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逆鳞·壹

郦烨和郦荣炼好了丹药便给郦武服下了，服后，郦武的那一束已化为了金丝的发，现在变回了原本白玉色。

        不见郦冰踪影，却能觉察到她的几丝气息。

        到了三更，郦烨便回去了。面色与郦荣一般焦急、憔悴，却丝毫没有想要处置郦示的意思。

        郦烨身边没有带什么随从，看着天上的星宿，许久才叹了口气。

        “陛下这是忧什么？”背后传来一声，语气缓慢且悠闲。“太命！”这声音郦烨不知听了几万年了。

        太命仙人这才上前行礼，“陛下可愿到小仙那里小酌啊！”

        “小仙今日在凡间寻得此酒，陛下觉得如何啊？”太命仙人将郦烨的酒杯再一次倒满。

        太命仙人一闻是郦武便笑了，“陛下这是忧自己还是忧世子啊？依小仙看，您有忧了也没用，那小子现在可只认郦荣为父！”

        郦烨猛的抬起头，四周一片黑暗，才开口问“鹤月女君当年的所作所为，你可有告诉他人？其余皇族都不得知道此事！”

        太命连连摇头，郦烨这才松了口气，“为何那些真神给朕的嫡子定下如此命格！”

        闻言，太命仙人手中的酒杯颤了颤，老化的额头聚在一起“陛下慎言”

        郦烨不禁想，她一走了之了，这烂摊子他该如何收拾。宫中消息一向传的很快，此时，已传到了月和殿。

        “方才还说武儿他命不久矣……您要不要去看看……”星妍拭了拭泪。

        郑月正用扇子为自己扇风，听星妍说了这么多。

        许久，才慢慢道“陛下不是已经救他了？他命硬。明日去告诉他，多跟那些皇子打打交道！”

        行了一个礼，便出去了。

        坐在殿前的台阶上，将头埋在胳膊里。她不禁替自己的少主子感到悲愤。

        在军营里，他的名字是多么响亮，仙龄不大，却身经百战，大显皇族之威，可谁知他每一次都伤痕累累。

        宫中消息向来灵通。

        “你说什么！”婧后目瞪口呆，更多的则是气愤，陛下为了救郦武用了五万年的灵力！一个外族？

        “是，”一个身穿墨兰袍的少年道。

        “琏儿啊”婧后平复了一番情绪，“你的冰姐真的是越发没有争取之心了，你啊，一定要努力，母后将来还要依靠你啊！”

        “母后，儿臣记住了！”

        眼前这少年，是宫中庶出的三皇子郦琏，母亲地位不高，生了他本可以母凭子贵。儿时的郦琏却总见她哭，可一个夜里便离奇地死了。

        查看后，明明见到颈部的几道淤青，却仍然向宫人说是因病而死，因为那淤青，是地宫中地位强势的人所为。至今不知是何人所为，就连陛下亦是不知，宫中人便从此绝口不提。

        “若不是当年母后精心抚养，琏儿不知现在身在何处……”

        郦冰在门外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刚走到婧后寝宫外，便觉腿软且喘不过气，小浅扶住朝前走去。

        醒后郦武便去了笠朝殿。既然他的父亲不敢去告诉陛下，他便去！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番，陛下，亦是自己的叔父，看也没有看自己一眼。从未如此过。

        “说完了？”郦烨冷冷地问，眼神仍在公文上，从郦武进来到现在，郦烨始终没有看他一眼，哪怕只有一眼，亦是见他行礼之时。

        郦武的心感到了这份冷，他怔住了，陛下这是怎么了，为何每一次只要提到郦示，便会触怒龙颜。心里感到不满，咬紧了牙“说完了。”

        “那便回去好生养着！”

        回去的路上，郦武一直在想着陛下方才所说的一切。

        冷风吹过，郦武将外套拉了拉。抬头时瞥见几个身强力壮的仙侍挡在身前，经观察，是郦示宫中的。冷眼相对“让开。”

        仙侍们互相张望一番笑了，“世子太不给面子了吧？我们可是特地想要看世子的武艺如何？”

        未等郦武反应他们到底想做什么，站在前面看来是早有准备，握紧了的拳飞快打在郦武的脸上。郦武摔在了地上，忽觉得天旋地转，擦去嘴角上的血，仰头看着讥笑自己的几个仙侍。

        呵，觐见陛下是不准带着剑的，郦示选在这时，可真是用心了！

        此时，郦武腰间别着的白玉玉佩化作了锋利的匕首，刀锋在仙侍的目光下闪过一道光。这匕首是陛下在他第一次出征时所赠的，本是存放着，自从夜晚深睡时遭到偷袭后，便不离身。

        郦荣所想的，果然来了。这郦示，总归要拜访一下。郦荣在书房内坐在一旁，郦示坐在主位。

        在这里郦示已经坐了近一个时辰了，殿内很安静，郦荣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已经不知自己让宫娥上多少盏茶了。

        正想开口，郦示站起来慢慢朝门走去，郦荣也快快起身。

        “荣弟呀！”郦示突然开口，“你有个这么好的儿子很庆幸吧！我都觉得你有福！不知世子的武艺进展如何啊？”

        郦荣的心跳变得更快，他仿佛感觉到从背流下的每一滴汗，原本已经黑了的脸，此时堆起笑容“武……武儿，他的武艺哪会有王爷当年那般风范呢……顶……顶多就是……”郦荣不知道自己后面说了什么。

        “呵！”郦示寒冷的笑穿过郦荣的心“哪儿的话！依我看，你这儿子，好的很呐！”

        郦荣怔住了，正要开口，郦示突然转过身，手放在他的肩上，脸上的笑更加明显了，深黑的双眼叫人深深看去，却仍看不透在想些什么，那双眼分明在告诉自己什么。

        看着他的双眼，心逐渐平服，身上流的汗亦干了，平静的呼吸。

        一呼一吸，一呼一吸，一呼一吸……

        郦荣只能听见他和郦荣的呼吸声……

        渐渐的……

        殿内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寒冷，郦荣只能听清自己的呼吸，殿内烧的檀香已闻不到，隐隐约约能听见郦示的呼吸，随着深陷一片黑暗，变什么也听不见了。

        什么声音！什么声音！郦荣怎么也喊不出来，这是哪儿！什么声音！好黑啊！什么声音！

        声音分明很近，这声音很沉重，竟让自己感到肺腑透过一阵阵冰凉……

        “咳咳咳……”

        “呼……呼……”

        郦荣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呼吸声。

        这里好黑，让郦荣已分不清自己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只知向前迈了一部，踩空了一般摔去了，一片黑暗，却知道自己在往下降，似乎陷入这黑暗，又仿佛是正被这黑暗吞噬，他正往下降，而他的心却开始反对他的身体，心不停地向上奔。

        下面出现了一个光点，郦荣盯着那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眨了眼的功夫，在睁开，四周好生明亮，郦荣许是在黑暗之中太久，一睁眼，眼珠似被剜去了一般痛，他快速闭上眼。

        是两个男童正在嬉戏的声音。

        郦荣又快些睁开眼，他感到万分的温暖，阳光将这里照亮，透着让双眼很舒适的暖黄色，周围又有花仙花精正在云朵间插花。

        角落里的兵器都已经蒙上几层灰。

        郦荣的视线又强行被一种力拉到正在嬉戏的两男童身上。

        “大哥哥等等我……”

        “二弟你追我呀，我就说你跟不上吧！”

        “大哥哥……”

        好生温暖美好，郦荣的嘴角早已上翘。

        却突然有个声音，“看清了？看……”

        正要再回过眸去看，却发现自己现在站在书房内。

        门敞着，有风吹进来。

        而郦示，已经走了……

        郦荣想了想方才郦示所说的，心中一震，便亦朝外冲去。

        少年手持白玉匕首挺直了腰板站着，他的手被染得血红，匕首上的血随着那些仙侍的散尽而凝固。

        看着倒在地上的仙侍，再看手中染的血，心跳得极快，仿佛身体都在与心一齐震，即便如此，他仍让自己平稳的呼吸，如此，在旁人看来，他根本不会怕这些。

        站在那里，看着地上的这些废物慢慢散尽，神色自若。

        郦示走来了，远处时，他的步伐急快，像是赶什么重要的是，走近了，脸上不由得添了一份对眼前的不可思议。

        郦示站在那些倒在地上的仙侍前望着郦武，二人之间隔着一堆废物，风吹过，拂过郦武那束白玉发。

        脸上的不可思议与风一样消逝了，郦示笑了，他的阴邪和他脸上的纹路一样暴露无遗。

        待那些废物散尽，郦示正要开口，郦武便二话不说将手的匕首朝他掷去。

        唯见一束火光闪过，那匕首，定在了一边的墙上。

        郦武见此，心中亦有一团火涌出，寻方向望去。竟是那熟悉的面孔，已经前倾的不陌生的肩膀，还有那总是凝重的神色。他再也忍不住了，鼻子一酸。

        看着郦武微微发紫的嘴角，郦荣真的好想上前将他护在身边，可又看郦示在那儿杵着，上前便硬声道“还不快给你皇二叔道歉！”

        郦武欲言又止，抿住唇，抬头盯着郦荣的那双对郦示充满恐惧的眼，抬起手，那定在墙上的匕首回到手心间，此时，已是白玉佩。

        “道歉……”郦荣再次道，可这次，可以看到他眼底的无奈，还有那本应不存在的泪滴。

        也许，这亦是种等待的痛苦。

        等来的，却是郦武慢慢摇头，动作静极了，他呐喊“没做错为何要道歉！”

        手中的白玉佩化作匕首，再次朝郦示冲去。

        “别给我丢人现眼！”郦荣用双手抓住郦武的手臂。

        郦示轻蔑的一笑“二位只是姓郦，不要总是得意忘形！”

        “何人？”

        闻声望去，是郦烨。

        郦荣便放开郦武的手臂，三人跪拜行礼。

        礼毕，郦烨将郦武拉到身边，“各回个寝宫！武儿与朕走一趟。”

        “是”

        郦烨说了什么，郦武一句也没有听，他满脑子都在想方才发生的所有，以及自己的爹爹为何要拦他。

        手上的血都干了，郦武觉得手快动不了了。“留下来用午膳。”

        “是”郦武又是习惯性的行礼。

        看着眼前的一桌子饭菜，郦武突然想起金鑫所查的事，便将手中的筷子轻轻放在碗上。

        这一切他想了很久该如何告诉陛下，可现在，他怎么也说不出口。便只好挤出一个笑容，“下臣自是没有与陛下一同……”

        “打住！”郦烨给郦武加了些菜“朕是在与……在与自己的亲侄儿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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