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待叶文觉离开后，方子昕才看向一言不发的宋弈白。

        “等一下好好和师兄说，别死犟。顾溪村在仙盟各派眼里是什么样的存在，你也清楚。师兄总归是担心你被他们盯上，才生这么大的气。”

        “我明白。”

        “嗯。”

        方子昕看了一眼躲在他身后的小子，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

        “顾远道是吧。以后好好对你师尊，白眼狼那一套可不能学。”

        顾远道被冷不丁戳了一下，下意识反驳：“……我才不是白眼狼！”

        “嘿！还挺有脾气。”

        方子昕又逗他半天，而后意犹未尽的冲宋弈白道：“要不要先把他送回去，带着的话，我怕师兄气厥过去……”

        顾远道好不容易抱上宋弈白，结果叶文觉还在中间搅和。这个关头他才不敢把宋弈白一个人放在这。

        听方子昕这么一说，他连忙拉住宋弈白的手：“我不走！我留在外面等师尊。”

        宋弈白也没想着送他回去，静心谷留他一个人，他也放心不下。

        方子昕点头，又喊了他新收的便宜徒弟照顾顾远道那个小崽子。阮潇潇冷着脸一言不发，却还是留了下来。

        方子昕同宋弈白往肃清殿走，还不忘吐槽几句。

        肃清殿内，叶文觉端坐正位，不论之前如何生气，现下是怎么也看不出来了。

        方子昕暗自咂舌，心里佩服自家师兄的接受能力。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远道是顾溪村人。”宋弈白停顿片刻又添了一句，“顾溪村可能还有人活着。”

        叶文觉千想万想，没想到他会说这件事。

        他皱眉，下意识反驳：“不可能！顾溪村早在仙魔大战中落败，而后又困魔族恶徒百年，怎么可能还有活人！”

        “师兄，总要亲眼看到才能定论。若是确事，那便该前往顾溪村将活着的人接回来。”

        “哪怕是百年前顾溪村人自己请命，可百年来念好的人又有多少。我们谁不知道人人忌惮，唯恐如今的顾溪村成为第二个魔族。但师兄，顾溪村有什么错，是仙盟对不起他们。”

        “累罪沉沉，总要做点什么补偿的。”

        “这……”

        叶文觉听他这么一说，深感赞同。可再一品味就发现他的意图，自己收了个顾溪村的弟子，倒是把顾溪村这个烂摊子一并接过去了。

        他瞪了宋弈白一眼，以示警告。

        “话虽如此，却也轮不到你出头！”

        宋弈白摇头：“总要有人去做的，不过刚好落在我身上罢了。”

        “还有一事关于远道，也关乎顾溪村的结界。”

        宋弈白正色，将顾远道视结界于无物上了肃清谷的事讲出来，又说了自己关于顾溪村结界的推断，可不论是哪种，都不是好事。

        若是远道体质特殊，结界都奈何不了他，在仙盟看来，这个从顾溪村出来的孩子，不论有没有自保能力都会威胁到他们。

        又或者是顾溪村结界出了问题，且仙盟没有察觉，便是最严重的情况，可能逃出来的不止远道，还有其他人，或者魔族。

        积怨百年，只怕到时候魔族卷土重来，仙渊又要陷入如百年前永无宁日的境况。

        “我准备即日起前往顾溪村探查，还请师兄同意。”

        叶文觉听他一番话，思量过后只觉牵涉良多，一时心里颇为沉重，听他要去哪里能同意。

        “你便安心待在谷里，这件事交给仙盟处理。顾溪村内凶险，我怎么可能放你去。”

        宋弈白无奈，说到底还是不行。

        “师兄，此事关乎远道，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叶文觉大手一挥，不再给他反驳的机会。

        “此事交由仙盟。你安心待着便是，我百峰谷又不是护不住一个孩子。”

        方子昕悠悠喝了口茶，眼里荡开丝笑意。

        早知道自家师兄的脾气，现在听他这么说就知道顾远道的事算是定下了。其实也是，若真是不同意，拜师宴上就不会由着小宋宋胡来。

        此话一出，那就代表不论顾溪村一事最后如何，顾远道这个人仙盟是别想碰了。

        无法，你可以说百峰谷哪里都不好，可护短没的说，内部可以吵翻天，可别人别想插手。

        顾远道的事解决，宋弈白就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可以专心去顾溪村走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了，不管叶文觉反对与否，顾溪村他是一定会去的，若是不去看一眼，他实在放心不下。

        只不过这件事，他师兄就不必知道了。

        叶文觉看他一言不发不反驳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有其他打算了，至少是他不能知道的。

        “我告诉你，别想瞒着我去。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待在百峰谷吧。”

        宋弈白无言。

        “你收顾远道为徒的事想必过几日就会传到仙盟耳中，到时候有你受的。你若是这个时候前往顾溪村，到时候怕是分｜身乏术，鞭长莫及了。”

        叶文觉恐怕不够，又补充道：“你若执意要去，那便去吧。师兄不拦你，但到那时候，我是不会帮你看着顾远道的。”

        宋弈白没想到他拿这个说事，一时觉得好笑又无奈。

        “师兄……”

        “别说了，我不想与你争论此事。”

        叶文觉想起来就眉头紧皱：“你冒天下之大不韪收顾远道为徒，师兄随你。你便退一步，在这件事上听师兄一句，我也是为了你好。”

        好歹从小长大，叶文觉不是不了解自家师弟的脾性，可兹事体大，他不敢冒一点风险。

        宋弈白沉默，半晌点点头。

        顾远道一事是他瞒了下来，拜师宴上掌门师兄虽然不赞同，却还是由了他的意。如今再争，细细想来，确是他的不对了。

        见他松口，叶文觉也放下心来。他摆摆手，总觉得身心俱疲。

        “今日辛苦，都回去休息吧。”

        秉持着眼不见心静的道理，叶文觉将两人送出肃清殿，结果就望着一看到宋弈白便连忙飞奔过来的顾远道，他怎么看都觉得气血上涌。

        再看宋弈白一幅纵容模样，又忍不住开口嘱咐。

        “你要明白，师兄是相信你有自己的考量，所以不去阻止。师兄只希望，日后你我……都不会后悔今日所为。”

        宋弈白垂眸看了一眼紧紧抓着他衣服的顾远道，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他转头看向叶文觉，难得露出笑意：“弈白明白。今后若出变故，我一人承担，绝不会牵连百峰谷。”

        他朝叶文觉点点头：“师兄，弈白先回去了。”

        叶文觉望着那一大一小离开的背影，眉头紧皱，眼底满是担忧。方子昕站在他身侧，等着他开口。

        “这么多年，弈白行于世间，万人敬重。可我们都明白，他本就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除与你我二人亲近些外，孑然一身，拒他人于千里，可他如今本名收徒，还如此看重……我实在不知，我由着他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方子昕点点头，露出少有的严肃表情。

        他负手而立:“师兄，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相信他做出这个决定，就已经想好以后的结果了。”

        “独行于世不是一件容易事。如今师弟愿意找一个陪着他的人，不论选择是否正确，但总归是有人陪着了，不是吗？未知的事等发生之后再说吧。”

        “倒是师兄，近年来愈发思虑深重，偶尔也歇歇吧。”

        “师命如山，不敢放松……”

        “若是师尊知道，怕是也不想看到师兄如此……”

        从肃清谷出来，顾远道望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宋弈白，忐忑不安地问出自己心中所想。

        “师尊，我不能当你的徒弟吗？”

        宋弈白脚步不停，安抚他:“不是，远道不要多想。”

        拜师宴上听到宋弈白喊停的刹那，他如坠冰窟，只觉彻骨寒。所幸只是虚惊一场。可叶文觉那番话又明显是不赞同宋弈白收他为徒。

        上一世也是这样，他只是觉得仙渊的人都不待见他，本以为是顾溪村偏远，处于两界交壤之地，妖魔横行。名门正派看不起，现在想来，怕不是那么简单。

        顾溪村……顾溪村……

        刚刚听叶文觉提到顾溪村，莫非是顾溪村的缘由？难道和魔族有什么瓜葛？

        再想想上一世自己是如何回到魔族，顾远道便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毕竟顾溪村那些魔族恶徒可不是什么好人。若不是他们，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统一魔族呢。

        又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种种恶行，上一世宋弈白失望冷漠的脸不禁浮上心头。

        顾远道垂眸，手握成拳指甲狠狠锲入掌心，留下一排泛红的月牙。

        “师尊。”

        宋弈白手一空，转眼便见小小少年与自己相对而立，目光如初见时说要保护苍生般坚定。

        他学着宋弈白的语气，稚嫩脸蛋绷的紧紧，故作老成道:“我会保护你的，师尊！”

        “如果有一天远道成为师尊口中的变故，远道一定不会连累师尊。”

        他绝对不会让上一世的事情发生！

        宋弈白怔愣在原地，半晌才重新牵起他的手。

        “不会有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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