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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科举风波11


亥时过已是二更天,贡院的门被打开,苏治、苏泽、罗韫皆被带出,他们被关进了大理寺狱,夹带者皆被停考且暂押贡院,贡院暂由李硕全权监管;主屋内三位主考官正襟危坐,罗慎独侯在一旁,沈献庆一个哈欠丝毫已是身心俱疲。

冯介饮下最后一口茶水,道:“先前说到监守自盗,三位涉事考生皆与苏学士有关,其中两位沾亲带故,不知苏学士有何解释?”

“本官没有做的事,断然不会承认;此事关乎到本官的清白与侄儿、门生的仕途,我苏焕主科举事十几载,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纰漏。”苏焕冷面相言,否认自己有参与泄题一事。

沈献庆哼笑,一脸愤懑道:“往年也不见你苏氏亲族应考,不是你苏焕鬼迷心窍,难不成是沈某盗的题?”

苏焕又一次疑目沈献庆,他不敢想,此刻冯介凌驾他二人之上,沈献庆要搞他的话这不正是遂了齐延的愿吗?苏焕真希望是沈献庆死性不改而不是他在背后操纵。

在没确定真相之前还不能和沈献庆杠上,而此时的冯介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苏焕看向罗慎独,冷静道:“罗侍读,钥匙是由你保管,启封试题时也是你打开的储物柜,其中试题完好无损,令郎也在涉事考生之列;若真如冯太傅所言,是我们监守自盗,我们二人就必须寻你拿钥匙,若要知晓题目就必须启封试卷,而试卷所用的封条我们三个人都有,问起罪来,冯太傅也别想置身事外,在座的各位一个都跑不掉。”

“也对,既然我们三个都不承认是谁泄的题,那便一并获罪、一道上刑,如此还查不出,便要委屈罗侍读了。”冯介坦然自若,赞成苏焕所言,顺势换了一个威压对象,这个人最为关键。

罗慎独低头作揖,不敢说话,任凭他们相互推卸责任,四下行攀咬之事。

“刑不上大夫,就算我们之间只有罗侍读一人品阶低下,可五品也在大夫之列;陛下仁厚,不会动用刑罚的。”沈献庆脸不红心不跳的,看似在讲道理,实则是怕罗慎独一时稳不住脚而安抚他。

“非常之事行非常之法,天子脚下作乱便是藐视天威,买题、卖题都是重罪,陛下不能姑息也不可能姑息。”冯介无私无畏,点名威问,“罗侍读,还不招吗?”

“……”罗慎独又将头低下去了几分,还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可他到底是慌了,唇齿间似乎在颤抖,双眼不自觉的盯向沈献庆。

这什么毛病,猪队友吗?盯他作甚?沈献庆击案起身,斥道:“你看我作甚?”

“即便你不说,明日大理寺也会来查,收押的那三位考生就没那么好运了,其中苏氏是勋贵门第,罗侍读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令郎受不受得起大理寺狱的刑罚。”冯介再行顺水之言,罗慎独已在风口浪尖;冯介放下茶盏,起身道,“老朽年事已高,熬不来夜,先告辞了。”拂袖而去。

“苏学士,沈某也先告辞了。”沈献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索性一叹,也抱礼离去。

罗慎独迟疑道:“下官……”

等人都走了,苏焕才质问道:“罗慎独,你是心醇气和之人,你与我共事科举也有两回了,你老实和我交代,你有没有盗题?”

“下官……”罗慎独不改作风,吞吐着说不出所以然,可但凡有人吞吐,就离说出来不远了。

苏焕越来越觉得不对劲,首先是他看着沈献庆仿佛在向沈献庆求助,在这之前沈献庆似有替他说话的意思;苏焕施压道:“正如冯太傅所言,陛下不会姑息这等事,无论是陛下亲临还是大理寺查案,势必要将你下狱,刑罚已是必然,而你就那么一个儿子,你忍心他让的仕途就这样断送吗?”

罗慎独惶惶难安,终是跪了下来,今夜他匍匐在苏焕跟前,颤颤巍巍道:“下官知错,题是下官盗的,是下官一时鬼迷心窍,是下官想让犬子上榜才盗了题……”

“既然是你盗了题,又是他们二人谁给你的封条?”苏焕怒火攻心猛的起身,觉得上头又扶额坐下,他本该斥骂罗慎独的,却渐渐化为摇头叹息。

“是…是……”罗慎独难以启齿。

苏焕心中已有了答案,他替人答道:“是沈献庆。”

冯介太过坦然,都让人怀疑不起来,沈献庆听令于齐铭,这是不是齐铭下令做的,是齐铭又开始忌惮苏氏了吗?

那么齐延把冯介安插进来,冯介又充当着什么角色?

“是……”罗慎独得逞后坦然承认,他又故作着急道,“可是下官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就牵扯到苏氏两位公子了。”

显而易见,是沈献庆要借此事把苏焕搞下去;沈献庆和苏焕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不,这船本就粗制滥造、十分不稳当,一把刀子便可穿透船的底板。

苏焕瘫坐,叹道:“下去吧。”

摄政王府。

秦风又一次翘了班,追着怒气冲冲的何寅出去了,淅淅沥沥的雨中,两把伞一前一后,前头的走的快,后面的在用心追。

秦风大声喊道:“何寅,你这些天在谋划什么日日忙到深夜,今日急匆匆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何寅游离的神思被喊了回来,他这才发现是自己有些过分,有些过激;他便停下了脚步,露出了对秦风才有的笑容,温和的问道:“元四哥天天在殿下身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明明是责问的话,叫人听起来却有七分娇气、三分酥软,又有一种遗忘了什么的感觉,遗忘或许也是在掩盖什么。

秦风鼓嘴,无奈道:“自那次以后我便很少能近身侍奉,即便侍奉上,他总要避我七分,这你是知道的。”

何寅一脸抱歉,道:“抱歉啊!这几日我的确没睡好。”

昏暗中只有一丝丝微弱的光,还带着雨丝的斑驳,秦风眼中的何寅在伞下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秦风弃了自己的伞钻入何寅伞下,搭着何寅的肩说道:“何寅,有什么事你和我说说啊,别一个人憋着。”

何寅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戾气迸发,他将事情全盘托出:“殿下用一个冯介诈得陛下自乱阵脚,令陛下不得不先下手为强,于是就有了这届科举泄题一事,泄题的人正是陛下。”

秦风疑道:“这要是查到陛下身上,岂不直接证明了陛下失德?”

何寅嗤声不屑,驳道:“都是老奸巨猾之人,自然都留了一手。”

“既然都留有后手,那你们的目的是什么?”秦风听得云里雾里,倒也掂的清什么最关键,什么才能让他在三言两语间明白事情原委。

“殿下说要把苏氏和沈氏悬于山尖,然后蒙蔽他们的视听,没有沟通的翘板两端,总有一端先逃离,或者二人一起逃离,那这蒙蔽视听的人就是最关键的;殿下完全可以借事发之初,趁陛下还在宫中时,联合大理寺少卿将此事了结、将罪名定下。”何寅越说越来气,秦风听起来也感觉他有些语无伦次,直到何寅怒不可歇开始讽刺齐延,“可他呢?还端着他那名存实亡的良臣模样,偏偏要拖,这无疑是给了沈氏喘息的机会,让陛下可以寻到转圜之机。”

秦风劝解道:“陛下若是留有后手,就算殿下急在一时,这一局也会被破……”

“你看看,王妃回来近半月,日日独守空房,而他在瑞雪轩和沈氏搞在一起,他置王妃于何地?王妃就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棋子!这是想要向沈氏开刀的样子吗?他口口声声说要皇位,可他做什么事都漫不经心,明知你是元氏少主,他借的是元氏的助力啊!却依旧不待见你……”何寅不再收敛,为苏澄儿打抱不平后又为秦风感到不公;其实是觉得自己付出良多却不能得到应有的回报而怨憎吧!

苏府。

何寅离了摄政王府后直奔苏府,有些事啊还真得急于一时,不然就没机会了。

深更半夜,苏府的丫鬟在苏元氏的房中捏着自己的手指踱步犯难,她最终还是决定叫醒元珍,她晃了晃熟睡的元珍,喊道“夫人,夫人,何将军求见。”

元珍被吵醒,那双刻薄的眼立刻就泛出渗人的凶光,眼球上带着一条条红血丝,这把那丫鬟吓得立刻低头退了两步,元珍道:“愣着做什么,你是要冻着我?”

丫鬟会意,取了屏风上挂着的披风为人披上,扶着元珍坐在暖炕上后又点亮了两盏烛火,才将何寅请进屋内。

何寅抱礼道:“夫人,急事要报。”

“说。”苏珍突然被叫醒实在睁不来眼,就闭着眼,一只手扶着案细揉太阳穴。

何寅道:“摄政王无心匡复元氏,对陛下念及手足之情、亦有仁慈之心,恐怕会误了夫人大事。”

元珍吁气道:“你深夜找我,定是有解决的办法了。”

何寅抬眸道:“何寅想请夫人追杀怀远伯宁无缺。”宁无缺走了不过半日,再晚些怕是追不到了,难怪何寅再晚也要冒着雨跑来遭人嫌。

元珍闻言,猛然睁开双眼,带着些许诧异;再细看二人,何寅的双目竟与元珍的有几分神似,目光中映着烛火,无不流露着睚眦必报与阴狠毒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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