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蓬雾草

所以，白琅踏进门看到的便是如下场景：叶修如同看着心上人般看着手中平凡无奇的野草，啊不，是蓬雾草，眼神专注细腻、温柔缱绻，白琅认识他这么久了，也就只有在他面对药草时才能看到他此刻表情。

        由于眼神专注，精神惯中，所以叶修并没有注意到白琅和齐湛。齐湛知道他这一个“一遇药草，六亲不认”的个性，便走到他跟前，曲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

        叶修拿着草药没反应。

        于是齐湛继续敲。

        叶修继续没反应。

        如此几下后，叶修翻了个白眼，很不耐烦地怒道：“敲什么敲！我又不是聋子你敲个鬼！你俩个大活人当我是瞎子啊没看到？！没看到我在研究吗？！敲敲敲！敲你个仙人板板！你瞎还是我瞎？！一边儿玩去！”

        正思索着药性，结果老是被打断思路，叶修的性子比较冲动，如此一来能给什么好脸色，直接火力无差别扫射。

        齐湛知道他这一性子，被吼了也不恼，自顾自的往后一站，白琅上前一站，很有风雅意味的向他打了一声招呼。

        “阿修啊，听说你找蓬雾草找的甚是艰难，多谢你了。”

        看在白琅是个病人的份上，叶修那少的可怜的医者仁心发作，语气倒是温和了一些。不过，那也只是相比齐湛而言。

        “阿修什么阿修，娘们唧唧的，我是没有字吗？”

        明明阿修听起来很亲切的。

        白琅无法，只好顺着他道：“好吧，雅闻。”

        叶修，字雅闻。

        叶修哼了哼，一副小傲娇的模样，配上他那一张长不大的脸，很是讨人喜爱。

        “这蓬雾草要怎么用？”

        白琅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手中长得很像喂猪草的药草，心头不禁有些疑惑：这玩意儿能治病？喂猪都喂不饱。

        当然，这番话也只能心里想想，要是真说出口的话，叶雅闻的医德本就摇摇欲坠，对待这般践踏他奉若珍宝的蓬雾草的他，这危若累卵的医德只会“轰”的一声倒塌，然后他会很后悔。

        不过幸好，叶修并不会读心术。

        “还没想好。”叶修很是平淡的说道，齐湛下意识的睁大双眼。

        没想好？没想好你要我把人带来！

        叶修懒得理会齐湛那恼怒的眼刀，将蓬雾草仔仔细细的放进一旁打开的冰玉盒中后，朝白琅道：“手伸出来。”

        白琅将袖子挽了挽，伸向他。

        白琅伸出三指，并拢搭上他的脉搏。过了几息后，叶修蹙眉不满问他，“你动用内力了？”

        中午，白琅一个没控制住，忍不住再一次为叶小七出手。可他心里明明清楚叶小七能够对付中午的状况，他看得到叶小七眼中的不耐烦，可是凭叶小七的本事这不算什么。可他就是突然不想袖手旁观，他想：叶姑娘忙着挣钱呢，午饭还没烧呢，你们这些人瞎起什么哄！

        但内心最深处，那种不舍叶小七独自面对的情感，被他深深压抑住，甚至于忽视。

        白琅眨了眨眼，笑道：“遇到了一些难缠的，想着尽快打发走，便没想多少。”

        叶修只是个医者，这些弯弯绕绕的他懒得理会，故而也就没有深追他口中“难缠的”是个什么意思，也就是口上在半嘲不嘲的说几句。

        一会儿后，叶修收指，脸上难得正色一回。

        “药浴准备好了，你去泡着。泡满三个时辰后，回来给我躺着。”

        三个时辰，怕是天要大亮，到时候叶小七定会发现他不在。

        “三个时辰，原先不是一个半时辰吗？”

        叶修冷哼，傲娇无比，“你是医者还是我是医者？想要回内力，就别给我瞎叨叨。让你泡三个时辰怎么了？再叨叨我让你泡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皮都能泡掉一层。

        “雅闻，三个时辰未免太长了？”白琅还是想争取争取的，潜意识里，他不怎么希望叶小七知道他的人到了，虽然依叶小七的聪慧早已猜出，可这层窗户纸他还是想多保留一段时间。

        “怎么？”叶修翻了翻眼皮，问他：“有急事？有美人相邀？”

        美人？

        叶小七的模样立刻浮现在眼前，白琅有些违心的想，这要是好好拾掇拾掇，大小也是个清秀美人。

        “程筝程琅音，你莫不是安稳日子过久了，忘了你是怎么沦落至今吗？”叶修又不是个傻的，他这么一番反常的表现，要是看不出来他的动摇，他叶雅闻就是个瞎的。

        白琅，也就是程筝，当今四皇子、楚王殿下，忽而沉默起来。

        不过片刻，程筝轻笑一声，道：“想哪儿去了，不过是觉得泡三个时辰不能动，有些无聊罢了。”

        叶修嗤他，“三个时辰怎么了？当年你都能卧在三尺厚雪中一天，那不也没见你说无聊啊？”

        跟叶修抬杠，他总能说的你哑口无言。程筝也不欲继续对此深谈下去，只好退场。

        “我这就去泡药浴，叶大夫您老慢慢想着。”

        程筝带着齐湛败退，叶修则连看都懒得看他二人。

        “已经派人守着谷雨村了。”

        程筝赤身坐在浴桶中，一头鸦色长发被高高挽起盘好，额前只留几缕碎发，此时也被蒸汽蒸湿，紧紧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而那面银面具，则被取下放置一旁。

        齐湛突然开口说了那么一句，程筝眼皮颤了颤，复而半睁半阖的看着眼下药水，道：“别想多了。”

        齐湛抱着剑，靠在窗边守着他。一双眼睛看向他，但又似乎透过他看到了旁人。

        “阿筝，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这是四年来，齐湛第一次开口喊他“阿筝”。

        架在浴桶边上的手骤然一紧，嘴唇微抿。

        “我知道，将所有都压在你身上对你而言并不公平，可我们，别无他法。”

        程筝握紧了手，而齐湛则死死抓着剑鞘，“你对叶姑娘有意，可现在你不能。”

        现下正处紧要关头，一丝一毫的错处都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痛苦。

        手紧了又紧，不过几息后，程筝阖目轻声笑他，“阿湛，你想多了。”

        齐湛握着剑鞘的手顿时一松，紧绷的声音也舒缓下来。

        “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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