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世有盗神（一）

一推门，茶香已四溢。好香的茶！

        这茶，定然是最好的。只可惜，目睹了天巳坊的恶战之后，华青青早已没了品茶的那个心境。现在的她，什么心境，都没有。

        “回来了？”胡骁看了华青青一眼，伸手取过一只干净的茶杯，细细擦拭着，看似随口道：“听说，天巳坊此行，不太顺利。”

        盛宸随口应了声，连眼睛都没抬。

        华青青接过那杯茶，道：“胡楼主这话在这里说说就算了，出去了可别乱说。”

        胡骁笑道：“此话怎讲？”

        华青青一口饮净杯中茶，道：“在天巳坊，收拾残局时，我可是亲耳听到众人将今夜天巳坊之战称之为逍遥山正邪之争后武林正道最大的胜利。”

        盛宸抬起了眼。

        华青青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胡骁笑了笑，道：“他们提到当年，当年的房幽庆，行事可比现在稳妥得多。”

        盛宸缓缓道：“胡兄也觉得，血洗天巳坊，他做得过于明显了。”

        “明显？”华青青看看胡骁，又看看盛宸，问道，“什么明显？”

        这次，非但盛宸没有回应华青青的问题，连胡骁也没有回应她，而是继续问道：“依公子看，他的明显，并不是他出了漏洞？”

        盛宸缓缓一笑，道：“以胡兄你对房盟主的了解，他会出这么大的漏洞吗？”

        华青青看看胡骁，又看看盛宸，忽然道：“等一下。”

        盛宸和胡骁几乎同时看向华青青。片刻，胡骁忽而一笑，道：“姑娘觉得，围攻天巳坊的计划没有任何漏洞吗？”

        华青青看着盛宸，缓缓道：“实不相瞒，除了我曾去过一次天巳坊，我还真没想到何处有漏洞。”

        胡骁闻言看了盛宸一眼，解释道：“依姑娘看，咱们这位盟主，仓促策划围攻天巳坊的原因究竟何在。”

        “不是因为知道了魔教妖人的住所？”华青青狐疑道。

        胡骁道：“这个解释看似一目了然，实则有几个重大问题。”

        华青青不说话了。

        “第一”，胡骁道，“那天巳坊早就成了由当地官府监管的无主之地。而房家作为中州城的第一世家，自是和官府保有良好关系。”

        “这个我听说很常见”，华青青道，“江湖中许多人的谋生方式都见不得人，而那些江湖世家之所以和官府联系紧密，名义上是帮助官府维护一方治安。实际上，为得就是让官府离自家见不得人的生意远一点。离世家私下的生意远了，自然也就离整个江湖远了。”

        胡骁点点头，道：“而这房家，非但是中州城第一世家，更是当今武林第一世家。”

        “这一条”，华青青停顿了下，继续道，“我懂了。第二呢。”

        盛宸截口道：“第二，此行围剿天巳坊，虽说表面上是正道人士取得了全面胜利，可终究不是全无伤亡。他怎能确定所有人都和他一条心。”

        华青青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以前，我总听人说，为了驱魔除妖，要不惜一切代价。可我在天巳坊中看到的，与其说是一群正道人士不惜一切代价驱魔除妖，倒不如说是他们在趁机以泄私愤。被他们除掉的”魔教妖人”，死状之惨，令人心惊。”

        盛宸看着华青青。

        华青青喝了口茶，道：“你们适才所说的，我可能没彻底明白。然而我亲眼所见，今晚的天巳坊，就是一场打着最华丽的理由的肆意屠杀。幸好，没有很多人。”

        盛宸道：“以房盟主的个性，应该会留下几个活口的。”

        “你说得对”，华青青道，“活捉了三个人。其中有一人我见到他时已身负重伤，想必活不了多久了。剩余两人暂时还好。对了，我差点忘了说，房盟主受伤了。”

        “受伤？”胡骁截口道，“你确定他受伤了？”

        华青青看了胡骁一眼，解释道：“我并未看到他受伤的过程，然而他刚受伤时我就见到了他，他确实是受伤了。听他说，是逃走的魔教大司尊伤了他，此行正道人士中身死的几个兄弟也都是死在那位大司尊的手上的。更重要的是，那位大司尊不仅伤了房盟主，更是在团团包围之中，走脱了。”

        胡骁和盛宸互换了个眼色。

        华青青讶然道：“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胡骁笑了笑，道：“无论此人是谁，他既然出手伤了房幽庆，他日若有缘相遇，我可得好好谢谢他。”

        华青青道：“这不是答案。”

        盛宸接口道：“房幽庆能成为中原武林的武林盟主，倒不是只因为他会搞阴谋诡计。哪怕十年之前，江湖上能伤得了他的人就已屈指可数了。”

        华青青目光闪了闪，惊讶道：“真的？”

        “真的”，胡骁接口道：“莫说逍遥宫的那位大司尊此刻不在中州，即便他在，凭他也不会是房幽庆的对手。”

        “可是……”华青青道。

        盛宸道：“你是想问，在中州冒充大司尊的人怎么可能武功这么高。”

        华青青道：“是。”

        盛宸凝视着华青青，忽然道：“你记不记得，你给我带回过一句话。”

        华青青凝视着盛宸，半晌，她的双目忽然亮了一下，很快又黯了下去。摇了摇头，华青青道：“倘真的出现第二个假的逍遥宫的大司尊，岂非更难找了……”

        “不”，盛宸缓缓微笑，“恰恰相反。”

        华青青道：“我不明白。”

        胡骁道：“姑娘怕是将事情想复杂了，其实，恰恰因为江湖中能胜得过房幽庆的人已很少，想要找出这个假的逍遥宫大司尊，反倒是很容易了。”

        盛宸截口道：“不必去查。”

        盛宸停顿了下，没给胡骁反应的时间已解释道：“中原武林各个都知道，逍遥宫大司尊乃是逍遥宫宫主最信任的人。此人既敢冒充逍遥宫大司尊，他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伤了房幽庆这么简单的。再者，即便真要查，也不是现在。”

        胡骁点点头，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事情，确实不是它。”

        盛宸道：“房盟主，他人呢？”

        “我回来前”，华青青道，“已有人去给他请大夫。现在，大夫应该也已来了吧。”

        胡骁截口道：“公子是想去看看真假。”

        盛宸没有承认，但也未否认，他只是笑了笑，道：“既然是盟主受伤了，胡兄，你我作为没参加天巳坊一战的人，理应前去一看。至于华姑娘……”

        “我也去”，华青青眼珠一转，道，“一来我是从天巳坊回来的，二来，这消息也是我带给你们的。你们都去看望，偏偏我不出现，似乎不太好。”

        “姑娘说的也有道理”，盛宸道，“那便一道去吧。”

        华青青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园中，远远地，已看到房管家正和一个郎中打扮的中年人说着什么。看样子，那应该就是房管家请来的大夫。华青青看胡骁，又看看盛宸，主动走了过去。

        “华姑娘”，房管家笑容可掬，一面向华青青行礼一面侧身介绍，“这位，是詹家药房的掌柜，也是城中最善于治疗外伤的郎中了。”

        华青青抱拳一礼：“见过詹郎中，房盟主的伤，要麻烦郎中精心照料了。”

        詹郎中道：“姑娘客气。”

        房管家越过华青青的肩膀看了眼，斟酌道：“华姑娘可是将我家老爷受伤的消息告知了那两位公子？”

        华青青没有正面回应房管家的问题，她看着詹郎中问：“未知郎中看着，房盟主的伤势如何？”

        詹郎中目光闪烁，小心道：“房盟主的伤看起来不重，还是要小心调理，可以的话，今后要尽可能减少动武。”

        房管家问：“那需要休养多久？还请郎中给个时间，老爷若问起，我也好回复。”

        “休养”，詹郎中沉吟着道，“自然是越久越好了。”

        房管家面色变了变，不说话了。

        詹郎中也没等房管家再问的意思，他揖道：“小人还要就去给盟主熬药，就不陪着两位闲聊了。”说着，行了个礼，悄然走了。

        华青青看着那郎中的背影，笑了笑，道：“这郎中可真有趣。”

        “他家祖上曾是御医，医术还是过得去的”，房管家道，“我家老爷在书房，小人还有事要办，也不陪姑娘了。我家老爷稍待服了药，就要歇息了，三位若有事的话，不如待我家老爷精神好一些？”

        华青青嫣然道：“管家去忙吧。”

        盛宸看着房管家的背影，缓缓得，露出了笑容。

        胡骁顺着盛宸的目光看了眼，笑道：“公子你笑什么？”

        盛宸的目光，投向了正走向他的华青青，缓缓道：“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华青青看看盛宸，又看看胡骁，问。

        胡骁道：“如何？”

        华青青道：“管家的态度，很奇怪。他没有问一句我们的目的，甚至于，似乎有心促成我们去见房幽庆。”

        “是挺奇怪的”，胡骁瞧了盛宸一眼，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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