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生病

连绵几天的阴雨终于停歇了下来，冬日的暖阳照耀在京城中，拂去那刺骨的寒意。

        昨日晚上不知怎的，许是底下人当差不用心吧，夜间没将窗户关严实了，漏了风进来，吹的兰项受了凉。这一大早上下人过来伺候梳洗时，见他面色苍白但脸颊却带着病态的酡红，吓得立即就去喊了管家来。

        兰府如今当家的只有兰项和兰颂，而兰颂现下又不在府中，能主事的兰项又病了，只能由管家来操持一切。

        林管家先是请了府医过来诊病，然后又吩咐底下的人把嘴看严实了不准乱说。

        齐湛得到消息后匆匆忙忙来到兰项的住处，这屋子里除了府医便只有林管家和几个心腹，这些人都是信得过的，故而齐湛也不怕在他们面前露了脸。

        “好端端的怎么就生了病了？”齐湛看见兰项虚弱的躺在榻上，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水，眉头紧锁，看样子十分难受。

        林管家打小看着兰项长大，平日里本来就为他那孱弱的身子愁苦不已，如今见了这么一副惨模样，他这心里就跟针扎了一般的疼。

        抬手用袖子摸了摸眼角洇出的泪水，哑声道：“昨儿夜里守夜的下人不仔细，吹了风进来。”

        齐湛将薄唇抿紧成一线，眼珠子黝黑暗沉，道：“不知林伯打算如何处置？”

        “杖三十，收押柴房中。”林管家的声音中透着严寒，眼中也带上了一抹狠戾。

        若不是怕此时闹出人命会出什么岔子打扰到兰项的计划，林管家都恨不能直接将那人杖毙。

        兰项的身子一直是他的一块儿心病，这些年一直静心养着，可还是大小病不断，眼瞅着这几个月没怎么生病能过个好年，结果却因为一个疏忽导致人重病在床！这让一向拿兰项当亲孙子看待的林管家怎么忍受得了？！

        齐湛同林管家是一样的心思，只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实在不能出什么差错。如今他们紧紧盯着黎府的一举一动，但同时也防备着黎府对他们的监视。只是，因着兰项的身子，身旁伺候的都是林管家精心挑选出来的，没道理会出现这么大的失误，可是就算如此，也不能做出什么来，看来那个人也算是侥幸逃过一劫。

        齐湛：“待阿项醒了之后，再由他来决定吧。”

        府医正在为兰项把脉，故而二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唯恐打扰到大夫。

        府医收回把脉的手后，侧身对二人道：“家主这次是邪风入体，惹来伤寒。本没有什么大事，用了几贴药，出出汗便可。只是家主的身子不同常人，病会更加严重。我先开一剂药，给家主先服用几天。这些日子，切记不要再过多思虑，以免忧思过度伤及身子。”

        齐湛拱手道：“知晓了。”

        然后林管家便引着府医出了门去拿药，齐湛则留下来守着。

        这些年齐湛一直在外面，没有留在京城。听说过兰项的身子孱弱，但是亲眼见识到却是头一回。而就这一回，就足以让他刻骨铭心了。

        在他映像里，兰项似乎还是从前那个少年郎，聪明果敢，文武双全，即使没了一身武艺，这身姿无论何时瞧去都是挺拔如松。他就想一棵永不凋零的松柏，在历经风霜雨打都不曾弯过腰背。兰家人的铮铮傲骨，在他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所以，即使知道如今的兰项已经不同往日，但是私下里却依然拿他当从前的那个好友。

        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唇间吐出，他的眼中似是含着无奈、伤感、痛惜。

        “阿项，我竟然忘了……”

        竟然忘了，如今的兰项，已经不是以前的兰项。

        “阿项，快点儿好起来吧，阿筝还等着你。”一句轻喃在冬日的暖阳中消散如烟，缥缈似雾。

        要很快就煎好了，林管家小心翼翼地将药端来，齐湛则弯身将兰项扶坐起，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调整好角度好能够方便喝药。为了不让兰项吐药时沾染衣领，齐湛还特意拿了块帕子遮挡在他的下巴处。

        做好准备后，林管家便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兰项喝药。齐湛吸了吸鼻子，那药碗里的苦味立刻就充盈整个鼻腔，下意识地就抬起手做好准备。

        那药光闻着就觉得苦极了，齐湛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他双眼死死地盯着兰项，只要他一不配合喝药，做好准备的手就随时准备捏住他下巴强行喂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兰项虽然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但是十分配合，一口口喂下去，都没有残渣溢出唇角。这让被程筝闹得头疼的齐湛看的瞠目结舌。

        林管家喂完药后，拿着手帕给兰项拭了拭唇角。齐湛将兰项扶稳躺下后，看着那有一点残留的碗，突然伸指沾了一点放唇边一舔。

        “哎，齐公子！”林管家被他这么一举动给惊住了，连喊停的功夫都没有。

        只见齐湛的五官顿时紧凑在一起，连声呸了好几下，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就咕噜咕噜往下灌。

        “齐公子，你这是干什么？”林管家被齐湛这一系列的动作弄的是摸不清头脑，诧异问道。

        齐湛喝了好几口后，舌尖那一抹苦的令人发指对我味道才散了去。

        “我见阿项喝的挺痛快的，还以为没多苦呢。没想到，简直苦的不可思议。这若是阿筝喝的话，他能闹个底朝天都喝不下一口。”齐湛皱着眉头，一脸的被苦到的模样。

        程筝怕苦那可是京城里人人皆知的事，林管家作为皇后娘家的管家，自然是更为清楚程筝怕苦怕到什么程度。

        端起碗来，林管家笑了笑，道：“这若是殿下来喝，没有足足的蜜饯怕是一口也喝不下去。而家主嘛……”似是叹息一般，林管家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这喝多了，自然也就不觉得有多苦。”

        兰项自幼身体康健，从小就没生过多少病，也没喝过多少药。其实，他也是怕苦的，虽然不到程筝的那种地步，可是若是以前喝这种苦药，必然是要想方设法的倒了一半去。而现在，恰如林管家所言，这苦药喝多了，也就不觉得有多苦了。

        倏地，齐湛感觉自己的心顿时一空，胸口似是漏了风一般，呼呼的吹着寒风，全身上下都冰凉得很。

        林管家端着碗无言地退了下去，只留有齐湛一个人站在屋子里，守着满室清冷。

        忽然间，他在想，当十四岁之后的兰项一个人站在这空荡无人的房间的时候，他会想什么？当失了至亲所爱的兰项，站在早已物是人非的后宫内宅中，心里涌现的第一个念头会是什么?

        是恨?是怅惘?是怨?是自弃?

        齐湛不是兰项，所以这一切的答案，他不知道，也不敢去猜测。

        “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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