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

【012】

        五条悟突然就生气了。

        生气就算了，他还一副“你现在就自己好好反省一下”的控诉表情，又不肯说自己为什么生气。

        青木夏树顿时陷入不知东南西北的茫然。

        人类的情绪真的好难懂。

        这只叫“五条悟”的尤其难懂。

        但按照她和沙门贴贴的经验，如果猫猫生气了，这时候只要把它喜欢的东西拿出来，分散注意力的话……

        把五条悟脑内替换成炸毛的小猫后，青木夏树重拾自信。

        她试着伸出手，想摸摸五条悟的发顶，把小猫炸开的毛给捋顺了，却被立刻警觉地盯住。

        五条悟黄牌警告：“喂！不要想着用这种小花招糊弄过去！现在再来讨好我也没用！”

        好在青木夏树经验储备丰富，一招不行还有下一招。

        她顺从地把手拿下来，却没有收回，而是把手背翻转、手心朝上，将那朵半开的八重樱送到五条悟眼下，目露期待地看着他。

        从那朵八重樱上感受到了些许自己的咒力，五条悟猫猫祟祟地看了眼，又看了一眼，才冷着脸勉强搭话。

        “什么守护灵……还说你不是樱花妖？这个是什么。”

        眼见小猫禁不起诱惑，自己上了勾，青木夏树忍不住露出《孩子，把你的手给我》封面上的慈母笑容。

        “是和悟有关的东西。如果悟变得开心，这朵花就会一点点绽放。等完全盛开的时候，就说明，悟已经成为很了不起的大人了！”

        不管是身体还是思想，都自由、独立、不再被束缚，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选择人生的道路。

        也就是契约中，樱木的精灵所盼望的五条悟的未来。

        “你看，我的确是悟的守护灵没错。”

        指尖勾勒半开的八重樱，青木夏树认真地强调。

        “本来这个是只有花苞的哦。是我带悟出来玩的时候，才变成现在的样子。所以我知道，悟一定非常、非常——呜！”

        五条悟皮笑肉不笑，再次抢先捏住她的嘴，剥夺话语权。

        “啊，我有预感你这家伙又会说奇怪的话。果然还是先下手为强比较好。”

        青木夏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只好乖乖闭上嘴，假装自己没看到那对藏在雪白发间、染上了红的耳朵。

        是很漂亮的粉色。

        像樱花！

        直到确认青木夏树没有继续输出问题发言的架势，五条悟才把手撤下来。

        有六眼的加持，他判断这些话语中没有谎言。

        尤其是契印中蕴含了他的咒力，还有五条家经由血脉代代传承的独特气息，虽然还不清楚“守护灵”诞生的缘由，但至少这些是无法作假的。

        十几秒之前还在灼烧着、横冲直撞的情绪，被温泉一般柔和又暖洋洋的东西所包容，轻易平息下来。

        五条悟被成功安抚了，即便嘴上不愿意承认。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仰头看了会儿如同由星空点缀的萤火之森，一直等到那股让人不知所措的古怪感觉过去。

        “回去了。”

        “诶？”青木夏树不解，“反正天还没亮，悟可以多玩一下的……你不喜欢那里吧。”

        的确不喜欢，不，不如说相当讨厌才对。

        毕竟只有没见过天空的井底之蛙，才会甘愿呆在暗无天日的地下。

        ——但是。

        “现在还不是时候。”

        五条悟抓住青木夏树的右手，是刻有契印的那只。

        他低下眼睛，长长的眼睫也跟着垂落，像一捧雪，盖去所有污浊，让人看不清雪下隐藏的情绪。

        “这可绝对不会是什么‘最后一次的慈悲’。等……”

        等什么，五条悟没有说。

        青木夏树也没有催他。

        只是在二人即将离开的时候，她驻足转身，指向恢复寂静地萤火之森，与他重申二人的约定。

        “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是很重要的事。”

        “这次我先带悟看了我喜欢的萤火。等悟有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作为交换，也要第一个告诉我。”

        五条悟答应了，虽然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可青木夏树清晰地感知到，她手心的八重樱，又悄然打开了些许。

        ………………

        …………

        ……

        等二人回到五条府邸的时候，天边已经隐隐透出了些许光亮，接近破晓时分。

        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连那个倒霉的老师也依然倒在书室的地板上，睡得四仰八叉。

        五条悟都有偷偷松口气，显得青木夏树这个主谋从容淡定、胸有成竹，是个比六眼之子还可靠的优秀守护灵。

        毕竟有天下无敌的梦境buff在，除了五条悟自带外挂，只要她想，所有人都得听她指挥！

        倒是在确定老师短时间内无法清醒之后，五条悟上房揭瓦的心立刻支棱起来，并火速付诸行动。

        他把上课用的墨水拿来，在老师脸上尽情涂抹作画，等玩过瘾了，才手脚麻利地消灭罪证。

        一看就是只坏事没少做的鸡掰猫！

        青木夏树大受震撼，再次见识到了人类物种的多样性。

        这么七搞八搞、一通操作下来，天也已经差不多亮了，隐隐能听到有些必须早起的家仆的动静。

        二人一起回了五条悟的寝室。

        五条悟钻进被子里，正准备告诉青木夏树哪里有条件最好的至尊级客房，却见对方跪坐在床边，就不挪窝了。

        他莫名有种预感。

        而且他觉得他可能猜对了。

        “……喂。你不会是那种必须跟契者保持近距离，连吃饭洗澡睡觉都寸步不离的变态守护灵吧？”

        青木夏树神色懵懂地摇摇头，否认了。

        她又不是红围巾妖怪。

        “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看你上课那会儿睡得雷打不动，守护灵也需要休息吧？噫，好弱。咒灵都不知道累的。”

        改不了祸从口出的习惯，五条悟嘴贱的同时，身体却很诚实地从被褥里坐起来。

        谁让这个守护灵看起来就很笨的样子，跑也跑不快，估计全把天赋点在一拳一个的怪力上了。

        他打算亲自带青木夏树去一趟，认认路。

        至尊级客房是专门供给其他贵族嫡系血脉的客人使用，是五条家的面子工程之一，配置奢华却常年闲置。

        拿来给他的守护灵休息……嘛，勉勉强强吧。

        脑子实在转得太快，五条悟甚至发散性思维启动，考虑起配套的一系列问题：

        守护灵要吃饭吗？

        这个倒是好说。因为咒力消耗，咒术师的食量向来很大，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多要来一人份的食物。

        衣服呢？还有头上亮晶晶的晃眼东西。

        他是不懂贵女那些花里胡哨、里三层外三层的玩意，但既然是他的守护灵，别人有的，青木夏树必须不能少。

        ……嗯，要么去抓一个嫡系的倒霉弟弟，逼他承认自己有女装癖？

        六眼之子心里拨弄着算盘，暗叹，养只守护灵可真是件麻烦的事情，还好他是无所不能的未来之星五条悟。

        然后无所不能的未来之星被按回了床。

        “睡吧，悟。”青木夏树用手心盖住他的眼睛，“我就守在这里。”

        五条悟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

        “果然！你根本是那种必须跟契者保持近距离，连吃饭洗澡睡觉都寸步不离的变态守护灵！”

        “……真的不是啦！”

        想到之前被自己评价为“变态”的红围巾妖怪，青木夏树的脸皱成一团，不是很愿意和对方划上等号。

        她气呼呼地翻旧账：“不是悟说自己总是被暗杀吗？那我当然要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啊！”

        听到了未曾设想的理由，五条悟一愣，连后面的反驳，都显得心虚起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底气不足，来不及思考，先习惯性嘀嘀咕咕地嘴硬。

        “我又不是没有暗卫……保护我的人加起来，比家主本人都多了。想暗杀我的人那么多，不是一个都没成功么。”

        “但我会担心啊。”

        青木夏树说得理直气壮，反正离开是不能离开的。

        六眼的能力太特殊，她也是仗着有樱木精灵提供的五条家的气息，加上五条悟本人的咒力，才能让他深陷梦境而不自知。

        这已经是连续为他织的第七次梦境，如果再失败，等那点咒力被消耗殆尽，就很难骗过六眼了。

        好不容易让八重樱开了一半，她必须时刻掌控五条悟的情况，避免任何意外发生。

        ——五条悟信了。

        感恩的心，青木夏树默默感谢天下第一的白兰代打。

        这是白兰教她的：永远不要试图用谎言欺骗别人。

        【因为小夏树不会撒谎啊。】

        【所以只需要说出部分的真实，留出空白余地，把想象的权力交给对方，他们就会编出一套自我信服的逻辑。】

        教坏小孩的棉花糖精说着，笑眯眯地点了点她的眼睛。

        【毕竟小夏树很可爱嘛。大家都会愿意被这双眼睛骗过去的哦？】

        青木夏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这一招，目前为止都非常好用。

        五条悟像一团失去抵抗力、手足无措的云朵，被埋在柔软的被褥里，颈脖纤细，眨动的眼睫扫得她手心一阵又一阵的痒。

        “悟好乖哦。”

        青木夏树忍不住笑。

        抿起唇，五条悟小小声地吐槽：“……反正马上就有人要叫我起床上课去了。”

        “没关系，我会守在这里的。”

        诱哄般的口吻，青木夏树学着式神绫女照顾自己的样子，俯身亲了亲男孩光洁的额头。

        “做个好梦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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