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你不是他！

付玄文终于压抑不住眼底暗色，看着乐康哭哭啼啼连话都说不清楚，心下生出些莫名的厌烦与焦躁。

        “找理由也不找个像样的。”他站起身，抚了抚右臂，那道未愈合的伤口似是火灼，又隐隐刺痛了起来。

        他脑海里不由出现小团子软软地趴在付章兮怀里，乖乖巧巧地仰着脑袋叫他哥哥的场景，心口绞痛。

        “你也配称孤哥哥？”

        乐康浑身一抖，彻底意识到了什么。

        “不是不”

        乐康抱着破了的纸鸢团成一团，双唇不停地颤抖，鸦羽般的长睫湿成一簇一簇，像是失了魂，声音细细的，付玄文听不大清楚。

        付玄文居高临下，不知道想些什么，良久，他俯身凑近乐康，小孩的手紧紧攥着纸鸢，细声细气地打着哭嗝。

        “你你不是嗝”付玄文听乐康说得乱七八糟，耐心告罄。

        “让质子在这反省。”他吩咐嘉德。

        乐康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刚才还是小猫似的呜咽，变得号啕起来。

        他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在地上挣扎半天，怀里抱着纸鸢，笨拙地爬起来，站到付玄文面前。

        他抬起头，声音还哭得嘶哑：“你不是他！”小孩瞪着他，眼泪还哗哗地流。

        付玄文似是被他这副一边打嗝一边气呼呼的模样逗乐了，他转身对着嘉德说：“瞧，质子还真是可爱。”

        言罢顾自笑了起来，周遭静悄悄的，众人都屏气，不敢发出声响。

        付玄文摇摇头，好脾气地开玩笑：“我们乐康长大了，知道思慕人了。”

        “不如你说说，他哪里值当你喜欢了？”

        “他不会这样对我，他他会给我买糖人。”乐康的眸子里带着水汽，却掩不住潺潺的爱恋。

        嘉德注意到付玄文背到身后的双拳紧握，没一会渗出鲜血，他本人像是感觉不到，面不改色。

        他低声喟叹道：“果然，养不熟啊。”

        “少年思艾，本就是常情。”他浅浅笑了，“不过你是不是不清楚自己是谁的人？”

        乐康别过头，死死抱住纸鸢，像是这般就有了勇气。

        “还记得孤说过什么吗？”他附在乐康耳边道，“就算孤腻了，你也得给孤死在重华宫。”

        乐康脊背一寒，不敢去看付玄文。

        “无妨，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人心控制不住。”付玄文颔首，仿佛宽宏大量。

        乐康悄悄地支撑柱身体，他怕极了这个夜夜同床共枕的枕边人，忍不住就要跪下去。

        “你自己管不住小心思，孤帮你管。”

        付玄文看了一圈，最后把目光放在石桌上凉透了的茶杯。

        “古人有言心诚则灵，孤看你管不住心，应当炼心为上选。”他指着茶杯，轻言浅笑，“你说若是心诚，那茶杯会不会在这春日结冰？”

        他像是当真好奇，说出的话也仿若在商量。

        可在场哪有人敢出言违背。

        “殿下，春日怎么…”乐康上下牙都在打颤，感觉来到了寒冬一般。

        “这会子怎么不叫哥哥了？”付玄文眸光流转，带出了些狠戾，“小骗子。”

        “结不结冰，就看你的心了。”

        乐康的小脸哭得乱七八糟，木木地站在那，也不说话。

        付玄文起了点恻隐之心：“只要你发誓管好自己，心里不再有他，你现在就可以回去。”

        哪知乐康反倒倔强起来；“说了您也不信。”他颓丧一笑，“乐康已有心上人，自那日起心中断无可能再容得下他人。”

        他对上付玄文的眼睛不闪不避：“至死为止。”

        “好一个至死为止，质子还是个痴情种。”付玄文恨不得给他鼓个掌，这段话彻底引燃了他的怒火，“什么时候说了，什么时候起来。”

        “或许，质子可以祈祷那茶水结冰。”付玄文说完一道内劲打到乐康双膝，甩袖而去。

        乐康扑腾一声跪在鹅卵石上，咬紧的牙关泄出呻吟，他第一件事就是翻看纸鸢。

        还好没被压坏。

        他不是他的殿下，他的殿下会为他做纸鸢，送他月灯，带他看月亮。

        这个殿下带给他的只有屈辱和眼泪。

        小团子眼眶红的不像样，小声安慰自己不要难过。

        他的殿下就快回来了。

        他要把小兔子养得肥肥的，然后一起看月亮。

        乐康瘪瘪嘴，吃进去的泪好咸。

        他看着桌上的茶杯，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

        可是，栀子花什么时候才开呢？

        他好像，快熬不住了。

        嘉德跟在付玄文身后，付玄文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现下就连他都看出付玄文的怒气。

        与其说是怒气，更多的是无力与嫉妒。

        贵为储君，他自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的什么都轻而易举到手。

        包括乐康这个人。

        但是他现在又想贪图乐康的心，怕是他自己都不清楚想怎么样。

        他何曾嫉妒过谁，当少年含情脉脉地说着，他对哥哥的爱慕，他差点生出了杀了付章兮的心思。

        “殿下，奴才觉着公子说的未必不是真话。”嘉德小心翼翼地出声。

        “那你怕是觉错了，你看他那眼神。”付玄文捏着一枚晶莹剔透的棋子，嗤笑一声，“活像是孤搅了他的姻缘。”

        “奴才看公子对殿下并非无情。”

        “孤养了他这么些年，可曾听他唤过一声哥哥？”付玄文皱眉，看着棋盘，像是在想下一步，“和那付章兮没见几面，便又搂又抱。”

        “殿下，那日确实情急之下。”嘉德知晓付玄文这是钻了牛角尖。

        “白日是情急。”付玄文缓缓落子，“那夜里呢？一口一个哥哥，殿下，躺在孤身边，梦里却是别的野男人。”

        “有趣。”

        嘉德还想再劝什么，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没一会愈加得大，间或还夹杂了些许小冰雹。

        付玄文头也不抬，像是专心钻研棋局，对外面罚跪的少年漠不关心。

        轰隆隆一声巨响，天边闪起一道闪电，煞是吓人。

        嘉德垂着眼，在心里默念数字。

        果不其然，他数到三的时候，专心破棋局的太子殿下淡淡吩咐。

        “可惜了那套上好的茶具，差人去花园拿到殿内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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