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烂芽青梅

五月下旬，北城夜间的温度还算适宜。凌晨一点的快速路上，两边的路灯越发昏黄。许飒飒望向窗外，高楼大厦割裂了夜空，所谓的浩荡无垠从这辆保姆车中看去，也成了一块块怪异的拼图。

        坐在旁边的林林，极为忐忑。几次觑着她的脸色，欲言又止。今天的戏拍得不顺，一场杀人之后对镜描眉的镜头，ng了60条还没过。导演一怒之下提前收工。许飒飒坐在保姆车上，星眸半阖，脸上满是挫败。她身为新一代实力派小花，出道两年，已是影后加身。可在陈安礼这样的大导演眼中，仍旧欠缺火候。

        林林终于鼓足勇气，把一个黑色镶金的礼盒递了过来。“姚襄姚小姐的礼物，说是一定要亲手转交给你！”

        许飒飒的目光落在林林递过来的盒子上。盒子很有姚襄一惯奢侈华丽的风格，她那人惯会做表面功夫，不知又觅得哪样败絮，让她这么急不可待、快马加鞭的送来恶心自己。

        她与姚襄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父亲姚卓方是商人，母亲许静芝也曾是一代荧幕女神。可惜曾经让他一眼爱上的女人，被他形容有一个漂泊迷人灵魂的女人。在甘心分他半张床之后，终也成了鸡肋。

        在父母离婚时，徐飒飒改随了母姓。姚卓方出了民政局，头也不回得带着另一个女人南下了申城。他的半张床上又躺了旁人。

        初时，她还向许静芝要爸爸。不过挨了两顿打，便明白，爸爸这两个字已经是许静芝无法容忍的字眼了。彼时因为结婚的缘故，许静芝多年未拍戏，再复出时，早已新桃换旧符，没了她的立锥之地。女神为着生计跌下神坛。却不过两年，便吞药身亡。

        姚卓方只好把她领回申城。可名字却是未改。

        林林是经纪人文静给她新招的小助理。原先的助理卷糖被文静安排去做宣发了。只好又安排了个新人。

        徐飒飒抬手掀开礼盒的盖子，里面赫然躺着一堆烂芽的青梅。

        林林皱着鼻子，才意识到自己办了件大错事：“姚小姐她是什么意思！”

        许飒飒眸若点漆，盯着里面的东西：“真是份大礼！”直到下车，许飒飒亲手把这盒青梅塞进了垃圾箱。姚襄讽刺她是烂了芽的青梅。扯开唇角嘲讽一笑。“替我谢谢姚襄，就说陈安礼导演的戏拍完，我就回申城为她这个继任青梅接风！”

        姚襄在萧远尘走后，不过一年，便不顾姚卓方的强烈反对，跟着留学去了洛杉矶。两个月前回国，便隔三差五的以送东西为名恶心自己。这一口气，她不能就这么咽了。

        许飒飒今年21岁，虽然在北城买了房，但房贷仍未还清。这部戏的余款倒是刚好能把这坑填了。思绪又回到这部戏上，烦躁得把身子埋进浴缸。她甚至有一丝怀疑四年的专业课是不是白上了。大千世界三百六十行，自己需不需要换份工种。

        水渐冷，许飒飒从浴缸里面站起来。沥沥的水滴从玉脂一般的皮肤上滑落。对镜自照，也只有模糊的身影。梳妆台上落一只眉笔，信手拈来，淡淡描画。

        外人以为她星途坦荡，一出道便入了大导贾晨的眼。可谁也不知道，姚卓方为了阻止她上电影学院，在她入学的时候，便扬言要切断她的经济来源。当然，他说到做到。

        好在自己外形不错，大学四年靠着做书模也算勉强维持了下来。

        手机里简讯提示音不断。许飒飒充耳不闻，专心勾勒。覆在镜面上的水雾，渐渐消散，终于看清了面孔。果真是青春靓丽好颜色。

        简讯很多。捡了重要的人来看。

        明日加薪子：“飒飒，快看体育频道！”没等到回应，不甘心“飒飒，你干什么呢，有帅哥！”“不信，我拍给你看！”

        竟然直接录了个视频。

        徐飒飒没有点开，直接回了一个：“刚洗澡呢！”

        “痛心，错过一个宇宙！”同时发了秦牧泽男扮女装仙女式哭泣的表情包！

        许飒飒撇撇嘴，他们这个戏的男主就是秦牧泽。明天看见他，还怎么深情款款演下去。

        明日加薪子便是圈内炙手可热的摄影师罗明欣。曾经一人包揽五大时尚杂志封面的拍摄。被称为摄影圈里的点金圣手。

        许飒飒不怀疑罗明欣的审美。只不过此时摆在桌上砖头一般的剧本，已经掏空了她的精力。哪里还有时间看男人，即便他长得貌赛潘安，霞姿月韵。

        索性回了一句：“读剧本ing”

        罗明欣很快回复一个“天王盖地虎，努力加油鸭”的表情包。

        徐飒飒不免失笑。真想让这位“点金大师”的拥趸”们好好看看，这就是他们口中的高冷艺术家。

        凌晨四点，林林到家把她拉了起来。这部戏是都市悬疑片，拍摄地就在北城。许飒飒选择了回家来住。

        尽管她自诩敬业，可也挡不住暖床高枕扭着腰对她招花手。缠绵悱恻，难舍难分，恨不得跟床谈一场永不分手的恋爱。

        “二十六场五镜六十一次！”

        许飒飒听到六十一次，一个激灵坐起来，搂着林林的脖子“算你恨！”

        林林不好意思得解释她只是怕陈导生气。

        许飒飒纳闷她的关注点好像不正常。林林还在絮絮叨叨，都是在说陈安礼这个人多么苛刻难搞。

        许飒飒皱眉:“你认识陈导？”

        林林的声音戛然而止。

        诡异安静的一分钟过去，“这都是网上说的呀！”

        “网上的信息千千万，你怎么偏偏对他的内容感兴趣？”

        林林埋头整理摊在沙发上的剧本，假装没听见她的话。

        夜还未全退。

        许飒飒坐在保姆车的专属座位上补眠。林林拿出手机，偷拍一张，发给文静。宣发需要素材，这也是助理工作的一部分。

        路程不过四十分钟，林林不忍心也得提醒她要化妆了。徐飒飒喝了一杯咖啡，既然起都起了，还矫情什么。下车直奔化妆间。

        化妆师李蕊已经提前做好准备。林林贴心的为她带了一杯咖啡。李蕊接过，只匆匆喝了两口，便放在一旁开始对着徐飒飒的脸忙活。

        林林无聊得坐在后面刷手机。隐约传来萧远尘三个字。

        “萧远尘昨天的比赛太帅了，看得我都想学滑板了！”

        “不过可惜碗池是银牌。”

        “一金一银很不错了，也不看看m国有多少滑板大神。”

        “他跳台阶的那一下，直接落进我心里。不知道他拿了奖牌会不会回国？”

        年龄小一些的工作人员，已经讨论着他若回来，定要去接机的事宜。

        许飒飒想确定她们口中的萧远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便好奇得道：“也让我来养养眼！”

        林林正对着屏幕啧啧垂涎。听得这句话，大方起身来分享。

        凝眸细看，只见屏幕上的男人一个hardflip后稳稳落地，镜头正对着他的侧脸。黑色的鸭舌帽下，露出白皙的棱角。甩臂的时候，镜头捕捉到他腕上的红绳。

        许飒飒扭头拿起咖啡,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那顶帽子提升了他的颜值！”

        林林显然不同意她的说法。“不是，他日常的视频也很帅呢！”

        呵呵！徐飒飒也不与她争论。索性闭目化妆。

        他十岁时便成了职业滑手。箫父身为知名的经济学教授，无法认同自己唯一的儿子去做一个街头板仔。

        可萧远尘说他可以用滑板养活自己。高中没读完，便只身跟着外籍教练去了洛杉矶。可气的是，他给所有的朋友发了简讯，独独漏掉了她。

        当姚襄知道了这件事后，当众嘲讽她是烂了芽的青梅，还自认为与众不同，奇货可居呢。这个梗一传十，十传百。甚至一度称呼她为烂芽青梅。罪魁祸首就是刚刚屏幕上戴红绳的男人。

        她小的时候也玩滑板，状态好了也能ollie过障碍，过个一立。自从出了这事，她把所有的滑板都踩断了，毕竟她的板面都是他送的。自己告诉自己，再滑就是狗！

        “许老师，准备好了吗？”场务来催。

        许飒飒睁开眼，对着镜子笑道：“好了！”她此时此刻由衷的热爱自己的职业，不然看到他现在风光无限，自己岂不要呕死。

        今日拍摄竟异常顺利。不知是陈安礼手下留情，还是自己真得戏神眷顾。休息的时候，她还惴惴不安：“陈导，我是不是没救了，你才不喊卡！”

        陈安礼看着她哑然失笑，指着镜头道：“自己看看！”

        徐飒飒凑近镜头看回放，不消片刻，鸡皮疙瘩起满身。“我表现的还不错！”自己逗趣。

        “许老师，何止不错。就刚才这个镜头，完全可以封神。”秦牧泽不吝赞美。

        徐飒飒爽朗的笑道：“可不敢，封神之前要经天雷，我怕被劈死！”

        一句话引得陈导也笑起来。打趣她是因为错失了赵逸导演的《尘羁》，心里不满。

        徐飒飒直呼冤枉。《尘羁》的本子是在看过之后，就直接拒了的。毕竟陈导的《夜迷离》更吸引她。

        转场的空隙，有记者探班采访。

        关于剧情方面的问题，秦牧泽全部抢在前面回答。

        采访到尾声的时候，有位记者好奇：“是剧组专门嘱咐过许老师，不让剧透的吗？”

        这个问题引得众人哄堂大笑。两年前许飒飒接受采访，可是有问必答，甚至关键剧情都剧透了出去。恰逢那部剧的男一聂阳经过，直接跑出捂上她的嘴。倒是意外的成就了一次采访名场面。不过，自此以后，但凡逢新剧宣传。不论哪个剧组，都不会让她单独接受采访。

        许飒飒看了一眼秦牧泽：“静音使者在身边，我可不敢多嘴。”但凡徐飒飒的对手演员，都兼过这个职务。不过这却是她第一次当众承认。

        当天晚上，许飒飒调侃秦牧泽的话题冲上了热搜。很快网友们又开始盘点起采访中，许飒飒被人为噤声的场面。一个个的男演员都被了出来。

        作为第一任“静音使者”聂阳做了回应：“卸职两年，期待返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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