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天花乱坠

　　圆月高高的悬挂在天上，周边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像是在呼应着月光。

　　本该是漆黑的夜，此时皇都城内城朱雀街，却亮如白昼，整条街上的各家各户都挂上了红灯笼。

　　同时还会看到，一辆辆的马车拉着一车车的红木箱子，正在朝着朱雀街上最豪华的那处府邸前去。

　　路上更是人群络绎不绝，有坐轿子的，有骑马的，也有步行的，他们与那些马车一样，目的地同样是那处豪华的府邸。

　　路上有相熟的人见到，还会相互拱手含笑点头。

　　今天这里是整个皇都城内外城最为热闹的地方。

　　皇都城分为内城，外城，内城环绕皇宫，住着的自然也都是有身份的人了，简单的说，皇都城的上层人物，有近八成都是住在这里的。

　　若是在这里，一块板砖扔下去，砸中的很有可能就是一位六部大员！

　　在这样的地方，身居最豪华的府邸，可见这座府邸的主人，身份定然是不简单的。

　　万仁乾当朝太师，便是此处府邸的主人了。

　　温奕轩，钟秀安，周复生，乔良才，石坤亨，邢召扬等一行人，步行来到了万太师的府上。

　　当然了，钟秀安等人只是石鼓书院的学子们，温奕轩还没有资格代表石鼓书院，所以这次带队的是石鼓书院的一位司业，名叫章寉年。

　　司业是石鼓书院的官职，就如同后世大学的副校长一样。

　　同行还有一位书院的教习，不过是个工具人，是被拉来凑数。

　　石鼓书院内的教习们，虽然有温奕轩这样钻营的，但更多的还是一门心思只读圣贤书的！

　　这一类人，简而言之，就是一群书呆子，万仁乾的名声再大，对他们来讲，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钟秀安看着那一车车的礼物走过大门，从前面的小门内进入，眼神中透露出了浓浓的羡慕。

　　与他有一样眼神的还有温奕轩与另外几名学子。

　　“茂才，不是说陛下今天晚上会来吗，万太师如此高调，会不会不太好啊？”

　　周复生的个子不高，却很胖，白色儒衫穿在他的身上，看不出任何的潇洒俊逸，更多的是像一坨行走的肥肉！

　　此时他便是双眼冒光的看着那些礼物，小声的向钟秀安询问。

　　钟秀安收回自己的目光，打开纸扇，故作矜持的讲道：“你知道什么，万太师德高望重，门生遍布朝堂，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若此时万太师的府上没人送礼，那才是真的麻烦了呢！”

　　周复生知道钟秀安的家庭情况，也明白他对朝堂之上的事情比较了解。

　　于是继续追问道：“为什么呢？”

　　“噤声！”

　　白发白须的章寉年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

　　钟秀安立即做出了乖巧的动作不再说话，与在书院时的嚣张完全不同，反倒是周复生还想要问些什么。

　　但看到章寉年威严的表情，便不敢在说什么了。

　　章寉年看到两人的反应，对钟秀安讲道：“茂才，以后官场上定然有你一席之地，但书院希望你能够饮马投钱爱民如子！”

　　有在吏部当官的叔叔，本身也颇有才华，再加上刚刚钟秀安的表现，章寉年明白钟秀安这样的人，将来定然会走仕途，而且走的还会很顺利！

　　听到章寉年的话，钟秀安赶忙行礼道：“多谢先生教诲！”

　　章寉年微微额首，递上自己的名帖之后，便被人请到了太师府内！

　　很快，章寉年等人就被带到了万太师府上的后花园，钟秀安等第一次前来的几人，刚一进来，便被这里的景色吸引。

　　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清溪之上有石桥通行。

　　这里此时已经有不少人了，但大致上也能够分成两类，一类是身穿便服的当朝官员，一类是与章寉年等人一样，其他书院的教习与学子们和一些皇都城内的文人墨客。

　　一位大腹便便之人，见到章寉年之后，赶忙与身边的人告罪一声，急走两步，来到了章寉年的身前，行弟子礼！

　　“学生项思孟见过先生！”

　　章寉年面带儒雅笑容，讲道：“现如今你已是工部侍郎，我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应该是我向你行礼才是！”

　　说完之后，章寉年真的就向对方行了一礼。

　　项思孟见状那里敢受，赶忙避开身子，苦笑道：“先生真是折煞我也！”

　　章寉年却认真的摇头道：“礼不可废！”

　　项思孟只能是无奈苦笑.......自己的这位先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轴啊！

　　不过等章寉年行完礼，项思孟又立即恭恭敬敬的回了一礼。

　　工部侍郎，从三品的大员，在工部除了尚书便是他了。

　　但此时他给章寉年行礼，却没有任何人会去奇怪，师徒如父子，当年项思孟在石鼓书院求学，当时章寉年便是石鼓书院的教习了，若此时项思孟敢在章寉年跟前拿捏，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会被儒家，朝堂所不齿的！

　　随后又有不少在石鼓书院走出去的官员前来与章寉年行礼，很快这里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圈子。

　　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在这处花园内，这样的圈子还有很多，其中四大书院便占据了四个，另外便是一些以其他的渠道做官或者是在其他地方科举高中进士的圈子了。

　　但这些圈子之间，往往还会相互交融，有的时候小圈子变大圈子，有的时候大圈子又分成了好几个小圈子。

　　这种事情，石鼓书院这边，只有钟秀安与温奕轩两人注意到了，至于其他人，章寉年可能是不屑，周复生等人则是完全不懂。

　　此时周复生等人虽然在石鼓书院的这个大圈子里，但当他们面对那些朝堂官员的时候，心中总是会带着一些自卑情绪的，并不敢上前搭话，反观钟秀安却能够偶尔插上一两句话，得到这些师兄们的夸赞。

　　所以最后，周复生几个人只能是小声的讨论着他们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他们聊了皇帝怎么还不出现，万太师怎么还不出现，但这些话题太过空洞，聊上没几句便没有后续的话题了。

　　所以最后他们还是将话题回到了书院上面。

　　“胖子，这次能够前来参加万太师的寿宴，便是无法晋升八品，也是值了！”

　　说话的是乔良才，与周复生不同，乔良才瘦瘦高高的，样貌虽谈不上出色，但配上一身儒衫，倒也算是一表人才。

　　此时他正在得意的向周复生讲道。

　　周复生先是小心的扫了一圈花园里的那些大人物们，随后面色有些潮红的兴奋的讲道：“是啊，等回去之后，咱们将这里的情况讲给楚欢听，他一定非常羡慕！”

　　“你这就有点不地道了。”石坤亨先是有些轻佻的讲道，随后突然又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几个能够听到的声音讲道：“你花钱抢了楚欢的名额，现在还想回去向楚欢炫耀，杀人诛心啊！”

　　周复生却满不在乎的讲道：“大家各凭本事，是他楚幼安自己没本事，怪得了别人？”

　　众人呵呵一笑，楚欢来不来的对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关系，甚至一些人心中还是暗暗的欣喜，毕竟楚欢的才学还是很能打的。

　　随着万太师府上管家的一声高呼，花园内的人纷纷停止了攀谈，很快他们就看到鹤发童颜，保养极好根本看不出来有六十岁的万仁乾万太师与一位样貌忠厚仁慈，身穿大红长衫，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起来到了花园。

　　众人见到这两人，纷纷行礼，钟秀安等人是第一次见到此人，但在众人行礼的过程中，也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大周皇朝的当今天子景佑帝！

　　景佑帝十三岁继位，此时已经做了十三年的皇帝了！

　　今日虽是万仁乾的寿宴，但景佑帝的身份地位最高，笑着抬手让众人免礼，并且表示今日出行，只是为了给自己的老师万仁乾祝寿，君臣之礼可忽略！

　　随后万仁乾也出声，邀请众人入座。

　　此时花园内已经摆好桌椅，同时也有各种佳肴美食放在上面，但每一个坐在上面的人，都十分的矜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情况是不可能在这里出现的。

　　钟秀安等人坐在一个角落里，但章寉年却与温奕轩以及另外那位工具人教习坐在了距离景佑帝，万太师最近的地方。

　　在钟秀安等人旁边便是其他书院的弟子，若是楚欢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认出来，这里面就有之前他在酒肆中见到的那位岳麓书院的学子孙金甫。

　　此时寿宴已经开始，万仁乾先是起身向前来祝贺的人表示感谢，随后又与大家同饮一杯之后，便开始在属于他们的那个小圈子里聊天了。

　　“你们便是石鼓书院的学子们吧？”

　　孙金甫此时突然对钟秀安等人出声，但语气中却带着满满的傲意。

　　大周皇朝四大书院，竞争十分激烈，但凡是有四大书院学子同时到场的情况，四大书院之间就如同娇婆遇到脂粉客，定然是会起一番文斗的。

　　钟秀安是今日石鼓书院学子的领头人，见到孙金甫如此，立即傲然道：“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石鼓书院学子这一桌与岳麓书院这一桌之间瞬间出现了火花。

　　那些距离他们比较近的官员们见到这一幕，也只是微微含笑，这样的场面每年他们都会遇到，早已经见惯不怪了，甚至还有人碰了碰酒杯，一副准备看戏的样子了。

　　“没问题，只是听说你们石鼓书院最近有一个叫做楚欢的学子，颇有一些才名，想要看看他长得什么模样！”孙金甫的鼻孔都快朝天了。

　　“呵呵！”钟秀安轻笑一声，不屑的讲道：“区区一个楚欢，还没有资格来这样的场合，只是没想到我们石鼓书院一个不入流的儒生，竟然就让你们岳麓书院如此忌惮！”

　　孙金甫微微一愣，来之前他们特意打听过，楚欢在石鼓书院颇有才名，依照他们的估计，今天这样的场合肯定是要来的，却没想到......

　　大意了，竟然让他们石鼓书院装逼成功了！

　　“放肆，我们岳麓书院又怎么会忌惮你们石鼓书院的儒生呢，今日万太师寿宴便让你们石鼓书院的人明白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免得你们整日里坐井观天！”

　　孙金甫避重就轻的讲道。

　　“开玩笑！”钟秀安越发的不屑，讲道：“你这么讲，想必是深有体会吧！”

　　说到这里，钟秀安突然摆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对了，我记着的皇都城四大书院，有一个书院已经连着三年没有在万太师的寿宴上有人晋升八品予知境了，是那个书院来着？”

　　周复生等人立即捧哏道：“岳麓书院！”

　　“你们.......”

　　嚣张的钟秀安等人，立即引来了岳麓书院的人怒目而视。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了，这时也到了四大书院的学子为万仁乾祝寿的节目了。

　　在场诸多官员立即兴奋起来，这样的场面他们每年都会看到，但从来不会觉着厌烦，属于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稷下学宫，白鹿洞书院的弟子相继上前为万仁乾祝寿，并送上自己的诗词，能够被书院教习带到这种地方来的人，自然是各个书院九品敏学境的尖子了。

　　所以，稷下学宫，白鹿洞书院各有一名学子在念诵出自己的诗词之后立即得到了现场诸多文人的赞赏，顿时才气汇聚，晋升为了八品予知境秀士！

　　随后轮到石鼓书院，但就在这个时候，景佑帝突然开口。

　　“刚刚看到石鼓书院与岳麓书院的两位学子侃侃而谈，定然是在交流各自的诗词，我看不如让他们两人一同上来为万爱卿祝寿如何？”

　　皇帝都发话了，还如何个屁啊！

　　万太师自然是没有意见了，章寉年与岳麓书院的司业两人的眼神中交织出了火花，但也没有反对.......

　　钟秀安，孙金甫两人也只好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两人先是朝着景佑帝，万太师等人行礼，然后便开始念诵自己的诗词。

　　等两人念完之后，景佑帝等人，以及章寉年，岳麓书院的教习，都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而那些文人墨客，也是纷纷叫好，为刚刚听到了两首不错的诗词鼓掌。

　　钟秀安，孙金甫两人则是面露矜持的笑容，看来他们的诗词是得到了众人的认可，此时他们可以安心的等待才气汇聚，晋升八品了。

　　但就在此时，天空中突然传来阵阵异香，众人猛地抬头，只见夜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本硕大的‘古籍虚影’，异香便是由这古籍中传来。

　　竟是‘天花乱坠’的异象！

　　传闻，只有谱写出传世的诗作，儒家在九品敏学境晋升八品予知境的时候，才会出现‘天花乱坠’的异象！

　　现在.......

　　“我的诗作竟然是传世佳作！？”

　　钟秀安，孙金甫两人同时想到，随即又瞪了对方一眼。

　　景佑帝，万仁乾，章寉年，岳麓书院的司业此时也都惊讶的站了起来，刚刚钟秀安，孙金甫的诗词什么水平，他们心里清楚的很，绝无可能出现‘天花乱坠’的异象！

　　但现在的情况就是.......

　　“万爱卿，看来便是先圣对你的功绩肯定啊！”景佑帝仰着脖讲道。

　　既然诗词一般，不可能引来‘天花乱坠’的现象，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万仁乾的可能了。

　　万仁乾此时也是面色潮红，没有什么情况比在自己的寿宴上出现‘天花乱坠’的异象更加让他欣喜的了。

　　“是陛下领导有方，微臣愧不.......”

　　话没说完，突然有人高声喊道：“合上了，合上了！”

　　万仁乾赶忙抬头，惊讶的发现，‘古籍虚影’竟然合上了，然后.......他竟然慢慢的飘走了。

　　这尼玛什么情况？

　　万仁乾心中忍不住喷出脏话。

　　众人怪异的看了一眼万仁乾，随后又忍不住的看向空中的那本古籍虚影，只见它慢慢的飞到了东方，然后在一处府邸的上空停下......重新展开。

　　“那是什么地方？”有人问道。

　　“柳老令公的府上！”有人不敢置信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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