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和关阁最近出了件怪事儿，一群宫人也不知怎的，自一个月前开始就在和关阁里外处处耀武扬威，刚消停了几日，今日竟在和关阁里大打出手，连圣上都被惊动了。
　　“这毓安郡主也是入宫不久，到底是年纪小了些，碰上些歹人，就失了主意。”陈公公对着皇帝的背影说道。
　　皇帝转过身，笑着指了指陈公公，“你啊，还得多历练历练，毓安啊，这是在看朕的态度呢。”
　　陈公公忙低下头，说道：“奴才愚笨。”
　　“走吧，去和关阁。”皇帝甩了甩手，出了门。
　　陈公公挥手示意仪仗跟上。
　　和关阁里已经乱作一团，几个宫人在前厅里互相指责，唾沫满天乱飞，若不是红雀和小容挡着，恐怕严言也要被拉进混战之中了。
　　虽然早就知道皇后塞进来的人肯定不简单，没想到战斗力竟能有这么凶悍。
　一个月前严母走后，皇后频繁的召见严言，前一天在宫里随口一说的事儿，第二天都会被皇后知道，有时候是苦心孤诣的教导，有时候是说话出格的责怪，皇后想通过这个手段彻底让严言为她所用。
　皇后日日敲打，见严言迟迟不肯表态，只当严言脑子不灵光，三天两头的给严言“上课”。恰好，严言对抓内奸的事儿毫无头绪，皇后就上赶着来了。
　　严言先是将宫人分作两批，让这两批宫人在和关阁内轮班当差，每隔几日便在宫中谈论些皇后忽略不了的闲话，通过第二日皇后对她的训诫来判断是哪一部分的宫人传了话，以此类推来缩小范围。
　　同时，严言也让红雀和小容跟踪了每个宫人出和关阁之后的动向，出入了哪个宫里，见了什么人，如此事无巨细的探查了半个月，才将人确定了下来。
　　严言原本想着将皇后的人探查出来后，就随便丢个什么活，左右不让他们近身便罢了。没曾想，往和关阁塞人的不只是皇后一家，二皇子的生母，惠贵妃的人也在里面。
　　严言唯恐天下不乱，将皇后和惠贵妃的人放在一个屋里，侍奉的时间也调在一起，却时不时的叫其中一党的人来单独伺候。
　　这些宫人一开始并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严言一叫谁单独伺候，这人一回去就会被一直套话，疑心一起，几个宫人倒先将对方的底细查了个干净。
　　皇后和惠贵妃本就看不顺眼，何况又都有子嗣，两个宫的宫人自然也是水火不容。
　　严言不仅坐视不管，还在一旁煽风点火，久而久之，两个党派从暗争升为明斗，到现在大大出手。
　　“哼！你日日向我打听，生怕被人不知道你们是被安插进来的钉子！”
　　“我们？你别血口喷人了！要说钉子，你们都是和关阁的人却日日都在宫里晃荡，要说钉子，你们才是！”
　  其中一个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上手就推倒了一个个子矮小的宫女，另一个一瞧，自己一派的人被推倒，也不甘示弱，冲进了人群当中。
　　推搡之间，一个人被挤了出来。
　　那宫人被挤出来，根本站不住脚，背后不知被推了一把才站稳，她看清来人后，立刻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放肆！”陈公公皇上背后冒了出来，大声呵斥道。
　　那宫人差点将皇上撞个人仰马翻，陈公公忙上前惊慌失措的扶着皇上。
　　一窝子宫人还指手画脚的说着，回头一瞧一身晃眼的明黄，齐刷刷跪了一地。
　　皇上本也是来凑个热闹，哪想着事情竟到了这番田地，他也不是没见过刁仆，但敢当着主子的面如此叫嚷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儿臣见过父皇。”严言早知道皇上要来，但看到皇上差点被冲撞也是吓了一跳。
　　“你这儿倒是热闹。”皇上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说说吧，都吵什么呢？”
　　宫人瞧着皇上也没什么架子，和善的笑着，竟也大胆的告起状来。
　　“启禀皇上，紫苏整天向我们打听郡主的言行，连郡主说了什么都要一字不落的问个清楚。”
　　紫苏一副被恶人先告状的憋闷，“你乱说！皇上，我是冤枉的，我们怎敢打听主子的一举一动，反倒是翠云，明明是和关阁的人却不在宫里待着，日日都在宫外乱晃，奴婢都碰见她好几次了！”
　　严言记得这个叫紫苏的，是皇后身边的人，仗着自己进宫久，时常无缘无故的责罚其他宫女，光严言就碰上好几次。
　　“口说无凭，你们总要有证据来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皇上一言激起千层浪，几个宫女为了扳倒对方已经红了眼。
　　“我有证据！”翠云趁着紫苏嘴慢，先发制人，“紫苏枕下藏着一个册子！她每次去景盛宫都带着它！”
　　陈公公给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轻轻点了点头，带着几人出去了。
　　紫苏怒不可遏，不甘落后的道：“我也有证据！翠云衣服里藏着出入长秋宫的腰牌！”
　　陈公公看翠云偷偷摸摸的可能要藏匿，一扫拂尘，几个太监冲上前制住翠云，从她手里掰出一块腰牌来，为首的太监冲陈公公点了点头。
　　陈公公附在皇上耳边说道：“是长秋宫的腰牌。”
　　屋外去寝房检查的小太监也拿着一本小册子回来，交在陈公公手里，陈公公呈给皇上，皇上随手翻了翻，说道：“叫皇后和惠贵妃来。”
　　外面日头正毒，皇后听了消息，心里再不愿也得坐着轿辇挨着晒来和关阁，何况近几日里，和关阁的事竟无一人来报，皇后正好也想去探个究竟，但一听惠贵妃也被叫了去，心中倒有些不安。
　　皇后轿辇来的迟，在她进门时，惠贵妃已经候在一侧，二皇子一个月前被禁足，惠贵妃也难辞其咎，眼瞅着就瘦了不少，眼窝更深了些。
　　皇帝见人已经来齐，夺过陈公公手里的东西就砸在两人面前。小册子散开来，上面详细记录着严言的作息和习惯，连吃饭时偏爱哪道菜，都记得清清楚楚。
　　惠贵妃一看到小册子旁边的腰牌就暗道不好，但也没有乱了分寸，等着皇后反应。
　　皇后二话不说跪了下去，“陛下息怒，陛下这么大气，所为何事？”
　　皇帝指着地上丢着的东西，用沉雷般的声音说道：“看你们干的好事！”
　　皇后好似真的不知因果一般，和跪着的紫苏对视一眼，“你来说。”
　　紫苏战战兢兢的回道：“翠云日日在和关阁里鬼鬼祟祟的晃荡，被奴婢警告多次仍不知收敛，方才，公公已经在翠云身上找到了长秋宫的腰牌。”
　　严言在心里冷笑一声，避重就轻有什么用，惠贵妃撑死是让宫女通个消息，这紫苏可是如同监视，她倒要看看皇后还会怎么推脱。
　　惠贵妃一听到长秋宫的名字，就跪在皇上膝前，拿着手帕抹泪，“陛下息怒，臣妾一时糊涂，臣妾只是听闻郡主回宫，心中欣喜不已，却不知该如何与郡主相处，恰好臣妾宫里的翠云在和关阁伺候郡主，所以才……”
　　果真是母子同心，惠贵妃认错的方式都和二皇子如出一辙。
　　“糊涂！”皇上轻描淡写的一句训斥，就将惠贵妃的事儿定了性，从对前朝的蠢蠢欲动变成了一个想要亲近继女的无辜母亲。
　　二皇子才遭禁足，惠贵妃又是唯一能制衡皇后的工具，皇上也不想罚的太狠，何况探听之事各宫都有，养心殿也不例外。
　　“皇后，你呢？”
　　四个字如同钟声敲击在皇后的心上，皇后宁愿听到皇上像对惠贵妃一般对她发火，也不想听到冷冰冰的质问。
　　皇后垂首跪着，冠上的火凤好似被几句话浇灭了风华，变得暗淡，“臣妾知罪，臣妾执掌六宫，若不知晓郡主的习性，如何照顾好郡主。”
　　皇后也无心辩解，左右皇上都决定了要杀鸡儆猴，辩解再多也是无用。
　　“如此说来，你们倒都是为了郡主着想？”皇上冷哼一声，“既然都是你们宫里人，那他们在和关阁里胡作非为和你们也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仗着主子狐假虎威，怎敢如此无法无天。”
　　后宫这些年不安稳，皇上如今的模样，皇后再熟悉不过，何况又有本家撑腰，皇后皱着眉，脸上尽是沉重，实际心里早已麻木。
　　皇上指了指紫苏翠云身后跪着的几个宫人，“你们几个，私下窥察郡主，不必留在和关阁了，明日去浣衣局当差吧。”
　　几个宫人松了一口气，没有被打板子已是万幸，何况只是去浣衣局。
　　“惠贵妃纵容宫人探听消息，罚俸三个月，皇后着人记录郡主言行，管束宫人不善，罚俸一个月，三个月内只许主政三宫。”
　　皇后不甘的捏紧了帕子，恨不得把它撕碎，皇上这是真的要开始慢慢抽去她手里的权利了。
　　“紫苏，翠云，以前是哪个宫里的，就回哪个宫。”
　　紫苏和翠云肉眼可见的止不住颤栗，主子交代的事儿没有办好便罢了，还连带着主子受罚，不用想也知道她们将要经历怎样的残酷刑罚。
　　皇上没有细责追究，已是最好的结果，皇后保证道：“臣妾以后定当约束宫人，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那是最好。”皇上淡淡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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