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回到静心谷时，顾远道正靠在塌边打瞌睡，听到宋弈白进门的声音后猛的睁开眼站起来。

        “师……仙人。”

        宋弈白微愣，片刻后走进来问道:“怎还未睡。”

        “我、我在等仙人……”

        宋弈白闻言又是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仙人是自己。

        “可是有事？”

        顾远道摇摇头又点点头，喉头滚了又滚，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以往心里憋着一口气，见着宋弈白冷淡的模样就忍不住挑衅，哪里这样好好的说过话，现下千言万语倒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宋弈白轻叹:“既然还未睡，那便去沐浴吧。”

        “嗯，知道了……”

        等顾远道离开后，宋弈白摇摇头，倒是和他想的不一样。

        估摸着顾远道快要回来，宋弈白从柜子里拿出药布和药酒放在一边。

        他看到顾远道身上有不少伤痕和淤青，若是不处理，怕是会更加严重。

        “仙人……”

        “过来。”

        洗干净的顾远道虽然瘦骨伶仃，但模样端正，倒像是落了难的小公子。同时宋弈白才发现，那孩子身上的伤疤竟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顾远道在宋弈白这里哪有过这样的待遇，瞧见他的视线，下意识将双手背在身后。

        宋弈白见状，到了嘴边的疑问又尽数咽了回去。

        “把手伸出来，我帮你包扎一下。”

        顾远道紧紧盯着宋弈白认真仔细的脸，像是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仙人，你真的会收我为徒吗？”

        他似是不敢相信，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我说过，若你通过了招生大会，我便收你为徒。”

        宋弈白将他的袖子放下来掩住那一截药布:“去睡吧。明日一早下山。”

        顾远道见他要离开，又连忙保证:“我一定会通过招生试炼的！”

        宋弈白微停脚步，轻轻点了点头。

        顾远道躺在床榻，盯着宋弈白为他包扎的药布，不甚真切的叹气。

        他太了解宋弈白了，宋弈白为苍生活，为苍生死。他一句想保护苍生宋弈白就信了。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般傻的人呢？

        ……

        三日后，百峰谷招生大会正式开始。

        叶文觉三人端坐于肃清谷高台之上，望向云镜中山脚下的情况。

        百峰谷招生大会每三年举行一次，每次都如盛会一般，引得各地修士前来。

        今年更是听说了静心谷主即将收徒的消息，两三天前便有修士赶到，甚至连不少修仙家族都将本家弟子送来，希望能有幸拜入静心谷主门下。

        宋弈白从云镜上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茶轻饮。方子昕冲他使眼色，他也只当看不到，急得方子昕在一边跳脚。终于等到叶文觉离开，方子昕凑到宋弈白面前，不高兴地盯着他看。

        宋弈白轻叹，知道再装看不到也是枉然，于是明知故问道：“师兄可是有话要说？”

        方子昕瞟了一眼他盏中淡红色的茶水，小声忿忿开口：“师弟偏心啊，你怎么能偷着给师兄迷陀花呢？”

        宋弈白道：“师兄茶喝完了。”

        方子昕反驳：“我还没喝过呢。你怎么就不懂给我分点儿，少点儿也行啊！”而后又痛心疾首地开口，“你看看师兄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喝茶就行了。我呢，每日勤学苦练都……”

        鲜少打断人的宋弈白忍不住开口：“是你懈怠，怨不得旁人。”

        那日两人过招，他发现这位自自己走时便是元婴后期的师兄到如今还未突破，想来平日未放在心上，本来准备给他一些助他突破的念头也就此打断了。

        “再者，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体。我不给你，是怕发生之前的事情。”

        方子昕“啧”了一声，还未开口，便听宋弈白又道：“趁着今日多喝几盏，休要日后向师兄讨要。”

        心事被说破，方子昕撇撇嘴，一脸幽怨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当真一盏一盏不停歇地喝了起来。

        叶文觉回来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三人静静望着云镜中的情况。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文觉终是没忍住开口。

        “子昕，这茶喝多你身体受不住。你若真喜欢，等下让方宇送些到听音谷。”

        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方子昕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的茶盏。

        叶文觉看向宋弈白，问道：“此次决定收徒，可是有了确定的人选？”

        宋弈白放下茶盏点点头。

        另一侧得到许诺后心满意足的方子昕一听，急忙补道：“我知道，我知道！”

        说着将其中一面云镜中的画面转到缩在角落里衣服破旧正发呆的顾远道身上。

        “师兄，就是这个孩子。”

        叶文觉朝云镜看去，而后微微皱眉，对着宋弈白开口：“天资不算上佳，不如将他收入外门，另择一人。”

        宋弈白不置可否，只注视着镜中人。

        此时的山脚下人声鼎沸，若是细看，便可发现人们时不时将眼神投放到人群中一名姑娘身上。

        随他们看去，那位少女一身素白衣服，腰间别着一支竹箫，神情淡漠，独自站在人群之外。

        不远处的少年瞥见她后翻身下马，快步上前，问道：“潇潇，你怎么来了？”

        少女目不斜视，淡淡开口：“与你何干。”

        少年被她一呛，不知该说些什么。

        随后看向周围，打算找些话聊，环视后，却没有发现阮家的车队，一瞬间大惊失色，慌忙问道：“潇潇，你来百峰谷，阮伯伯是不是不知道？”

        顾远道正坐在一边发呆，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听到“潇潇”后他抬头看了一眼。

        这个名字他上一世听说过。

        苏南阮家家主的独女，天资聪颖，根骨极佳，他倒是不知道这人还来百峰谷参加过招生大会。

        顾远道心里咯噔，宋弈白回来参加招生大会的消息传出去，这人不会是为了宋弈白来的吧？

        正当他出神想着这个可能性时，受不了对面那人大惊小怪模样的阮潇潇转身离开。

        山脚僻静角落，阮潇潇看着盯着出神的顾远道，犹豫再三，还是贪图这一处的安静，最终抬脚走过去，坐在他不远处。

        “你也是来参加招生大会的？”

        顾远道满脑子都是竞争对手四个大字，看她搭话更是警铃作响。

        秉持敌不动我不动原则，他点点头一言不发，只抬头盯着山顶的巍峨建筑，想着怎么不被发现干掉对宋弈白抱有幻想的人。

        阮潇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到隐在云雾看不真切的楼阁。

        那人应当在那里看着吧，看到她会不会惊讶，还是已经把她忘掉了。

        “各位请将手中的符箓收好，遇到危险可销毁符箓，我谷会派人将其接出，但请注意，销毁符箓则意味退出，试炼时限为五日，五日后登上仙人峰者，即为通过试炼。”

        山脚下的圆台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正是试炼之地的入口。

        “试炼之地已开，各位请尽快进入。”

        阮潇潇自嘲一笑，收起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轻轻推了推发呆的孩子。

        “要不要一起？”

        “……”

        顾远道一张小脸紧绷，眼神死死盯着阮潇潇牵着他的手。

        进来的时候阮潇潇问他要不要一起走，他答应了。

        但他想的是打探一下她是不是为了宋弈白而来，如果是的话，就趁人不注意解决掉她。如果不是的话最好。

        可现在呢？

        阮潇潇分明把他当成一个软弱无能的孩子，手拉手是怕他走丢吗？

        虽然他外表是一个孩子，可芯子里可是上一世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这不是把他堂堂魔尊的脸放在地上踩。

        可偏偏他只能忍着，说不定宋弈白现在正通过云镜看着他，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被牵着迈进试炼之地，顾远道挣开她，跑到四下无人的地方卖力地挖起土来。

        阮潇潇走上前，不解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顾远道一边挖土一边回道：“我把这张纸埋了，就不用担心把它毁了。”

        他从怀里小心地拿出符箓，折叠整齐放进去，又仔细用土埋好。

        阮潇潇皱眉，以为他没有明白符箓的重要性，于是解释道：“符箓可在危难之时保命。若你未能进入百峰谷，那……”

        “那我就死在这里！”顾远道一脸决绝，而后眼睑低垂，难得显露出一丝丝委屈，“反正……反正除了师尊，我什么都没有了。”

        此刻已经进入试炼之地，也是顾远道的表演时间。

        他现在这具身体连练气中期的门都没有探到，遇到稍微厉害一点的妖兽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他只能另辟蹊径，多多表现。万一他过不去，看在他的决心上，宋弈白说不定心软给他开个后门。

        他确实了解宋弈白，知道宋弈白一贯心软，也确实赌对了。

        高台之上的宋弈白从云镜看到这一幕，握杯的手指微动，险些失了仪态。

        他垂下眼，沉默不语。

        阮潇潇也是一愣，而后疑惑地看着他。

        “你有师尊？”

        “嗯。师尊说只要我通过试炼，就收我为徒。”

        顾远道点点头，丝毫不觉得现在喊师尊有什么不对。

        阮潇潇试探着开口：“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顾远道刚要脱口而出“宋弈白”三个字，却又想到现在的自己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可怜。

        于是斟酌措辞后，微皱眉头不确定地开口：“师尊只说‘静心谷不留客’，我也不知道师尊到底叫什么。”

        阮潇潇心下当即松了一口气。她点点头，拉起他朝仙人峰的方向走去。

        现在知道那孩子口中的师尊不是自己心想的那个人，她当即心安。

        开始想如何在这五日里到达仙人峰。她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躲开她爹偷偷跑出来，绝不能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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