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等我回来。

夜渐渐暗了下来，范府里却丝毫没有办喜事的样子，除了范府院子里停的那顶红花轿。轿夫、丫鬟们看到范府这阵仗，一个个都吓的跑开，哪里还顾得上花轿上的新嫁娘。

        一位老妈子踢了踢脚门，阴阳怪气说：“姑娘下轿吧。”

        沈歌儿听到周围没有一丝动静，就连这下轿都不合常理，便在轿上犹豫了片刻，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那老妈子拉了出来，挣扎中红盖头掉到了地上。

        沈歌儿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堂屋里横着一具棺材。四周挂满了白绫，只要是活着喘气儿的人都是一身缟白，除了沈歌儿。

        白灯笼上写着大大的奠，风一吹像鬼影一样摇晃着。

        沈歌儿颤抖着尖叫了起来，“啊”她转身就要往院外跑。

        那老妈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捂住她的嘴。还使唤着一旁的小厮，“快把她绑起来，堵住她的嘴，不要误了少爷下葬的吉时。”

        沈歌儿哪里能逃过，在一众人的按压下同一只带着红领结的鸡拜了天地。范夫人和范老爷面无表情坐在堂前，看着眼前的一切。

        礼成后，沈歌儿被扔在地上，偌大的范府又陷入了死寂，像一口巨大的棺材，将所有人都罩了进去。

        “老爷都准备好了，就等到子时将三少奶奶送进棺材里，三少爷也可以入土为安了。”

        范大人叹了口气，揉了揉稍显疲惫的双眼。“如此也好，我先回书房，子时再来送我儿。”

        “恭送老爷。”

        天上挂着半轮残月，月亮时不时被浮云遮去。

        “你今晚要去杀人吗？”阿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阿燏背后。

        “不”阿燏也不避讳跟阿青说这些：“我今晚是要去救人，去救我认为对的人。”

        “阿燏”阿青握住他的剑，“你别去，好不好。”后半句仿佛是恳求。

        阿燏轻轻拍了拍阿青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初八是漾漾成亲的好日子，我要看着她上花轿。”

        “阿燏”阿青话语中似有不甘，这种情绪混在在里面。阿青自己也分辨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阿燏”他一声又一声唤着他，只怕唤少了一声眼前这人会消失一样。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这是他作为死士以来第一次有这种预感。是害怕失去，是害怕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

        “我答应了她就一定要去。”此时阿燏也不明白，自己说的这个她到底是丹橘还是沈歌儿，其实他也清楚沈歌儿只是将他当作一个工具罢了。但是这是阿燏一个人的战场，就算是为了漾漾，他也必须面对，而是不是逃避。

        “等我回来。”

        “起风了，要下雨了。你要早些回来，莫要被雨淋湿了，伤了风寒入冬会生一冬天的病。”阿青看着阿燏的背影，心中幽凉。

        阿燏转回头看着阿青，笑了出来。那是最张扬的笑容，最明亮的眼睛。“看好我们的家，还有我们的狗。”说完便呼啸离开。

        阿青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他说很快就会回来，那他就站在这里等他。等他回来，再等雨落。

        沈府虽然是嫁女儿，但也只有那一瞬间的热闹。夜深了，沈府的夜里，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前日沈将军收到密报说今日深夜会有人行刺，要沈将军务必活捉这刺客，必要时可以伤这刺客，但是务必要留条性命。那密报上没有任何署名，但是沈将军一定会遵照指示。因为在密报的落款处，有一片杨树叶和一片柳树叶。

        沈将军手抚摸这那树叶，吐出几个字。“杨柳生，许久没有动静了，这次朝堂上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沈将军派最狠厉的府兵与死士埋伏在暗处，就等那人来，然后将其抓获。

        漾漾换好夜行衣，吹灭蜡烛，走之前还透着黑看了一眼自己的新嫁衣。但愿这次过后，她能拥有新的生活。关于解药的事漾漾只是希望今晚不要发生意外，她对于自己的身体有足够的信心，只要熬过今晚一切都会不同。

        漾漾身轻如燕子一般飞檐走壁，只是她不知道。在她离开后，十三也跟了出去，但是十三并不着急，他像散步一样，缓缓走过曾经生活了快两年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无比熟悉，要离开了还真是有些不舍。

        子时，乌云遮住了月亮，起风了，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漾漾一个纵深跳上沈府的屋檐，一片漆黑。此行的目的是沈将军，她早已将沈府的住宅分布熟记于心。找到沈将军常宿的书房后，小心翼翼掀起一片瓦片，什么都看不清。漾漾觉得奇怪，这个沈府安静的可怕，一点都不像刚嫁过女儿的样子。

        她将迷魂香点燃，扔进屋内。算到药效发挥时跳下屋檐，轻轻推开窗户，飞跃了进去。漾漾的功夫是九叔教的，就连九叔都不止一次赞叹她的轻功了得。

        漾漾缓步走到床前，一道亮光闪过，漾漾拔出剑来刺向床上躺着的人。同时间一道道箭头带火的箭射入了房内，但是目标并不是漾漾，而是屋内的蜡烛。像是天亮了一般，屋内的灯笼全都被点亮。

        漾漾再看那床上的人，哪里是什么沈将军，分明是一个士兵。

        漾漾心头发寒飞逃到窗外，然而院子里已经站满了手持火把的士兵。她自知不是这些人的对手，被迫飞到屋檐上。

        而这时沈将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快快将其拿下。”

        士兵们也飞上屋檐，刀光剑影之间又不敢伤到面前这位刺客。虽是以少对多，漾漾却也攻守得当，一飞足踹翻几个士兵。左劈右砍后在空中几个纵跃，又向其他院中飞去。

        那个方向是？不好。沈将军惊觉，“快追上去。”话毕沈将军自己也跳起来捉拿漾漾。

        雨越下越大，漾漾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心乱如麻，难不成是逍遥丸要发毒？雨水湿透了屋檐，漾漾脚底打滑，跌入院中，就在此时沈将军也落到院中。

        漾漾剑出如风，沈将军抽出剑来铮的一声将那剑挡住。不同于漾漾，沈将军剑法沉稳雄浑，一招一式之间都锐气逼人。而此时的漾漾只能回躲，越是出招心头越是绞痛。

        雨下的声音越来越大，漾漾只觉得通体发寒。此时士兵们举着火把赶来，“快把火把灭了。”沈将军清斥。

        趁着火光，漾漾看清了这院里的一切。

        雨水砸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微小的泥潭。沈歌儿被抛入了棺材中，那棺材里除了她还有已经死了好些天的范三少爷。她挣扎着，但是摆脱不掉。眼睁睁看着棺材合上了棺。

        而此时阿燏伏在一旁的高墙上注视着一切，他今晚第一个目标是杀了范大人，其次才是开馆救沈歌儿，并不是沈歌儿的命不重要。而是他知道，那口棺材是漾漾打的，在棺材的底部留有一小孔，即使合上了棺材，沈歌儿在里面也不会被闷死。

        “钉棺！”那棺夫拿着锤头高喊着，声音回荡在整个院子里，穿透雨声想要飘到更远的地方去。

        一众丫鬟小厮都跪在雨中，范夫人跪在檐下掩着脸哭泣。

        “铮”细长的铁钉敲入棺木中。

        “铮”沈歌儿在漆黑而又狭窄的棺材里挣扎着，那钉棺的响声像是一声声钉入她身上一样。挣扎间她胳膊触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她的身体突然固住了，她知道那是范三少爷的尸体。

        “铮”那响声响彻整个范府，诡异而又响亮。

        阿燏捂住耳朵，他听不了这样的响声。

        “铮铮”一声声像是将沈歌儿连骨带肉钉进了这个棺材一样。

        她突然笑了起来，但是没有人看到，当然除了范三少爷。她的心里充满了骇人的怨恨，她恨透了这世上的一切，全身心都被怒火所包围着。“他一定要后悔呀，一定要，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每一个人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棺夫们披着蓑笠，将棺抬出了范府，此时整个范府的丫鬟小厮都跑到街上哭丧去了。那虚情假意的哭丧声在这雨夜里更显诡异。

        而这是最好的时候，阿燏从墙头跳下来，冲到范大人面前，一剑毙命。

        “啊”有府兵注意到范将军，拉起弓箭射出。

        但是此时的范大人缟白的衣物上已布满了鲜血，众府兵一看范大人受伤，将箭全都对准了阿燏。阿燏抽剑砍断射来的飞箭，可是那箭越来越多，他渐渐有些抵挡不住。越是抵挡不住胸口越是发闷随之绞疼。

        “妈的，一群小喽啰，那么多人欺负我一个人算什么本事，真有本事来单打独斗。”阿燏一边抱怨一边想要往墙外飞。一个不留神间腿上被射了一箭，与此同时心脏想要被炸开了一样。

        “真的好疼，早知道死皮赖脸也要拿到那解药。”阿燏飞过围墙，就觉得两眼发昏，不能倒在这边，他拐入一旁的巷子里，分不清东西南北，只知道要一个劲儿往前走。他绝对不能被这些人发现，他要回家。

        走着走着便晕倒了在地上，前一秒却还在想阿青说的话，入了冬不能淋雨。

        雨水冲刷在他的脸上，将一身的血腥味也冲刷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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