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高一下学期开学第一天。

        正是春寒料峭，凉意尚未完全退却，空气里弥漫着刺冷的味道。校门口穿着校服的学子三五结群，叽叽喳喳地往里走，沉寂两月，校园又即将恢复以往的热闹。

        温宴林走到包子铺边的时候，看见了正混在人群里排队的苏心玥。

        她双手拽着书包袋，头时不时微微低下，看起来很乖。

        时隔两月，她换下了厚厚的羽绒服，穿上了冬日校服外套，显得有些清瘦，唯一不变的是头上的高马尾，和爆开的像蒲公英一样的小头发。

        他驻足，停在了墙边。

        等待着她买完包子。

        很快，苏心玥就转了过来，她没第一时间看见他，是等他站直了身子以后对方的眼神才有了焦点。

        “苏心玥！”

        他叫她。

        女生愣了愣，眼神不自在地看了看周围，像是害怕被人听到。

        确认过没什么人注意后，她才慢吞吞地朝他走过来，苏心玥每次走向他的时候都会格外别扭，走路姿势会变得又快又慢，看起来蠢萌蠢萌的。

        她站在他身边，隐在阴影处，抬头问：“怎么了？”

        两个月没见，此时此刻乍然见到她温宴林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暖意，跟冬天里突然见到的小太阳一样，不灼烈又温暖。

        温宴林笑了笑：“春节过得开心吗？”

        对方没立刻回答，而是停顿了几秒才点点头：“开心啊，你呢？”

        “我也开心，我春节是在老家过的，老家很热闹。”

        “嗯，那挺好的。”

        “新学期加油。”

        女生抬了抬头，直视他眼睛，笑了笑：“你也是，学霸永远要第一。”

        温宴林被她笑容感染，嘴角扬的更上，轻点了点头，应下：“我努力，不让你失望。”

        她没接话，手上一直把玩着塑料袋。

        两人沉默一阵，然后她轻声问：“还有事吗？”

        温宴林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她：“这是老家逛书店的时候看到的，送给你。”

        躺在两人中间的笔记本被塑料膜包裹着，还未拆封，上面印着四只蓝色可爱熊，右下角有句keepsmile，整个封面是干净的白色调，他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苏心玥，所以就把它买下来了。

        女生没接。

        温宴林看出她的犹豫，笑了笑：“别担心不贵，其他人也有。”

        她犹豫地接了过去，抱在怀里，说：“谢谢。”

        “没事儿。”

        两人一同往校园里走，她总是落后他小半步的距离，低着头，不知道看着的是她的鞋面还是他的鞋跟，就这样一路无话的走到了校园里面。

        他不说话是不想说太多话吓到她。

        但走到操场时，一直跟在他后面的苏心玥突然说了句：“温宴林，你人真好。”

        他一愣，笑了笑，觉得这姑娘有点傻：“送你一个笔记本就觉得我人好了吗，这样不行，将来会容易被人骗的。”

        “我不会。我看人很准的，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其实关于苏心玥说过的话大部分他都记得很清楚，但这句是最深刻的，深刻到很多年后他都能记起对方在说这句话时低声却坚定的语气，像是在告诉他，也像是在告诉自己。

        她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女生，可能性格是，但思想一定不是，她有自己判断的。

        温宴林略微有些腼腆的笑了笑，他不是这么受不住夸奖的人，只是在苏心玥面前，她的温软性格会把两人的氛围推至最原始，像是古代里男女相交的发乎情，止乎礼，多一步都像逾矩。

        但温宴林并不排斥这种原始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亦是个慢热的人，只是本身光环所在，让他身边不缺主动的朋友，但让他想主动的，这是第一次。

        …

        …

        高一下学期有件对所有学生来讲很重要的选择，文理分科。

        而分科背后又代表了你以后的就业方向和人生规划。

        这像是一道没有对错的选择题，又好像是一道决定存亡的生死局。

        高一的学生们站在高空上，明明觉得答案近在眼前，却又觉得被雾团围住，看不清方向。

        人的一生总会面临许许多多的选择，每一次的选择都代表着未来轨道的变化，温宴林很早就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他做选择总会很谨慎，会提前把这道选择题背后的逻辑思绪全部列罗清楚，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到以后才会下定决心。

        而一旦下定决心的事，他从来不后悔。

        路云喆转着笔头问他：“你呢，肯定学理科吧。”

        他翻翻试卷，轻嗯着点了点头。

        “那你将来学什么专业啊？”路云喆期待地看向他。

        温宴林手上动作一顿，说：“还没想好。”

        路云喆笑了笑：“难得啊，第一次见你还有犹豫的时候。”

        “你呢？”

        “我跟你走啊，你学什么我就学什么，反正我学什么都一样，跟你学一样的你还能罩着我，被学霸光芒罩着，做什么都差不到哪儿去。”

        温宴林没笑，反而懒懒地说了句：“那我做医生呢？”

        “做医…做医生？温宴林你想当医生啊？”

        温宴林没承认，又懒懒地打太极：“没想好。”

        谁知路云喆突然很赞同：“做医生好啊，我觉得你很适合做医生啊，就你这身材气质一穿上白大褂，得满足多少女生的制服幻想？温宴林你这是为广大女同胞献身啊！”

        “……滚。”

        温宴林不耐地骂了一句，然后低头刷题了，他刷的专心，却又总觉得有视线在不停地看着他，半天后，他循着感觉看去。

        苏心玥的幼脸映在玻璃上，她笑了笑，然后悄悄抬手指了指个方向，示意他出去。

        温宴林一愣，许是太少见她笑容，所以仍然晃着神，反应过来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他把笔放进笔袋收好，又把卷子对折好和书本收在一起放在一边，整整齐齐地样子，确定没有东西没收了，才起身走了出去。

        女生走在前面，他悄无声息地跟在她身后，有两米的距离，她什么都没说，但温宴林就仿佛隐隐约约知道对方似乎不太想让别人看到他们两个说话的样子。

        穿过不太长的走廊，又下了楼梯，在一楼自行车停放处，没有人的地方，她才停了下来，他也停住，看见对方转身，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不自然地低下头去，身体不自在地快要缩成一个瘦弱的麻花。

        他觉得好笑，又觉得可爱，主动地走了过去，站在她面前，问：“怎么了？有事找我吗？”

        对方迅速递给他一个东西，说：“送你的。”

        他接过来，对方像终于甩掉烫手山芋一样，立刻抽回了手放在身后。

        温宴林一边困惑地打开包装盒，一边听到她说：“你别误会啊，我送你东西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不是喜欢你的意思，就是你上次不是送我了一个笔记本吗，我觉得应该要回礼，因为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你明白吧？”

        温宴林动作顿了顿，他已经拆开了那个包装盒，里面是一支钢笔，看材质价格不菲，比那个笔记本值钱多了。

        他一时无言。

        他送她东西不是想让她回礼的。

        至少不是这种意思上的回礼。

        但此刻，他如果拒绝的话又显得过分矫情，毕竟对方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

        他把玩着包装盒，眼睛眨了眨，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看穿：“苏心玥。”

        对方显然害怕他的眼神，又开始有些结巴：“怎…怎么。”

        温宴林说：“我送你东西不是希望你能回礼的。”

        “啊怎么，钢笔你不喜欢吗？”

        “……”

        温宴林感觉到受到了一点内伤，他无言开口：“你不想欠别人东西，所以无论别人为你做了任何事情，你都要加倍的还回去是吗？可是苏心玥…”

        “嗯？”

        “别人你可以这样，我不用，你永远都不用回报我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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