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升乙班

距上次去县城已经过了一个月，现在的安庆府早已步入冬天。

        这一月赵慎行每天卯时便起，起来时天还没亮，伴着刺骨寒风绕着院子跑步。

        又让赵光正准备了两个沙袋，跑完步便系在手上练习举重。

        赵慎行不想成为他人口中的‘百无一用是书生’，而且科举一途，有太多的学子因为身体素质折在其中，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他不想让自己的家人也经历。

        每天锻炼半个时辰后便开始练字，因为纸墨太贵，他就照着夫子给的字帖，用毛笔蘸水在桌面上练字。

        现在赵慎行的房里又添置了一张小书桌，是族里的木匠给做的，桌面打磨的及其光滑，边边角角一点毛刺都没有，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对于族里的帮助，他是心存感激的。

        因为在现世就对毛笔字有些了解，而他本身也足够刻苦，这都导致赵慎行练起字来有如神助，进步飞快。

        写了半个时辰的字后，赵慎言来了，只见他站在门口说道，

        “慎行，别练了，咱们该去学堂了。”

        “嗯，大哥，我们走吧。”

        赵慎行兄弟和赵青亮赶着牛车前往学堂，因为现在家里还用不上牛，索性就给他们上下学用

        一路上赵慎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说道，“慎行……我……我不想继续读书了。”

        另外两人惊讶地看向他，“大哥，你怎么会这么想？”

        “是啊，慎言哥，我们读书多不容易啊？”

        “夫子教的东西你们一向学得很快，尤其是慎行，但我怎么都记不住，在学堂里我的最差了。”

        “大哥，你不能这样想，若是学得慢就慢慢学，不能心急，越急越记不住。”

        赵青亮听后赞同地点点头。

        “我不但学得慢，也不喜欢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听的我头都大了，其实……”

        “其实什么？”

        赵慎言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赵慎行的眼睛说道，“其实我以后想经商！”

        赵青亮惊讶道，“慎言哥，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不怪赵青亮是这个反应，虽然那位‘穿越者皇帝’提高了商人地位，但数千年的偏见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消除的。

        唐朝时商户之子都不能参加科举，到了宋朝才放宽了尺度，允许商人中的“奇才异行者”应举。

        经过开元帝的努力，现在的大靖朝允许商人之子参加科举，但商人的地位还是比较低下。

        赵慎言的想法也令赵慎行感到些许惊讶，随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严肃道，

        “大哥，你是不是担心家里负担不起咱们两人的费用？”

        “慎言，我没这么想，而且我娘都和我说了，咱家的收入加上族里的帮助足够供养两个读书人了。”

        “那你……”

        “我就是喜欢钱财，上次去县里我看到那些小商贩们收钱的样子，我……我就……”

        不必再说，赵慎行懂，不就是羡慕吗？说实话，咳咳……他也喜欢钱财。

        随后他又问道，“那你同大伯和大伯母说了吗？”

        “我怎么敢说，我要是说和我爹娘说，我不想读书了，而是想去经商，我爹能打死我，我娘更是拦都不带拦一下的。”

        自从俩人一起读书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便越来越大。

        尤其是夫子让赵慎言去科举后，他娘更是变本加厉，务必让他考个童生回去。

        都是赵家子孙，俩人一起长大，吃一样的饭菜，去一样的学堂，受同一个夫子教导，怎么人家能行，他就不行？

        再说了，又不是让他考秀才，考个童生回来就够了！

        可他娘也不想想，这人与人之间如何能比？

        赵青亮虽不理解赵慎言弃文从商的想法，但还是支持小伙伴的，只听他弱弱地问道，

        “慎言哥，那你打算如何同你爹娘讲啊？”

        提起此话赵慎言大字一摊，躺在车板上仰天长喊道，“啊——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发愁啊！！！”

        对此赵慎行只能便是表示爱莫能助，甚至他觉得，若此刻他去劝大伯和大伯母，让他们同意大哥去经商……

        嗯……总之二人是绝对不会高兴的，此事还是只能靠大哥自己！

        学堂内

        赵慎行正练着字，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果然一位同窗过来说道，“慎行，夫子叫你去书房。”

        赵慎行来到书房时，夫子正在看《中庸》，他走上前去恭敬道，“夫子，学生来了。”

        李夫子放下书，“慎行，过来写几个字，老夫看看你练的如何？”

        赵慎行闻言听话的过去研磨，而后写下了《增广贤文》中的‘昔时贤文，诲汝谆谆’。

        夫子看后皱眉道，“你平时怎么练字的？”

        “回夫子，学生用毛笔蘸取清水在桌面上练字。”

        夫子了然，对家境贫寒的学子来说，笔墨纸砚是有些贵。

        但他还是说道，“清水练字与用墨汁练字，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在桌上写与在纸上写的差别更大。清水稀、木板之类易滑，很难练出笔力，写出的字就会显得浮华。”

        “老夫知你家境贫寒，但一手好字尤为重要，哪怕学问再好，若考生的字在主考官看来浮华不实，那他会认为这考生也是浮躁不堪，你觉得主考官会录用这样的人吗？”

        赵慎行听后只觉得后背发凉，他猛然醒悟后向鞠躬道，“多谢夫子，学生明白了。”

        李夫子满意地点点头，他一直很中意这个学生，但却从没在赵慎行面前夸过他，就怕他骄傲自满，止步不前。

        但经过这大半年的观察，夫子发现是他想多了。

        此子在与同窗交往时一直谦逊有礼，在做学问上也是日复一日，坚持不懈。

        既然本就和旁的孩童不一样，又何必一直压着他呢？以这孩子现在的程度，早就应该升去乙班了！

        他思虑过后问道，“‘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是何意？”

        “回夫子，学生认为是‘认识的人很多，可彼此知心的没有几个’的意思。”

        “那‘日月五星，谓之七政；天地与人，谓之三才。日为众阳之宗，月乃太阴之象’呢？”

        “回夫子，应是‘太阳、月亮及金、木、水、火、土五星并称为七政。天、地和人合称为三才。太阳是众多阳气的宗主，月亮是太阴的精华象征。’的意思。”

        ……

        接下来夫子又教考了许多《幼学琼林》、《增广贤文》等内容，赵慎行全都对答如流。

        李夫子赞赏地看着眼前的学生，缓缓说道，“如今你的学问已经很扎实了，可以开始正式习得四书五经了。”

        四书指的是《大学》、《论语》、《孟子》、《中庸》，五经指《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科举考试的内容便取自其中。

        赵慎行听完此话后眼睛都亮了，一向稳重的他此时也激动起来，“学生定不会辜负夫子的期望！”

        回家后，赵慎言迫不及待地说了升班的消息，赵家众人听到后自是又惊又喜。

        赵慎行看着家人的反应也是开心不已，毕竟他现在已经向科举迈进了一小步。

        第二日他刚进乙班，张耀祖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慎行，我就说你很快就能来乙班了，你可太厉害了！”

        吴俊卿也慢悠悠地从后面走出，对着赵慎行说道，“慎行，恭喜你啊！”

        后者笑着回道，“谢谢你们。”

        没一会儿夫子便来讲课，几人连忙去座位上坐好。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句话的意思是‘大学的宗旨在于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在于使人弃旧图新……’”

        李夫子讲述了半个时辰后就让学生们休息片刻，随后便走了出去，看方向应是去了甲班。

        没一会儿赵慎行发现左边那个白白净净，看起来很斯文的小男孩总是偷看他。

        这让他一度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于是他向身旁的张耀祖问道，“耀祖，你看我脸上是有什么不对吗？”

        后者看着眼前明亮的双眼，还有那白皙透亮的皮肤，觉得老天真是不公啊，给了有些人聪明的头脑还不够，竟又给了一身好皮囊。

        自己比不过人家的脑子也就罢了，在外表上居然也输了，于是他坏心眼地故作深沉道，“是不对，非常不对！”

        看着好友一头雾水的样子，他不禁乐道，“你说你一个男孩子，长得像个秀气的小女孩，这能对劲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俊卿听后也惹不住笑了。

        赵慎行恼羞成怒道，“好啊张耀祖，你竟然作弄我！”

        说罢就用手指向张耀祖的腋下怼去，对于怕痒的人来说，这可真是受不得。

        张耀祖连忙求饶道，“慎行慎行！我错了！真错了！你快饶了我吧—”

        这时隔壁桌的男孩突然冷冷地呵斥道，“这里是学堂，若你们想打闹，请出去！”

        张耀祖刚要反驳就被赵慎言拦下了，虽说他也觉得声音不大，况且还是休息时间，但又转念想到有的人可能就是对声音很敏感呢？

        还是别闹得太难看，夫子知道了也会怪罪的，于是他好脾气的说道，“对不住，吵到你了，我们会注意的。”

        男孩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吴俊卿对懵圈地赵慎行双手一摊，表示他也很无奈。

        张耀祖小声说道，“你别理他，他平时看谁都都不顺眼，眼睛恨不得长到头顶上去。”

        赵慎行了然点头后便不说话了。

        下学后夫子给了赵慎行一本《大学》道，“你回去把这本书好好看看，然后抄录下来。”

        赵慎行大喜过望，他当然知道书本的贵重，连忙道谢，“谢谢夫子！学生一定尽快抄完。”

        “也不用太着急，上面有老夫的注释，你仔细研读。”

        听完这话赵慎行更是如获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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