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不得不来（三）

长路不宽，但人来人往的，熙熙攘攘，十分之热闹。

        并肩而行，司岩时不时看着四周。每当有人路过他们身边，他总是忍不住盯着对方看。他也不知自己在看什么，或者说，能等来什么。只不过，以盛宸上街固有的回头率来说，即便当真有敌人潜藏在他们周围，司岩也不可能一眼看得出来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岩耳边突然传来了盛宸的声音。

        “你，小心看路。”

        “啊？”司岩闻言一怔，脚下忽然不知被什么一绊，若非盛宸及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他当真就会摔进这路上的小水坑里了。

        盛宸停下脚步。

        迎着盛宸的笑意，司岩定了定神，勉强笑了笑，道：“属下走神了，是属下走神了。属下只是一时间走神了而已，公子放心。”

        盛宸还是瞅着他不言语。

        “公子”，司岩迟疑道，“在想什么？”

        盛宸浅浅一笑，道：“放松点，万事有我。”

        司岩怔了怔，道：“公子讲什么，属下怎么听不懂。”

        盛宸安抚微笑，缓缓道：“还不到你紧张的时候。”

        司岩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属下当真是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盛宸截口道：“时候不到，他不会再来的。”

        司岩眨了眨眼，道：“公子不是说，那玄衣人会追上来，现在为何又说他暂时不会再来。”

        盛宸瞧着司岩不言语。

        迎着盛宸的目光，司岩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观潮亭中观海潮竟真成中州城中的时尚了。”

        盛宸继续迈步向前，随口道：“你认为和我们有关？”

        司岩赶忙跟上，低声道：“公子常说，这世间之事不能总一概而论，但每一个细节都是很有用处的。”

        盛宸瞧了司岩一眼。

        司岩候了候，才解释道：“公子说，那玄衣人的出现，究竟是不是和海如玉的死有关系！”

        盛宸截口道：“你问错了问题。”

        “问错了问题？”司岩愣了愣，斟酌道，“那公子认为，属下应该问什么？”

        盛宸又瞅了司岩一眼。

        司岩眼前突然一亮，道：“属下忘了！如果他和四海帮有关，那他来找公子，难道不是为了找公子的麻烦，而是也为了找出海如玉被杀的真相。”

        盛宸淡淡道：“你这个”也”字用得好。”

        司岩凝视着盛宸，瞳孔缓缓收缩。

        盛宸又容得司岩想了想，才解释道：“别忘了，四海帮和房家之间有不解之结。”

        司岩沉吟道：“属下记得。这些年下来，两家都死了不少人了。”

        盛宸道：“有句话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司岩摇摇头，又点点头，道：“属下好像是明白了。”

        盛宸点了点头，道：“你在这儿等我。”

        “这亭中那么多人”，司岩下意识迟疑道，“还是让属下随您去吧。”

        盛宸随口道：“你是认为今天这观潮亭中的人多了些。”

        司岩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又不是朔望，这海潮……”

        “不是？”盛宸轻轻一笑，道。

        司岩沉吟道：“属下倒不至于怀疑胡楼主的办事能力，然而，倘若这里面有其他的问题呢！”

        盛宸彻底停下了脚步。

        司岩凝视着盛宸，半晌，道：“公子亲口说，如若找到了一个共通的目标，那再高的高手也是可能为己所用的。”

        “好”，盛宸微微颔首，转身迈步，走上了长阶。

        上阶之上，正是那观潮亭。

        正是起潮的时辰，亭中观潮之人当然不会太少。

        司岩遥望着缓步登上长阶的盛宸，瞳孔缓缓收缩。

        潮、拍打着海岸。不疾不徐，几乎慢条斯理，一下下地拍打着。

        拍打着海面，亦拍打着人心。

        胡骁已经站了很久了，海风，久得他有些发愣。上一次来这里时，盛宸就是站在这里的。不过，他今天等的，却不是盛宸。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香气忽然钻进了他的鼻孔。胡骁微微一怔，回头去看，果然是盛宸。

        迎着胡骁的目光，盛宸点头示意。他又向前走了一步，扶住了胡骁要行礼的双手，温言道：“胡兄，多日不见了。”

        胡骁收回了手，笑着道：“是，确实多日不见了。见到公子一切都好，在下也就放心了。”

        盛宸淡淡一笑，向前行了一步，将目光投向了海天相接的方向。

        胡骁凝视着盛宸的侧脸，仅仅略作停留，也作出了相同的动作。

        不知何时，海天相接之处，潮水，已渐渐大了起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胡骁忽然听到了盛宸的声音。后者说的是。

        “胡兄，最近常来？”

        胡骁眨了眨眼，笑道：“公子有话想问，何不直言。”

        盛宸笑了笑，将目光投向了胡骁。半晌，他忽然道：“看样子，近日会有大潮。”

        胡骁瞧了眼盛宸，道：“只可惜，在下不懂天文，不识水事。公子若说有，在下也只能选择相信了。”

        盛宸随口道：“胡兄这话说得，似乎是颇为不情愿。”

        胡骁勉强笑了笑，道：“公子来，难不成是来观潮的？”

        “我是来见你的”，盛宸淡淡道。

        胡骁微微一愣，道：“公子亲自前来，是有事要天香楼做？”

        盛宸将目光了回来，半晌，缓缓道：“胡兄和司岩约了见面。”

        胡骁四下看了眼，道：“大司尊，没来？”

        盛宸没有正面回应胡骁的问题，而是刻意停顿了下，才轻声道：“他就在附近。”

        胡骁又四下扫了眼。

        盛宸淡淡道：“确实出了些事，不过，有我在，胡兄不必紧张。”

        胡骁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没事就好。”

        盛宸瞄了胡骁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了海天相接之处。半晌，长长地出了口气，道：“胡兄约司岩一见，不是为了聊聊天这么简单吧。”

        胡骁笑了笑，道：“公子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那就说吧”，盛宸停顿了下，继续道，“无论什么事，直接告诉我，总比告诉司岩那小子要方便。”

        胡骁勉强笑了笑，道：“不是在下不肯讲。实在事情尚未肯定，实在是不好讲。不瞒公子，在下约大司尊一见，除了告知日前相托之事外，实际是为求大司尊帮忙。”

        盛宸道：“讲。”

        胡骁想了想，道：“海如玉死了。”

        盛宸看着胡骁不言语。

        胡骁眨了眨眼，继续道：“这海如玉原本被房家安排在别院之中，不料却神秘失踪了。房家一开始并未上心寻找，这下子，也算是后悔不迭了。”

        盛宸道：“胡兄，我在等你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胡骁笑了笑，道：“看公子的反应，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是”，盛宸道，“我知道了。我还知道，这四海帮和房家早年结过旧怨，两家这些年彼此大小冲突不断，死了不少人。”

        胡骁点点头，没说话。

        盛宸也没等胡骁说话的意思，径直说道：“我还知道，海如玉的到来，本是为了和解。或者说，他是打着和解的招牌而来的。”

        胡骁笑了笑，道：“公子这是什么都知道了。”

        “不”，盛宸截口道，“至少，我就不知道他是因何而死的！”

        胡骁又笑了笑，道：“这个，在下也还不知道。”

        盛宸没说话。

        胡骁凝视着盛宸，半晌，忽然道：“不过，在下已经有了些许眉目。”

        盛宸道：“这才是胡兄找司岩的真正目的。”

        “是”，胡骁坦然道，“天香楼的消息总有错漏之处。而且……”

        盛宸截口道：“而且什么？”

        胡骁笑了笑，道：“在下虽说也算是个江湖中人，然而说起对江湖的了解，尤其是对江湖上的武功兵器的了解，在下也就能哄哄那些找天香楼做生意的普通人。”

        盛宸略作沉默，忽然笑了笑，道：“我算是知道司岩那小子拍马屁的功夫怎么进步的这么快了。”

        胡骁微微一怔，笑了。

        盛宸有意让胡骁又想了想，才说道：“继续说。”

        胡骁道：“听说，这海如玉的伤口很奇特。”

        盛宸道：“倒也算不得奇特了，算的上，特殊。”

        胡骁目光闪烁，斟酌道：“公子莫不是见到了那海如玉的尸身。”

        “嗯”，盛宸道，“见到了。”

        胡骁目光再闪，不说话了。

        盛宸有意容得胡骁想了又想，才淡淡道：“是咱们那位房盟主给我看的。”

        “房幽庆？！”胡骁讶然道。

        盛宸点点头，道：“是他。”

        胡骁目中惊讶之意更甚，半晌，才冷静了下来，道：“既然公子见到了海如玉的尸身，那公子是怎么想的。”

        盛宸看着胡骁，沉吟道：“剑锋窄而锋利，剑法刁钻出剑角度十分的古怪。而且，是两个人一前一后用同种手法出手，用的剑形质也十分相似。若我没猜错的话，出手杀害海如玉的人，应该是师出同门的两个人，甚至是师徒二人。”

        胡骁不说话了。

        盛宸沉默了片刻，继续道：“相比后来人剑法的稚嫩，我更对前面下手之人更有兴趣。”

        胡骁目光闪烁，道：“还有件事。”

        “你说”，盛宸道。

        胡骁道：“既然是房盟主找上公子帮手，咱们那位房盟主可有告诉公子，这海如玉虽说不用剑，但他拥有一把宝剑。”

        胡骁刻意停顿了下，又道：“绝世名剑。”

        盛宸目光微晃，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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