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们总不能这样一辈子。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传来，马岙川喝的东倒西歪瘫坐在马背上。

        “好俊的灰骝马，便宜这斯了。”即使在黑夜里，阿燏也能通过马啼声清楚判断马在何处，甚至他能预判马蹄的落脚位置。当年九叔为了训练他，费了不少心思。

        黑暗中，两个石子被分别掷向马的腕关节。马腿吃疼，前蹄跪倒在地，将背上那人甩到地上，马岙川迷迷糊糊跌落，结结实实摔了一跤，正欲站起身来。

        一个黑影侧身上马，勒着马缰，马高高抬起双蹄，又落下。不偏不倚恰好落在马岙川脖颈处，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阿燏本害怕这马脾气倔，遇到生人不好驯服，会费些力气。却没想到这般温顺，阿燏又勒起缰绳，践踏在马岙川身上。反复几次后，跃身下马。将手指凑到马岙川鼻前，确定没有生息。才捡起马鞭抽在马身上：“好马，快跑去逃命吧。”

        阿燏四顾无人，趁着月色又隐入黑暗。

        回到家，看到西窗隐隐透出微弱的烛光。

        推门而入，阿青看他眼神里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你做了什么去？”

        阿燏并不想理会他，躺到床上，只留个背影。

        马家的人久等大少爷，也未见其回来。大半夜一整府的丫鬟小厮都提着灯笼出来找人，终于在天色微亮的时候找到他。

        众人看他，躺在桥边，脸上都是灰尘，头却跟身子扭成一个奇怪的角度。再上前呼喊，竟也不回声。

        再凑近一看，却是早已断了气儿的。一众小厮赶忙将人接回府，马夫人一看平日心疼呵护的儿子，竟是这般模样。一下子嚎叫了出来，像魔怔了一样。

        马家大少爷的死讯一时间传遍了京城，京兆府出动所有的捕头侍卫前去调查。倒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有用刀剑，也没有中毒，身上也没有斗殴的痕迹。只是丢了一匹马，又看马少爷那脖子，难不成是被马蹄踏死的，只是这马为何要杀他的主人？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城里村里的老百姓都乐了，“马少爷整日当街纵马，死于马蹄，也是他自己活该。”

        “可不是吗，看他平日那个猖狂劲儿，京城里多少富贵公子，有他那样的吗！真是活该。”

        “哎，你们说怎么会那么巧呢，还是在桥边。是不是那日……”

        众人先是一脸惊悚，后又觉得解气：“我倒希望是，要不然人家姑娘死的也太冤屈。”

        清浅村民听到马少爷被马蹄踏死的消息后都急匆匆跑到柳家，众人拍门，怎么都不见回声。“闯进去看看吧，别出了什么意外。”九叔说道。

        大家纷纷点头，即是想看看柳大郎情况，又想跟他分享马少爷死了的好消息。

        门被踹开后，堂屋正中央挂着一具男尸。村民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花达来脸上阵青阵白走上前，将柳延维放了下来。尸体透凉，浑身僵硬，不知死了多久。除了门前有些阳光，屋内一片阴暗。窗户紧闭，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京城里都传闻是絮絮的魂回来将马少爷害死的，马夫人听到后震怒。扬言要让那些传话的人给马少爷陪葬，众人一听，这比皇帝还要皇帝，可是能有什么办法，敢怒不敢言。

        马夫人又将灵堂设到城外吊桥边，命家中所有丫鬟小厮前去哭丧。漾漾提前打好的上等楠木棺材一早就被马家买走了，一口价二十两银子，马家居然眼都不眨。又派人将清浅所有村民都拉了出来，让他们也跪在桥边陪着哭丧。

        “这是什么道理，他家死了人，跟我们有什么干系，为何让我们都来。”张家叔站起身来反抗，马夫人听到后命侍卫按住他，上去给了他两个耳光。

        “因为死在这桥下，前面就是你们的村庄。谁知道凶手是不是你们这群贱民里面的，若是找不到凶手，我让你们都陪葬，你们一个村的贱民都比不上我儿子一条性命。还有再说有女鬼的，立马杖毙，只是一个贱女人，也敢近我儿的身。”

        阿燏跪在人群里，本想哭完了丧，这事也就解决了。那料到这疯老太婆说出这样的话来，起身道：“敢问马夫人可有证据证明杀害令公子的就是清浅的村民？”

        阿青示意他赶紧跪下来，不要跟这些人呈一世口舌之快。

        还没等马夫人开口，就有侍卫往阿燏身上抽了一鞭子：“好大胆的狂徒，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我看你就是那凶手。”

        “住手”一个声音喝住了所有人。

        侍卫一看居然是马大人，赶忙跪下请安。

        “夫人这是做什么？”

        马夫人早变得像疯子一样，儿子都死了，那还顾那些体面，哭喊着“都是这些贱民害死川儿的，这些人都死了也换不回我儿呀！”

        “来人，将夫人拉回去。将少爷的灵柩也拉回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马夫人一听更是不愿意：“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大人并不理会，他初来京城。虽说圣恩眷顾，但脚跟还没站稳，家中孽子隔三差五状况百出。如今更是闹出这样大的事来，若是不妥善处理，被皇宫里那位知道，后果更是难料。

        “你有那么多儿子，可是除了我川儿，都是庶出一个比一个下贱。你以为我川儿死了，他们就能顺风顺水了吗？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马夫人竭力喊叫着。

        马大人浓眉微皱：“来人还不快将夫人拉下去，真是一场闹剧。”说完甩甩袖子走开了，京兆衙门那些侍卫本身是仗着马夫人的势，如今马夫人被拉走。独留他们像麻秸梗一样站着，真是好生尴尬。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威风，没一会儿也都散去了。

        马少爷这事儿闹的满城风雨，春风来自然也知道了。

        倒是没用人喊，阿燏这次是主动过去的。

        “小王爷，还像之前那样爱打抱不平，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都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花寻语声如冰、长身玉立故意凑到阿燏面前。

        阿燏自知做错了事对于他的挖苦讥笑并未表现出恼怒，只是径直走到丹橘面前跪了下来。

        丹橘凤眼渗出怨毒之极的神色，语气中寒意森森一脚将阿燏踹翻在地：“你如今真是翅膀硬了，再也不听阿姐的话了，私自行动，若是出了岔子，我们所有人都跟你一同去死。”

        阿燏立起身来，神色寞寞，垂首不答。

        “你那日来跟我是怎么说的？”丹橘见他这模样，似笑非笑。

        “阿燏知错了。”

        丹橘脸上浮现阴魅的煞气：“还好那女子死了，要不然留着也是祸害。”

        阿燏瞬间心中一阵怒意翻腾：“阿姐怎么能这样说。”

        丹橘清斥：“难道不是吗？”又将一颗药丸递到他面前：“把它吃了，半个月后找我。”

        花寻一看那药丸羽眉轻皱：“丹橘姐姐三思，他是青安呀。”

        那黄衣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丹橘身后轻轻拍了拍丹橘的肩膀，深如秋水的眼睛里，还泛着薄薄的愁色。

        丹橘犹豫了片刻，登时眸色怨毒如蛇：“吃了它。”

        阿燏惨然一笑将药丸抿了下去。

        那黄衣女子不知何时又离开，丹橘也缓步离开。

        花寻见丹橘走后用力掰开阿燏的嘴，累的满项青筋涨起：“吐出来，你给我吐出来。”阿燏握住他的手，喉间发紧：“花寻，已经晚了。是我心甘情愿，我欠她的，迟早要还。我的命她随时想取走就取走。”说完还自顾笑了起来。

        花寻眉梢眼角挂着怒意：“她怎么能这样待你，你是她弟弟。那逍遥丸根本没有解药，若半个月后你不再吃下一丸，就会生不如死。”

        逍遥丸，名字取的挺逍遥。为的就是让人生不如死，以受控制，而控制他的人却能十分逍遥。因为没有人能脱离控制。

        阿燏表情怅然：“你不是也这样吗？我为何不能？”

        花寻听后泪水模糊了视野，抖成一团：“我的小王爷，我们怎么能一样。你那样骄傲不羁，怎么能受她控制。我早该料到她如此狠心，早该让你离开，她已经疯了却还要逼疯你。”

        阿燏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我若真走了，你们怎么办？”

        花寻颓然地底下头去，悲怆无奈，哽咽着。

        阿燏惨然一笑，两滴泪溅落在旧衣衫上。“前些日，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们小时候，那个冬天真冷，雪下的好厚。哥哥们一起玩耍，怎么都不带我玩。你却像跟屁虫一样，到哪都甩不掉。”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花寻崩溃哭喊着。

        “花寻，我们总不能这样一辈子。”

        阿青站在春风来楼下，他眼看着阿燏走了进去。当初听村民们说阿燏喜欢逛春楼，他就不相信，如今出了那样的大事，他居然第一时间来到春风来。这春风来里定是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阿燏刚走出春风来就看到阿青站在太阳底下，对他展颜一笑，有着颠倒众生的美貌。阿燏走到他面前，语调轻松：“怎么，你站在这儿，是做生意，还是抢生意。”

        阿青只是盯着他，漠然了片刻：“我在等你回家。”

        阿燏唇挑冷笑：“我回自己的家，不用你等。”

        阿青拦住他：“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夜里有多危险？”

        阿燏双眸中锋芒灼灼：“你若想拿这个威胁我大可不必，你可以去告诉马家，告诉整个京城的人，人是我杀的。”

        “你之前那样生活不好吗？为何非要卷入这样的事情。”

        阿燏听后大笑了起来：“我之前怎样的生活你了解吗？你看到的全部都是假象。”

        “你冷静点，我不希望你在这么激动的情绪下说出不应该说的话。”

        “你可真虚伪，明明想知道，却还要义正言辞装模作样。”说完便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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