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其实我也清楚私下研究器官移植的人不在少数，而且大多都是我曾经的学生。我所坚持的，仅仅是在拖延时间罢了，也许从我将前世的外科手术带入大周，潘多拉的魔盒就已经打开了，无论如何逃避，我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肝移植有三个配型条件，以现在的条件，只能找出血型一致，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我看了一眼林思薇，此时她已经被抬到了一块木板上，几个太医开始在周围挂帘幕，对着空中喷洒消毒液。

        孟青平皱着眉头，欲言又止，我假装未看到，继续道：“我记得她是ab型血，先准备给她输血吧。”

        宋沛立刻道：“用我的，我是ab型。”

        旁听全程的宋珩，垂着眼道：“直系血亲不能相互输血，会有溶血反应。”

        孟青平诧异地看向宋珩，继而狐疑地看向我，若有所思。

        其中有个眼熟的太医看向宋珩，笑嘻嘻地打趣道：“我以为班长成为宋大人后，为官多年，早就忘了当年所学。”

        “刘焕，你小子也来取笑我。”宋珩熟稔地与他打了声招呼，然后表情郑重起来，冲他施礼：“表妹拜托你了。”

        听着宋珩叫出他的名字，我才知道眼前这个有些熟悉的太医是刘焕，不由地撇过脸，没好意思再看他，同时也为我曾经狗眼看人低而羞愧。

        当年我觉得他没有新医天赋，多次劝他转行，可他锲而不舍，执意要学新医，哪怕一再留级，成了众人口中的反面典型，他还是以极大的毅力，付出难以想像的心血，追上了我的课程。

        如今看来，这个天赋并不出众的陆焕也许是我所有学生中在新医上走得最远的人。

        当一切尘埃落定，林思薇似乎躲过了必死的命运，虽然依旧还在昏迷中，但据霍良所说已经脱离了危险期。

        手术结束的霍良累得浑身虚脱，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神情却闪着得偿所愿的满足，疲惫的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畅快：“终于解决了心中的多年疑惑，今生再无遗憾了。”

        “大小姐，你消息落后了，大师兄就要升官了。”我听出他话里有话，正想开口问，刘焕走过来，对我解释道，又嬉笑着对霍良作揖道：“恭喜霍大人，不日就要出任工部侍郎了，可不要忘了回太医院看看师弟啊。”

        李氏的建立和发展，是众人努力出来的结果，其中霍良功不可没，他并不是只是精通新医，对于新学也有自己独到而深刻的理解，对李氏工坊的规划和发展提出过许多前瞻性的建议，仅仅当个太医令显然埋没了他。

        不过我和霍良向来没什么好话，半是调侃半是讥讽道：“看来新医只是兴趣，当官儿才是毕生所求啊。”

        霍良不可置否，头倚在血迹斑斑的墙上，闭着眼睛轻声道：“新医的发展依托于新学的进步。现阶段的检测手段该提高了，我们总不能查一次病，就把人剖开来看看吧。”

        如今大周专设了新学研究经费，而工部就负责如何分配，霍良经验丰富，自然会将经费花在刀刃上。

        我叹道：“岂会那么简单，这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努力才行。”

        “一口吃不成胖子，总要有人一步步努力才行。有了今天林思薇的例子，想必会有很多钱流入检验器材的研究，速度也许会快上许多。”

        霍良显然比较乐观，接着他又似不经意间提起：“肝好像有再生能力，切一半还可以长出来吧。”

        我没有再说话，亲属之间是最容易满足肝移植的条件，可那对宋沛的风险太大了，我无意冒这个风险。

        唉，我的罪孽又了添一笔，不过债多不压身，若真的有十八层地狱，最后一层肯定留了我的位置，好在那里有许多熟人，倒也不寂寞。

        ……

        因皇帝遇刺一事，导致近来京中风声鹤唳，到处都开始戒严，厂卫也四处抓人，朝中许多人受到了牵连，下狱的下狱、撤职的撤职，其中工部受牵连的最大，从上到下基本被撸了个遍，盖因刺客使用的燧发枪是朝中刚研发出来，尚处于保密调试阶段。

        经此一事，朝堂上的位置有了大变动，除了霍良连跳两级，宋珩和孟青平也因工作出色，分别升为户部和礼部的左侍郎。

        当然他们三人的升迁速度引起了朝中内外的非议，特别是宋珩，都说他是卖妻求荣。

        我忘了说，迫于赵旭的淫威，迫不得已之下答应嫁给他。

        好吧，其实我是“自愿”的。

        赵旭那日舍身救我之后，非常正式地向我求亲，我本来还想扭捏两下，可赵旭当时就急了：“李素娥，难道你还真的等到朕三十岁才肯嫁给我吗？”

        我内心窃喜，还有这种好事？

        赵旭见我低头不语，气急败坏道：“那干脆朕要断气的头三天，再册立你为皇后好了，升官发财死男人，人生三大幸事就齐活了，到时在皇宫里还可养一群小白脸，说不得还可与宋侍郎来段太后与臣子未了情。”

        我见赵旭越说越离谱难听，知道他到了动怒边缘，也不敢再拿乔。气死他是小，万一他恼羞成怒，将我咔嚓了，那多划不来。

        “好啦，圣上，我是个女人，也需要矜持一下嘛。”我赶忙收下了皇室祖传的翡翠镯子，最近三个月，我天天都在收皇室祖传的物件，已经彻底麻木了。

        后来才得知，自先帝以来，国库一直入不敷出，空虚得很，一直在缩减后宫用度，近三十年未曾打造珠宝首饰，全部使用得是以前流传下来的老款……

        赵旭这才转怒为喜，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容又消失了，见我摸不着头脑，抬着下巴提醒道：“李娘子，你还未说你愿意呢！”

        我哭笑不得，只好捏着嗓子说了声愿意。趁着他高兴，我又向他讨了个口头承诺道：“圣上，你知道我这人心直口快，若是出言不逊，惹恼了您——”

        “你少想些根本不会有的事。”赵旭嘴角的笑立刻消失了，懊恼地打断我，大概见我有些惴惴不安，拉住我的双手，捧在掌心，轻轻叹道：“这么多年了，我的表现还不足以令你安心吗？”

        “算了，知道你没有安全感。”见我执意要开口，赵旭四指对着天发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朕以赵家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誓，无论发生何事，朕都不得有负妻子李素娥，否则天打雷劈，不得……”

        “圣上，不用到这地步。”我赶忙捂住赵旭的嘴，他的誓言一听就不靠谱，跟宋珩的发誓有异曲同工之妙，可宋珩到现在还活蹦乱跳呢！

        赵旭却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望着我笑得暧昧，继而像个孩子一般笑问：“你心疼我了？”

        “呃，圣上你知道我怕痛怕苦，万一……我说万一，圣上真的容不下我了，劳你直接给个痛快。至于我的尸身，您不必客气，随便出气。”

        看他一脸开心，我本不想如此煞风景，可马上就要成婚了，还是提前说清得好，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有个保证，终究能骗一骗自己。

        我本以为赵旭会生气，哪知他只是收起笑容，眉头微挑，点点头道：“好啊，朕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朕一件事，朕活着，随你如何折磨，可朕好歹一国之君，死后一定要留朕个全尸。”

        听着这个和我截然相反的要求，先不说身后之事，我什么时候吃过熊心豹子胆，敢折磨赵旭？

        “你不在我身边，每时每刻都是折磨，看着你和宋珩在一起，更是心痛煎熬。”赵旭说完，松开我的手，偏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别处。

        咳咳，说回宋珩，他因我和赵旭的婚事，被人暗地讥笑，卖妻求荣，但孟青平却罕见地替他争辩：“宋珩只会出卖自己，断不是卖妻求荣之辈，他与李娘子不过有缘无分罢了。”

        当然赵旭很生气，觉得孟青平在内涵他从中作梗。他心胸本就不甚宽广，于是时不时找个机会敲打孟青平，搞得孟青平十分头痛。

        宁慈无奈之下，只得找我来当说客，让赵旭高抬贵手，放过孟青平。

        面对宁慈的硬起的拳头，我不敢推脱，趁着赵旭心情大好之际，稍微提了提。

        赵旭却狠狠大骂了孟青平一通，说孟青平侮辱他作为皇帝的尊严，冒犯了皇室的威严，饶恕孟青平简直会动摇国本一样。

        不过最后他还是决定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孟青平一次，但作为交换，也要答应他一些事，比如：成婚后，每天早上为穿衣梳头，每晚为他按摩半个时辰，每天为他亲手做个菜……

        堂堂皇室，宫女成百上千，难道缺了能干的姑娘？

        眼看着我就要沦为赵旭的保姆了，正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大不了给宁慈再找个好夫婿，赵旭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嘴，“大度”地表示不追究孟青平了。

        我看向哼着小曲的赵旭，不由地怀疑起他跟孟青平唱双簧，故意挖坑让我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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