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无名的真相（二）

世人动辄言江湖，常以能自诩“江湖中人”为自豪，然而却没几个人能时刻记得，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江湖中人”，不过也只是“人”的一种罢了。

        要非说起来，但凡江湖中人总是会将江湖中人高看一眼的，但江湖之外的普通人亦是人，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和江湖中人一样，他们中也有爱说话的，也有不爱说话的。也有心思单纯善良，也有天性就敏感多疑的。有习惯纸上谈兵的，就有一心做事不为自身功名利禄的。有的人表面看起来十分努力却最终事与愿违，有真懒散的人，还有的看起来懒散怠惰实则在人后下了不知多于其他人几倍的功夫。

        总之，既然人是人，无论你用什么标准，都不该也不能将其一概而论。既不该一概而论，那就更不该随便评价好坏。兴许某些个特质如今能令某些人在日常生活中混得风生水起，但那也并不能证明另外的特质有何不对。谁又能知道，明天的天会不会还和今天相同呢。

        要说起来，司岩就是个十分有意思的人，他似乎像每一种人但又不完全像。别看他在盛宸面前插科打诨有时候显得跟个溜须拍马的小人没什么区别，倘若他办起来事，那可真是这世上所有善于溜须拍马的小人加起来都比不上的。就像昨晚。

        昨晚，他就那么说跑就跑了，但该做的事情他不仅是做了，更是完成的极好。

        这不，隔日，盛宸就顺利地又一次和房幽庆面对面坐在了一起。

        地点，自然在中州城最热闹的茶楼。

        时间，当然选在了茶楼最不热闹的午后了。

        前面说过，每逢这个时辰，热闹都去了对面的酒楼。相对的，茶楼自然就显得门可罗雀了些。

        当然，那不过也只是相对而言。

        “这茶，总算是滚了。”

        桌上，搭好的茶炉总算发出了该发出了声音。房幽庆瞅了一眼，叹了一声：“今日也不知怎么，这茶，煮的是慢了些。”

        盛宸瞧着房幽庆，淡淡道：“今日这水用的是一早采集的朝露，煮起茶来自然是不及泉水容易。”

        “朝露煮茶？”房幽庆目光闪烁，笑道，“久闻这朝露难取，今日这店家，倒是有心。”

        盛宸淡淡道：“今日，不过是借用店家的地方。这水和茶，都是晚辈带来的。”

        房幽庆目光闪烁，不说话了。

        盛宸瞧了房幽庆一眼，伸手拿过了茶壶。随着茶水缓缓地从茶壶中流出，盛宸忽然道：“今日的主客既是那位无名兄，房盟主日理万机的，今日本可以不来。”

        房幽庆笑了笑，道：“宫主相邀，我自然得来了。宫主这么讲，可见还不信任房某。”

        盛宸淡淡道：“房盟主这是个人在抱怨得不到逍遥宫的信任，还是代表中原武林？”

        四目相对，同时笑了。

        盛宸递出茶盏，含笑道：“房盟主，请。”

        “多谢”，房盟主接过茶盏，就势做了个“敬茶”的动作。

        盛宸含笑点头。

        房幽庆喝了口茶，道：“不瞒宫主，在下有几分好奇，不知宫主能不能替在下解答一二。”

        “所以房盟主今日是独自来的”，盛宸截口道，“还是提前来的。”

        “是的”，房幽庆坦然认道，“不过，宫主尽管放心。该转交的东西，该转达的话，在下也已转达到了。”

        盛宸浅笑道：“多谢。”

        房幽庆笑了笑，道：“司岩大司尊将宫主的意思转达的甚是清楚，在下即便有心不转，也得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吧。”

        盛宸笑了笑。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笑了笑。

        房幽庆随着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为何要选金沙楼？”

        “既然比武势在必行，为什么不？”盛宸淡淡道。

        房幽庆目光闪烁，斟酌道：“当真是……势在必行？”

        盛宸瞧着房幽庆不言语

        房幽庆眨了眨眼，道：“逍遥宫主亲自下的帖子，这在江湖之中的震慑力还是很大的。”

        “下帖”，盛宸停顿了下，继续道，“为的只不过是强调晚辈对这件事的认真。”

        房幽庆凝视着盛宸，缓缓道：“当真不是生死局？”

        盛宸笑道：“怎么，盟主的担心金沙楼之下会血溅五步？”

        房幽庆笑了笑，道：“江湖中人哪个会怕见血。还真不是。”

        盛宸瞧着房幽庆，不说话了。

        房幽庆亦是停顿了片刻，斟酌道：“听司岩大司尊的意思，宫主似乎对某的这个位置，生了兴趣。”

        盛宸没有正面回应房幽庆的问题，而只是缓缓道：“怎么，在金沙楼之下比武，操作起来是有问题？”

        “当然不是”，房幽庆摇头道，“金沙楼演武场就在那里。宫主不久前不也不止一次站在那里过。”

        盛宸道：“以前可以，只不过房盟主如今尚有顾虑。”

        房幽庆忽然就闭紧了嘴巴。

        盛宸有意让房幽庆多想了想，才继续说道：“既然房盟主有所顾虑，不用也罢。晚辈自会和无名兄另行选择地点。”

        房幽庆眨了眨眼，问道：“宫主这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不知道”，盛宸道。

        房幽庆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盛宸已继续说道：“今日之约，本就是为了他的身份而设。这一点，难道房盟主还有所怀疑？”

        房幽庆还是没说话。

        这一次，盛宸也没有留给他回应的时间，而是径直道：“房盟主既然有所怀疑，想必也将你的怀疑告知给那位无名兄了。”

        房幽庆凝视着盛宸，半晌，目光忽然闪烁，道：“没有。”

        这次，轮到盛宸不说话了。

        房幽庆有意让盛宸想了想，才斟酌道：“宫主可一定要赢。”

        盛宸还是没说话。

        房幽庆目光微动，道：“忝居武林盟主这么多年，如今竟然遇到了这么大的危机。房某人实在是不好意思。”

        盛宸淡淡一笑，道：“多谢房盟主信任，能做到的，晚辈定然义不容辞。况且……”

        房幽庆截口道：“什么。”

        盛宸瞅着房幽庆，一字字缓缓道：“况且，晚辈之所以站在这里，也确实有自己的好奇的。”

        “好奇？”房幽庆目光闪动，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盛宸有意让房幽庆多想了想，才继续道：“以房盟主的经验，应该一早就猜到此人在这个时候敢正大光明的出现在我们身边，必不简单。”

        房幽庆凝视着盛宸，似乎是认真地想了想，才认真道：“确实如此。”

        “多谢”，盛宸淡淡道。

        房幽庆目光闪烁，讶然道：“宫主这句”多谢”所为何来？”

        盛宸笑了笑，没说话。

        房幽庆目光闪烁，道：“说穿了也好，说穿了，宫主和在下之间起码不必费心相互试探遮遮掩掩了！”

        盛宸还是没说话。

        房幽庆沉吟道：“司岩大司尊有意无意地提到，他之前去试了试那无名剑客的武功。”

        “是”，盛宸随口应道。

        房幽庆目光闪动，道：“是宫主叫他去的？”

        “是，也不是”，盛宸瞅着房幽庆笑。

        房幽庆被他笑得忽然有些发毛，认真道：“宫主笑什么？”

        盛宸道：“他去，我知道。但他去，并非我的授意。”

        房幽庆目光晃了下，笑道：“原来如此。只是，不知大司尊是否试出了那无名剑客的出身。”

        “没有”，盛宸随口应道。

        房幽庆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是大概知道司岩的功夫深浅的，司岩都试不出来的话……

        盛宸有意让房幽庆多想了一会，缓缓一笑，道：“他没有出剑，司岩那小子同样也没有出剑。换句话说，他们没有认真去过招，只是随便试了一试。仅此而已。”

        “哦”，房幽庆看着盛宸，一脸的不可置信。

        盛宸有意容得房幽庆想了想，淡淡道：“房盟主看起来似乎不信。”

        房幽庆笑了笑，道：“是在下小人之心了。”

        盛宸淡淡道：“是不是小人之心，有时候也要分情况的。”

        房幽庆目光闪烁，不说话了。

        盛宸也又端起了茶盏，半晌，忽然叹了口气，道：“人来了。”

        他们本就坐在靠窗的座位，此刻，盛宸向着窗外一抬下巴。房幽庆不自觉就跟着看了过去。果然，长街之尾，一玄衣人正向路边人打听着什么。那之后，便冲着茶楼而来。大约，适才他就在打听这座中州城有名的茶楼的所在。

        不过，那些设想中的问题和结果很快都不再重要，因为那玄衣剑客很快就已出现在了盛宸和房幽庆的面前。只见他一身玄衣手持长剑，整个人看起来居然没有上一次见面那么锋芒毕露了。

        看到房幽庆时，甚至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然后，走过来时，无名已经将这几分惊讶掩饰了过去。

        “见过盟主”，无名认真见礼。

        房幽庆起身相迎，笑道：“今日你我都是客，就别这么客套了。坐下吧。”说着，侧身给无名让路。

        店伙计早已知机过来添座位，无名倒也不客套，径直在房幽庆座位的旁边坐下了。

        房幽庆目光骤闪，倒是盛宸浅浅一笑，招呼道：“房盟主，也别拘着了。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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