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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若说起薛蟠的进益。倒也有这么一段不能为外人道的故事在里面。

        事情得从宝钗那日出府说起,那薛蟠本是个粗枝大叶的人,照料出行的时候,多有不细心之处。

        却不巧,被一个浪荡子看到了芳姿。

        若是知节守礼的男人,看到了必要撇过眼去。再次一些的,也只默默看着,不言语。可这天下偏偏有那一种下等男人。既看了,又要说与人家。像似得了什么宝贝,占了什么便宜似的。

        薛蟠身边就有不少这样的人。

        那薛蟠原是每日早出晚归,照料那边纺织处做绣活的女子。遥期有谁看上他,来一时风流。可那里的女子,皆不为所动。

        久而久之,这薛蟠便也就厌弃了。又找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喝花酒。

        酒过三巡,粉香情浓,那薛蟠正准备离席办事的时候。

        一男子开言说道:“这楼里的终归还是胭脂俗粉。纵使唱几个曲子,写几个词儿,也不如我那日在街边遥遥地看到的那一个。”

        “哪一个?有多好,说来听听。”马上有人附和。

        “那得有多好,纵使比我好,还能越得过我红云姐姐去。”坐在他腿上的花柳女子说道。

        这烟花巷的女子,原也懂这些爷们的兴致,有喜扮作良家的,有喜扮寡妇的。不过看恩客的兴致与口袋。况且她们对那良家的女子,本就有几分的嫉妒。这般说了出来。就像他们那样子的良家也成供大家取乐了。她们这般的卖笑女子就不那样低贱了。

        薛蟠原准备去办事的,这么一听也有了几分兴致。

        只听那人说道:“那时我在街上见到的那个妹子,”说着像是沉醉似的闭上了眼睛。

        “说呀,说呀。”坐在他腿上的女子催促道。

        那人睁看眼睛,凑近那个女子的脖间,猛地一嗅。摇头叹息道:“我却是再也没闻过那么香的了。”

        那坐在他腿上的烟花女子,将衣领拉得开些,凑了上去:“爷可得细细闻闻,我这可是波斯国的龙脑香,若不是爷几个来,我也是断然不会擦的。”

        “他那不识趣儿的,”又一男子拉住那风尘女的手,猛吸了一口,“爷就喜欢你这个味,过来爷这儿,爷疼你。”

        “你若不说,老吊着人胃口,奴可要走了。”那女子作势就要从男子的腿上下来。

        那男人忙一手揽紧了她的腰,“那人虽美,到底不能看、不能碰的。哪里有我们的绿玉好啊。”一面上下其手。

        “爷没看没碰,又怎么知道她好。”说着又把身体往上挺了挺,让他摸起来更顺手,一面作弄出难耐的哼哼声。

        “我那日远远地瞧着人从身上下来,那窈窕的身姿还是次的,那时一阵清风吹来,带来一股甜丝丝的女儿香,竟是闻得我骨酥筋软。我远远看着她露出的一个手,就在那阳光下,白得像发光一样……”

        那言语中越发离谱起来,多有露骨与轻浮之处。

        薛蟠原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听他这么描述,越发齐了兴致。便也不带那姑娘去厢房了,只在这酒桌边,就将手伸了进去。

        大家都被说了起了兴致,直问道:“那闺女儿在哪条街上,我哪日得闲也去那撞撞。”

        听大家那般捧场,那人便将那地点说了出来。

        薛蟠听了疑惑,那地方不正是自家房子在的那条街,越听那位置就越是对上了。

        那说的位置正是自己与兄弟做的纺织生意地儿。哪有这么巧的事,薛蟠想。拳头却是忍不住地在那女人衣内握紧。

        “可惜呀,就只上月初三来过一次,我去那边守了许久,竟是再没看着了。”

        上月初三,正是他带妹妹去那地方参观的时候。他当时因为气他妹妹不信自己,所以略迟一些出来,没想到妹妹就被人看去了。

        薛蟠抽出手,一拳砸在桌上,说道:“咱么这喝花酒的,不该去肖想别人正经人家。”

        这酒桌上有一半都是依着薛蟠结账的,见薛蟠这么说,便也跟着应承了。

        那男人酒喝半酣,见众人应承,心里却不买账,“莫不是说到你哪个情人、妹妹头上了,可从来没见你这样。”

        那一直说说道道的男人名叫甄新芸。是京城甄家这一脉的,因为见过太后两次,便狂得不成样子,原是这群人里的头头。后薛蟠来了。只因财大气粗,每每争着付账,大家便转而都去奉承他了,因此心中早有不忿之意。

        后来又逢甄太妃薨了。家里每况愈下,越发拘得他紧了。物极必反,心里早埋着根刺,正巧又喝了几两酒,脑子不清醒,遇着这么个火星一点便着。

        薛蟠心中气不过,却无法那言语怼他,只一把手将桌上的酒菜全扬了,怒瞪着双眼问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那甄新芸也不是好惹的,推开腿上的女子,翘着腿,斜晲着眼,“呦,莫不是真被我说中了,真是你情妹妹不成。”

        那周围的人见状,忙来劝架,“不过是来消遣的,不说变成了,何必动怒呢。”

        这“消遣”二字,更是扎在了薛蟠的心里。一把推开了劝他的人,“消遣!”

        那薛蟠一吼,甄新芸酒已经醒了大半,虽觉的有些愧疚,却也不甘示弱。

        “若是你妹妹……”甄新芸还没来的极说出口,薛蟠的拳头就已经砸在了他的身上。

        甄新芸也是不是省油的灯,很快两人扭打成一团。

        那薛蟠若是不爽,从来是招呼小厮大人,没自己下过手。这次下手,直打得人皮青脸肿。

        那甄新芸酒醒了大半,知道此事不该这般闹起来,但若就此作罢,毕竟自己理亏。因此扭打起来,特意将脸凑了上去,自己则打在薛蟠身上不好见人的位置。

        众人好不容易将这二人拉开。薛蟠却还是气不过啐了他一口。

        薛蟠虽受了些伤,不过都藏在衣服底下,回家了也不肯同母亲说,也不招香菱跟前伺候。

        第二日便有甄府的人来说,薛蟠将他家的公子打的倒床不起。这事虽然是薛蟠起的头,可错都在他甄新芸头上,但是这种妹妹被人看去了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的。

        母亲反复问他,为什么打架,薛蟠也只是说是,一时没防头,喝酒赌气,便打起来了。

        那甄家与薛家原也是有些交情的,但看着儿子身上的伤心疼不已。想了一阵,只说是让薛蟠登门道歉。

        薛蟠心下委屈,却也挨不住母亲劝说。只得登门道歉了。

        薛蟠原来自己身上也有伤,越想越生气,要是自己有些功夫在身上,一则可以防身,二则可以打了不被对方发现。而他身边就只见过水辰武功最好,便将这事同他说了。

        这水辰早就收买了薛蟠身边的小厮,原就知道这事是怎么回事。听了心里莫名的焦躁、气不愤。正遇到薛蟠找自己。笑道:“要我教你,也成。”说着便把一本账本丢给他,“这是我们纺织局那处的账本,我发现里面有七处错误。你若找得出来,我便教你。”

        薛蟠见那不过几人纺织竟有大利可图,就与他商量着将原来的纺织处规模大大地扩建,又另聘了几个人来教。现在每月收益相当可观。便另起管事的做账。

        薛蟠原就对这个账册不是很清楚。听他说得那般确切,心里已经信了几分。便找各处管事来看。

        这账本并不厚,只有十几页的内容,但这些内容对薛蟠来说,就像是天书一样。

        而找来的各处管家都说,“这账册没有问题,若是作假的,也不会在这只有这么几页几项的数据上作假。”

        薛蟠被这账册折磨了数十天,也找不出疏漏在哪里,只好投降。他对水辰说道:“我实在是找不出来,我也不求你教我了,看在咱么兄弟一场的份上,帮我找个老师吧?”

        水辰笑道:“这账册没有问题,就算要做假账也得等账本厚一些,名目多一些的时候各处遮掩。”

        “可……可这是你和我说有问题的啊。”薛蟠后知后觉自己被耍了。

        “这就是我教你的第一课,不要一切都只靠蛮力。你这身子学武,到底是晚了,多锻炼一下倒也还成,可你又偏吃不得苦。还是要学会用脑子。”

        薛蟠满是不屑,“你能骗我,不过是仗着我信任你,这甄新芸家你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水辰笑道,“你没听说甄父带着他们一家都要迁到岭南了吗。”

        “岭南?什么时候的事?”薛蟠问道。

        “你没看邸报吗,甄芩迁岭南节度使,不久就要带着家属上任。”

        “这……这不知是哪位阿弥陀佛的手笔。”薛蟠心中暗自高兴。“该他有今日。”

        “咱两论兄弟,你妹妹便是我妹妹,”水辰笑道,“况且你这话说的,这倒是像报复他似的,这甄芩是个忠心的,可他儿子是个惹事的,在京城总有一天会引火上身。这京城,随便转一圈就能碰上好几个达官显贵,若是惹着了,将来还指不定怎么样呢,我这是在帮他。”

        薛蟠一听,便知是他的手笔了,更又佩服了十分,“对、对、对,我就是想学这个,怎么帮助别人。”

        “你想学这个,还不如学怎么在京都立足。我明日将这几年的邸报给你,你先熟悉哪些人能惹,那些人不能惹才是正经的。”

        第二日水辰果就送了一本邸报摘抄本并一个书童给薛蟠。

        薛蟠虽不敢兴趣,但那书童,既呆又严。竟是不准他休息,每日必督他看上一两回。因此精进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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