生。

        林州赫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他拿出一份当天去过玉龙山的学生名册，拨通了电话，但电话却始终没人接听。

        -

        隽筱放学的时候，才看到林州赫警官的未接来电，她立刻回拨了电话，容昱则站在身旁帮她收拾书包。

        电话很快接听，隽筱礼貌地问道：“林警官，您找我有什么急事吗？”电话那头传来了林州赫的声音。

        隽筱认真地听着，放在桌上的手一下攥紧，容昱看着她微妙地神情变化，忍不住担心。

        “认识，我现在可以过去一趟吗？”得到林州赫肯定的答复后，隽筱挂了电话，她出神地坐着，眉头微皱有点不知所措。

        容昱慢慢蹲到她身边，握着她得手，问道：“怎么了？”

        隽筱心头发闷，莫名的无力感将她包围，她艰难地说道：“孙雀云…死了，我现在要去趟警局。”

        容昱微愣，他对孙雀云是有印象的，这个很边缘化的女生，在高一的时候替乔木给隽筱送过信，他听到名字，心里也是一阵憋闷，他握着隽筱的手紧了紧，说道：“我陪你去…”

        隽筱点了点头，两人便动身前往警察局。

        -

        警察局内。

        容昱和隽筱坐在林州赫的办公室内，林州赫从饮水机里接了两杯水，放到他们面前，抬手示意他们先喝水，容昱和隽筱喝了口水，感觉情绪冷静了一些。

        林州赫这才开口道：“隽筱，我就开门见山的说吧，孙雀云的死因已经基本确认，目前的调查显示她没有遭遇校园霸凌，只是个性孤僻，导致她圈子非常边缘化，在同学和老师的眼里她是透明的。

        她就像一只孤独的刺猬，有人靠近她就蜷缩起来，屏蔽各种社交关系。她高中做过的唯一一件出位的事，是帮一个叫乔木的男生给你送信。

        很巧的是她死的那天你和容昱也在玉龙山上，关于孙雀云我想了解更多，这是我打电话给你的原因。”

        隽筱听完林州赫的话，心头思绪万千，她认真地回忆着，说道：“我第一次见到孙雀云的时候，她来给我送信，严格意义上是送纸条，当时她的表现很冷淡，也没有说多余的话，和普通的送信女生相比，她没有交流，情绪有点压抑，我记住了她。

        我当时没有去赴约，那段时间我收到很古怪的拼图，孙雀云的状态让我心里很别捏，直接点说就是我对邀约充满警惕和戒备，我当时没有去赴约，认为这样就会结束这一切，然而孙雀云还是一直的送信，我明显感受到了她的厌恶和焦虑。

        因为她的情绪让我不安，她不愿意向任何人发出求救的信号，明显在自我隐忍，我觉得我很有必要帮她结束这份苦差，我去赴约她可能就会解脱，这是我当时的直观感觉，所以最后我还是去了，然后见到了乔木，拒绝了他，这个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隽筱停顿了片刻，直接问道：“林警官你找过乔木吗？孙雀云为什么愿意帮乔木做这件事，我是有疑惑的。”

        林州赫看了眼隽筱，摸着打火机说道：“他是我第一个找的人。”林州赫没有继续说下去。

        隽筱听完，陷入了沉思，林警官找过乔木，她一直想着要不要把自己没有依据的判断告诉林警官，她要对自己讲的每一句话负责，如果没有证据，直觉是无法成立的，乔木行为奇怪不代表他就和孙雀云的死有关系。

        说不定乔木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她走近过的人，所以孙雀云即使难受也愿意和他建立短暂的联系。

        隽筱希望是这样，她的脑子不断思考着，所有的一切又陷在了迷雾之中…虚虚实实…

        林州赫唤醒沉思的隽筱，直白说道，“你想到什么就直接说。”

        容昱握紧隽筱的手，她回过神看着容昱，得到了一些力量，说道：“我觉得乔木的表情和行为有点异于常人，看到他我心里是有警戒的，他是我会选择避开的人，但我不知道这和孙雀云的死有没有关联，我现在还没有底气和能力去肯定这些。”

        林州赫思虑片刻，拿起水喝了起来，他没有直接表达自己的态度，而是看了下时间，说道：“隽筱，谢谢你提供的这些信息，时间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家了。”

        隽筱觉得自己有说和没说是一样，林警官其实应该是调查过了，她今天表达的很多是自己的直觉，她看着林警官，林警官对着她微微笑了起来，隽筱心里平静了许多，她告诉自己要相信林警官，林警官总有自己的用意。

        容昱牵着隽筱起身，礼貌说道：“林警官那我和隽筱就先走了，再见。”说完两人就朝门外走去。

        林警官却在身后突然问道：“容昱，你妈妈回国了吗？”

        容昱吃惊地回过头，片刻他便平静地说道：“没有突发情况的话下周就会回国。”

        林警官轻描淡写地回了句：“好。”

        -

        隽筱和容昱离开警署的时候，天色早已昏暗，隽筱明显心不在焉，一路上一言不发，容昱也没有打扰她，只是默默牵着她的手。

        隽筱看着车窗外灯火通明的夜景，脑子不断闪现各种人脸，他们拼接组合，错综复杂…

        隽筱一直被自己的人脸识别能力困扰着，这个神奇的天赋很多时候没有给她带来快乐，她更多的是被天赋所支配，被迫着接受各种信息，她无法做个思维单纯的人，这让她焦虑和不安。

        这之后，她发现自己似乎患上了严重的人脸强迫症，她开始急于求成，对人脸不断苛刻审核，这导致她的美商越来越高，一般的“三庭五眼”和“平均脸理论”已经无法达到她的审美标准。

        她查了很多治疗的相关资料，还是一无所获。她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人脸强迫倾向的人。

        她知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对现状不满，她的能力不够，无法灵活的应用自己天赋，这让她焦虑难耐。

        她开始将不满意的人脸重新用泥塑的形式去塑造，来缓解心中的压力。和容昱恋爱的这段日子她更像是完全被治愈了。

        只是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似乎又再次唤醒了她的强迫。也让她再次审视自己，她应该去强化自己，去掌控自己的天赋，去做一个与之匹配的人。

        隽筱突然收敛心神，严肃说道：“容昱，我想学犯罪心理学，当心理医生。”

        容昱并不意外，他平静地回道：“好！”

        “我想让自己的每次判断都有据可依，除此之外，我更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有实力，在人受伤的心灵上动手术，让更多人走出心理疾病。我应该去做我该做的事，我相信这是对的，我一定会做到的，你相信我吗？”

        隽筱看着容昱，眼里放着急切的光。

        她着急，她在经历了方橙的事之后，孙雀云的死又像一道闷雷，她心里难受。她知道还有很多人在承受着无力的坠落感。而她曾经也深刻经历过，只是她走了出来。

        容昱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哄着她，让她慢慢放松下来，温柔说道：“你想的很对，你在做正确得选择，我相信你，会陪着你。”

        隽筱靠在容昱身上，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味让她安心。她闭上眼睛，让自己混沌的脑子暂时放松下来。

        容昱看着慢慢睡着得隽筱，他紧绷的神经却没有放松下来，他想起到黎丽，想到孙雀云，想到乔木，他记起大半年前乔木那挑衅而又可怖的神情，刚刚在警察局内林州赫警官顾左右而言其他。

        他理解警方有自己办事的方式方法，对于无法掌控的事，他第一次产生了不安。他抱着隽筱得手又紧了紧，他只能告诉自己，他绝不会让乔木有机会靠近隽筱，不会让隽筱受到任何危险。

        容昱把隽筱送到了家门口，两人有点依依不舍，容昱握着她的手捏了捏，笑着说了声：“上去吧。”

        隽筱乖巧地点点头，路走了一半又回头，看了眼站在那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容昱，她心里一阵柔软，直接小跑回容昱面前，问道：“要不要上楼吃个饭？”

        容昱揉揉隽筱的头，说道：“下次吧，下次我正式点去拜访。”

        隽筱其实觉得吃个便饭没什么，不过她也明白容昱的意思。只好点点头，贴心地说道：“那我给你点好吃的外卖送到你家。你一到家就有的吃！”

        容昱开心地应着，“好！”

        在这之后，孙雀云事件迅速在社会舆论中发酵，人们热议惋惜哀叹，只是这一切随着时间而消磨殆尽，孙雀云短暂的花季终将从人们的视野里淡去，逐渐被人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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