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暗谋

一早便在宫门口等候的太监远远瞧见程詹的身影，还不等他走过了便一溜小跑的到了跟前。

        “哎呦我的爷啊，您怎么现在才回来？娘娘在屋里都等急了您呐！”

        程詹不慌不忙的掸了掸衣襟上的草灰，慢吞吞的问道：“夏公公，黎大夫人呢？”

        夏公公点腰道：“黎大夫人带着五姑娘刚走没一会儿。”

        “走了？”程詹挑了挑眉，有些吃惊，随后又用一种遗憾的口吻道：“那还真是可惜了，我还想着要和舅母表妹多叙叙家常呢。”

        这话说的真诚，但听起来却是那么的假意讽意。

        夏公公是黎皇贵妃进宫以来便跟着伺候的，这么多年来一直是黎皇贵妃的心腹，而程詹，也是他一点点看着长大，这母子俩之间的矛盾冲突，他比谁都要清楚不过。当下听懂了这句话，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无奈苦涩。

        “老奴的好殿下啊，别跟娘娘犟了，这母子俩哪有隔夜仇啊？”

        “夏公公，”垂下的眸子中虽然含着笑意，但也只是浅浅一层，笑意底下，是藏不住的淡漠冷然。

        夏公公叹了口气，道：“殿下进去吧，娘娘等着呢。娘娘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殿下当心着，别伤到了自己……”

        夏公公继续絮絮叨叨，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一愣，他看向程詹空空两侧，问道：“小郡主呢？”

        “我让人送她出宫了。”

        夏公公眼中露出了然神色，喃喃道：“送出去好啊，送出去好啊。”

        等程詹要进屋子里的时候，夏公公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程詹拍了拍他的手，随后走了进去。

        ·

        程詹出宫的时候已是傍晚，他抬眼看向那天际的火烧云，晚霞在他的瞳孔中反射着光亮，温柔的落日余晖在他的脸上留下一层柔和的光晕，软化了眉眼间的狠厉。

        深吸了一口气，振袖一挥，他朝停在宫门口的王府马车走去，身后的影子被拉长投射到红砖墙上。

        回了府后，正好赶上用晚膳，陪着阿囡用了膳后，便要奶娘带她回桐花小院。

        “今日进宫，你打探出什么了？”云哲随着程詹进了书房挥退下人后立即问道。

        “黎老太爷已经一封书信送到沧州新阳，走水路将六万石粮食送到献宁。”程詹神色凛然，接着道：“且津渡口有黎老太爷的门生，这事只会被压下去。等到粮食运到献宁，补全了先前的空挡。那么，这件事就会悄无声息的被掩埋下去。”

        云哲阴沉着脸，握紧拳头朝书桌狠狠一砸，一声沉闷的响动伴随着蜡烛爆花，在房间中回响。

        “难不成就这么作罢？那黎儒江卖官鬻爵，手下的人闯了如此大的祸事，就因为有个有本事的爹，就什么都可以抹去？！”云哲气愤不甘的低声怒吼，璀璨的星眸被红血丝紧紧缠绕，彰显着他此刻的愤怒。

        程詹冷笑一声，拿起一根银签挑了挑烛芯，有些昏暗的灯光立刻变得明亮起来。

        “早就知道的事，又有什么可愤怒。你真当黎老太爷致仕后，他的人脉声望便会消隐吗？”放下那跟银签子，程詹看着那明亮的烛火淡声道。

        他的眸子极黑，带着诱人的夜魅，此刻，那双与云哲不分秋色的美眸中，两团火焰在不停的跳跃。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云哲讽笑一声，“你可别忘了，我阿姐究竟是何人所害！”

        那两团火焰越跳越旺，似乎要烧成冲天盛火，带着毁天灭地的焚毁。

        黑密纤长的睫毛颤着垂下，遮挡住了那令人胆颤的火焰，他低声道：“你不用拿话激我，谁人害得阿留，我心里清楚。”

        “黎家几十年的积累，想要彻底推翻谈何容易？然而，献宁的这件事，纵然能够掩下，但只要做过，就不可能半分痕迹都不留。他们对‘云且留’还没有多少怀疑，你书信一封给献宁、新阳分店，叫他们仔细留意着。如有必要，煽动乱民。”说道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的眸子一压，眸光狠厉，粹满了毒辣。

        刹那间，云哲感觉脑中如突然绷紧了一根弦，后背也蹿上一股子冷气。

        “煽动乱民？你什么意思？”云哲觉着自己的嗓子十分的干涩，说出的话像被沙粒磨过一般粗哑。

        程詹转身走到书桌跟前，拿起一张空白的信纸，用左手拿着笔沾饱满了墨汁，方淡声道：“还能什么意思？献宁是目前最好的一个突破口。如今程筝已经被嫌弃厌恶，他想要翻身，还有得忙呢。兰项想从黎府这边下手帮程筝翻案，自然也是不留有余地搜查一切罪证。”

        他悬着手腕，提笔在信纸上书写，口中接着道：“既然目标一致，何不一块儿合作呢？”

        云哲抿了抿唇，不解问道：“那这跟煽动乱民有何关联？”

        “兰项性子傲，程筝又像极了我那皇长兄，同样是个不屑于耍那阴谋下作的手段。等他们搜集问罪？呵。”程詹不屑冷笑一声，“又能翻的起多大的浪？”

        “所以……”云哲的声音有些发颤，隐隐还能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所以，你想将此事闹大，闹到即使粮食空挡已经填补上了，你也会想方设法的让此沦为无用功。”

        程詹写完最后一笔，来了个潇洒的收尾，闻言他的眼中有些赞赏，又有些欣慰。

        “看来这些年，你不是白往外跑，长进了不少。”

        可云哲宁愿不要这种长进，他双掌拍向桌面，整个上身俯压下来，无形中带着一肚子压迫的意味，眼睛死死的盯着程詹。

        “你疯了不成？！你也知道黎家的势力有多强大，此次更是黎家老太爷亲自出手！你想要将此事闹大，但你自己不都也说了，凡做过之事，必留痕迹。若是被他们查出来是你，你觉得，这血缘，比得上家族利益吗？”

        有个处处与自己作对，甚至于让家族大出血的嫡亲外孙，那还不如一个没有血缘牵绊但事事听从的皇子傀儡。

        若是黎家最后查出来一切都是程詹搞得鬼，便是他是黎皇贵妃的亲生儿子，他们也绝不会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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