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活靶子（三）

胡骁目光闪烁，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

        瞅着胡骁的表情，盛宸浅淡一笑，道：“胡兄是真的不适合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胡骁闻言一愣，继而失笑道：“那公子倒说说，在下适合什么样。”

        盛宸没再正面回应胡骁的话，他略作停顿，缓缓道：“我一早便讲过，铺垫既然已做好了，我便不会再等了。”

        “已经做好了？”胡骁又眨了眨眼，沉吟着问道。

        盛宸凝视着胡骁，半晌，淡淡道：“胡兄这么说，是不信我还是认为有问题我还未顾及到。”

        胡骁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在下纵是不信谁也不可能不信公子的嘛！只不过，此事牵涉如此之广，细节真可谓纷繁复杂，公子呢，又说得简略，在下一时间确实尚有问题没想通。”

        盛宸瞧着胡骁不言语。

        胡骁等了等，眼见盛宸没说话的意思，只能自己开了口：“既然公子一早便猜到了秦姑娘被当作了替罪羔羊，为何还要坐视事情按照计划者的计划一步步发生。”

        盛宸淡淡道：“胡兄觉得呢！”

        胡骁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盛宸有意让胡骁又想了想，才吁了口气，道：“两个原因。”

        “还请公子不吝赐教”，胡骁道。

        盛宸淡淡道：“按说以秦姑娘的江湖经验，她实在不该这么容易就跳进这个明显就是为她而设的陷阱。”

        胡骁沉吟道：“公子是说，秦姑娘一早就有所怀疑了？”

        盛宸没接话。

        胡骁凝视着盛宸，迟疑道：“也许是因为……”

        盛宸截口道：“因为什么？”

        胡骁目光闪烁，道：“这算是其中一个理由。那第二个呢？”

        盛宸道：“我还想看一看。”

        “看一看？”胡骁皱眉道，“看什么？”

        盛宸瞅着胡骁不言语。

        胡骁忽然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寒。是以，哪怕他还是满腹的疑问，他依旧选择闭上了嘴。

        盛宸有意让胡骁想了想，忽而一笑，道：“胡兄这么担心秦姑娘，是已认定了秦姑娘很快就会出事了。”

        胡骁目光闪烁，道：“难道不会？”

        “会”，盛宸停顿了下，继续道，“也不会。”

        胡骁扁了扁嘴，道：“说实话，我听不明白。”

        盛宸没着急回应，相反的，他只是看着他，就那么看着。看了半晌，才开了口：“如我们方才所说，不出意外的话，秦姑娘很快就会被人有意无意地发现，和很多事，甚至所有事情有关。”

        胡骁目光闪烁，沉吟道：“既如此，公子是要眼看着事情发生吗？”

        盛宸凝视着胡骁，半晌，忽然一笑，道：“胡兄肯定，我上面所说的一切，真会按照安排者的意愿发生吗？”

        胡骁斟酌道：“倘若此事不成，那么，安排此事的人岂非白浪费了精神。”

        盛宸笑了笑，忽然道：“青青，她为何不与你同归来着。”

        “她说……”胡骁下意识地想答，紧接着却因为突然想通了盛宸真正的意思，将已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盛宸瞅着胡骁笑。

        胡骁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公子这么笑，定是认为在下太笨了。”

        盛宸没正面回应胡骁的话，他淡淡一笑，道：“你的担心我明白。青青真心视秦姑娘为友，秦姑娘若是真出事，我也担心青青的安危。然而，有一点你尽可以放心。早先也说了，咱们那位房盟主，可没有某些人想得那么笨。”

        胡骁目光又闪，片刻，忽然问道：“公子早先和房幽庆，究竟都谈了些什么。”

        盛宸看向胡骁。

        胡骁解释道：“在观潮亭中之时。”

        盛宸吁了口气，道，“怀疑。简单来说，我们谈的，是怀疑。”

        胡骁斟酌道：“怀疑？”

        盛宸淡淡道：“胡兄你没听错，我确实是这么说的。”

        “对什么的怀疑？”胡骁眨着眼问，“所有事吗？这么说来，咱们那位房盟主也已经有了自己的一番思路了。”

        盛宸瞅着胡骁，一字字道：“几乎所有事。”

        “几乎？”胡骁皱了皱眉。

        盛宸截口道：“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中州房氏和逍遥宫之间还有些事情并没有谈开。不过，就最近发生的事情来说，已算是都谈到了的。”

        胡骁道：“房幽庆确实有了自己的思路。他之所以找上公子，的确是没有表面上说得那么简单。”

        盛宸点了点头，道：“是。”

        胡骁瞅着盛宸，忽然道：“包括和四海帮之间的冲突？”

        盛宸点了点头，示意胡骁往下说。

        胡骁斟酌了下，继续道：“不瞒公子，在这件事情上，我一直以为，哪里有些古怪。”

        盛宸道：“何处古怪？”

        胡骁道：“表面上看起来，我们已经将所有事解释得通了。然而，公子不妨细想，和四海帮相关的一切，似乎都太顺理成章了。”

        “说下去”，盛宸点了点头，轻轻说。

        胡骁稍稍沉默，接着说道：“若说海如玉和房幽庆打算在武林大会期间私下见面商讨如何消弭两家的世仇还能算得上巧合的话，剩下的很多事，就太巧了一些。就连早先被房幽庆找出来的那位”凶手”，也太过顺理成章了。”

        盛宸还没说话，胡骁已继续说道：“公子也说过，但凡是太巧的巧合，或是一下子出现太多巧合的时候，牵涉在内的”巧合”，十之八九，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盛宸笑了笑，道：“胡兄何时学会用我的话说我了。”

        胡骁笑道：“那是公子教得好。”

        盛宸沉默了下，缓缓道：“胡兄说得对。关于四海帮的很多地方，都太过顺理成章了。就连如今凶手给出来的答案，都是最让江湖中人容易接受的答案。”

        “容易接受”，胡骁停顿了下，继续说道，“便不会继续追查下去了。”

        盛宸道：“那依胡兄看，四海帮和房家之间的龃龉是给有心人做了借口了。”

        胡骁没有正面回应盛宸的话，他琢磨了下，继续道：“别的情况我不清楚，但我一直都知道，那海如玉生前在帮中的地位很高，说他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也毫不夸张。”

        盛宸道：“所以胡兄觉得奇怪。”

        胡骁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应该说，是又奇怪，又不奇怪。”

        盛宸淡淡道：“就是太不奇怪了，才显得更奇怪。”

        胡骁瞅着盛宸不言语。

        盛宸略作沉默，淡淡道：“我明白胡兄的意思了。实不相瞒，不仅仅胡兄这么想，就连咱们那位房盟主，也差不多是这么想的。”

        胡骁还是没说话。

        盛宸有意让胡骁又想了想，才继续说了下去：“有句话，胡兄也听说过的。”

        胡骁道：“公子说的可是，一个人可以不了解自己，但不能不了解自己的敌人。”

        盛宸淡淡道：“咱们那位房盟主，他既然能稳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他就既了解自己，更了解自己的敌人。”

        胡骁还未反应，盛宸已然继续说了下去：“身为中原武林的武林盟主之尊，房幽庆的确算得上是了解自己的敌手。所谓敌手，包括逍遥宫，自然也就包括四海帮。”

        “他了解逍遥宫？”胡骁不觉讶然。

        盛宸没正面回应胡骁的问题，而是在稍作沉默之后，径直说道：“如胡兄所说，房幽庆了解到的四海帮，同样也是对故帮主海如玉顶礼膜拜的。”

        胡骁截口道：“所以说……”

        盛宸道：“所以说，海如玉为人神秘杀害，四海帮上下要为帮主复仇，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然而，若说帮中有人暗中密谋，还密谋成功了，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

        “这是房幽庆的说法？”胡骁目光闪烁，沉吟着说道。

        盛宸点了点头，淡淡道：“他还说了很多，大概意思差不多就是如此。”

        胡骁目光闪烁，道：“公子信？”

        “一半一半吧”，盛宸道。

        胡骁看着盛宸，不言语了。

        盛宸也随着沉默了片刻，缓缓一笑，道：“现在的问题不在于我信不信他。”

        “而在于四海帮”，胡骁截口道。

        盛宸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胡骁目光闪烁，迟疑道：“我有个问题。”

        盛宸还是没说话。

        胡骁也没等盛宸回应，而是笑了笑，径直说道：“咱们那位房盟主既然怀疑，为何还是按计划进行了。”

        盛宸道：“胡兄何时也学会明知故问了。”

        “都说了”，胡骁笑道，“学会了什么，那也是公子教的好。”

        盛宸笑了笑，忽然道：“你以为呢，房幽庆为何要这么做。单纯仅是为了放长线吊大鱼吗？”

        胡骁目光又闪，迟疑道：“公子这么看着在下，这事断然没有那么简单！”

        盛宸笑了笑。他没承认，却也没否认，只是笑了笑。

        胡骁瞅着盛宸，忽然道：“不对！”

        盛宸笑道：“不对？哪里不对？”

        胡骁道：“公子方才说的话，不太对。”

        盛宸又不说话了。

        胡骁想了想，道：“房盟主找上公子，为的，不就是这件事嘛！”

        盛宸还未说话，胡骁已继续说了下去：“既然为了就是这个事，那么，如何处理，便一定不是房幽庆一人决定得。”

        盛宸还是没说话。

        胡骁也不再想要盛宸回应，他只是斟酌着又道：“我没猜错得话，这场四海帮的闹剧，便是公子等了许久的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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