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姜书然和弟弟在胡同里磨磨蹭蹭，吃完了冰棍儿才回到家。家里头亮着灯，打开门，看见他们爸爸坐在桌前，手里拿着本书看。

        见姐弟俩回来，姜学前抬眼撇过来，给他们递了个眼神。然后板起脸，语气非常严肃地问：“你俩去哪儿玩了啊？”

        姜书然眨眨眼睛，笑眯眯回：“就在外面玩儿呀。”

        厕所里传来响动，不一会儿陈如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她拿干毛巾擦着头发，也看了姐弟俩一眼，说：“刚刚小雪过来，说你这两天都没跟她玩了，你俩闹矛盾了？那你晚上往外跑，在跟谁玩儿呢？”

        “我跟弟弟一起玩的呀。”姜书然特意放慢语速，在脑海中飞速寻找关于小雪的记忆。

        很快她就想起来了。

        小雪是她童年玩得很好的一个玩伴，住胡同口，是个单亲家庭。小雪妈妈在她两岁那年意外去世了，她爸担心娶后妈会对小雪不好，所以至今未娶。

        两家人关系很不错，姜学前和小雪爸爸谭勇关系特别好，从小一块儿长大，几十年交情，去年还借了差不多一千块给他们家。

        可惜谭家运气也不大好。

        谭勇是运输队的，每个月基本上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外面跑货运。他胆子大，经常倒卖或者收钱帮别人拉点货赚外快，所以能掏出一千块借借给他们。一千块在这个时候，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了，姜学前和陈如每个月工资加起来才两百块钱呢。

        只是跑运输很危险，□□十年代比较混乱，路匪十分猖狂。他们会在路上设置路障逼停车子，只要车一停，就会一拥而上抢走货物。

        货物被抢走就算了，有些倒霉的司机甚至会丢掉小命。

        姜书然记得很清楚，大概一年后谭勇会在运输途中遇到路匪。不仅被抢走一车货物，甚至还被打断双手，唯一幸运的大概就是保住了一条命。

        再然后谭家就搬走了，和他们失去了联系。

        她收敛思绪，眼睛弯了弯，又说：“小雪没来找我玩，我就跟弟弟他们玩啦。”

        “真的吗。”陈如这两天总感觉自个儿闺女有点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她将毛巾重新搭回去，听着闺女脆生生回答，心想小孩子性格还没定型，有变化应该挺正常，自己可能想太多了，便没继续问下去，而是说：

        “你们谁先洗澡呀？”

        姜书然举起手，依旧先洗。

        洗完澡后她坐在床边等头发干，眼神没有聚焦，在脑海里和系统对话。

        【今天收益：2695，总收益：4145，距离任务还差：855，胜利就在前方，请宿主再接再厉！】

        两天时间赚四十块钱，平均一天20，一个月下来能有600……也能怪后面越来越多的人下海经商，谁不想多赚点钱过好日子呢？

        让姜书然比较惋惜的，是卖花这个生意可能做不长久。

        织花对手工小白来说或许比较复杂，但熟手只要买回来拆开一看，就知道该怎么织。她只能趁着还没有同行出现，努力多捞点钱了。

        嗯，买回来的毛线团已经用得差不多，明天得重新买。可以买点其他颜色的毛线团，比如粉色和蓝色，粉白渐变色玫瑰也很好看……

        想着想着，姜书然很快进入了梦乡。

        …

        …

        次日，姐弟俩依旧分工干事儿，姜书然抽了五块钱给姜书兴，让他去买毛线团，仔细叮嘱要小心别被熟人看到了。

        姜书兴应得飞快，拿到钱跟个小旋风似的直接冲出了门。不到二十分钟就回来了，喘着气儿，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跑这么快干啥。”姜书然去厨房拿毛巾打湿，给他擦擦脸，嗔怪道：“又不着急，外头多热啊，快去吹吹风扇。”

        姜书兴任由姐姐给自己擦脸，擦完了端起桌上的凉白开一饮而尽，然后咧嘴笑：“快点回来，姐姐就能多织点，多赚点钱！”他笑容灿烂，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看起来憨里憨气。

        “姐，你要的毛线团我都买了，一共三块钱，还剩两块。”

        “……”

        很好，姐弟俩都掉钱眼里去了。

        姜书然觉得好笑，接过弟弟递过来的两块钱和装着毛线团的袋子。两人一块儿回房间，一个准备织花，一个掏出暑假作业龇牙咧嘴地写。

        这次买得毛线团除了红色白色绿色外，还多了粉色蓝色和黄色。

        粉白渐变玫瑰，黄白渐变玫瑰，蓝色铃兰花。

        确定好颜色后，姜书然拿起棒针开始熟练地勾起了花。

        下午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姐弟俩齐齐停手，互相对视一眼，最后由姜书兴过去开门。

        “姐，谭雪来找你了。”

        “书然！”有些软绵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个穿着小白裙扎俩马尾辫的小女生走进房间。她看撅着嘴看过来，软软地抱怨：“你怎么都不来找我玩了？你在干嘛呀？哇，这个花好好看，书然，这是你织的吗？”

        谭雪目光被床上的花朵吸引过去，眼里满是惊艳和喜欢。

        女生不论年纪都喜欢这种好看的花儿。

        姜书然应了一声：“对呀，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朵。”

        谭雪表情欣喜，却又摆摆小手，扭捏道：“算、算了吧。”

        “没关系，拿着吧。”她挑了朵粉白渐变玫瑰塞进谭雪手里，眯着眼笑，感觉脑子里那层像是蒙上灰尘的记忆画面突然清晰许多。

        她想起来，谭雪性格比较文静内向，大概单亲家庭的孩子性格多少都有点问题吧。

        谭雪在家一直是被她爷爷奶奶还有爸爸捧在手里宠着，吃得穿得都要比周围小孩儿好出一大截，很容易遭到其他小孩子嫉妒厌恶。再加上她性子腼腆，经常受到欺负也不敢回家告状，久而久之就不愿意出门玩儿。

        唯一的好朋友就是她。

        姜书然叹息一声，看向谭雪的视线不由自主带上些许怜爱。

        “谢、谢谢。”谭雪感觉好朋友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不过高兴的情绪占据上风，紧紧攥着粉白玫瑰。她坐在床边，好奇地看着一旁正在做花柄的姜书兴，问：“书然，你怎么织这么多花，都要拿去送人吗？”

        姜书然摇摇头，分出一点心思回答问题，手上动作不停：“当然不是啦，送你是因为我跟你关系好，这些花是要拿去卖的。”

        谭雪小脸微红，扭扭捏捏，小声回了一句：“你也是我最好的好朋友……”

        姜书然：“……”啊？

        “多少钱呀？”谭雪又疑惑地问。

        “五毛。”

        “那、那我给你五毛钱。”谭雪动作利落，拉出挂在脖子上的小钱袋，从里面掏出一张五毛递过去。

        “这是我送你的花，不用给我钱。”姜书然拒绝道，见小姑娘还想说什么，直接来了一句：“你要是给我钱就代表咱俩不是好朋友，哪有好朋友之间送东西还收钱的呀？”

        谭雪只能收回钱，巴巴地看着她：“那、那好吧。你们什么时候去卖花儿啊？去哪里卖，我也想跟你一起去，我自己在家里好无聊……”

        姜书然有些犹豫。

        “你要去的话就得保密。”一直没吭声的姜书兴突然开口，哼了一声，很是傲娇：“这是不我们不能告诉大人的秘密，你能保密，不告诉其他人吗？”

        谭雪睁大眼睛：“为什么不能告诉大人呀？”

        姜书兴不耐烦：“因为这是秘密啊，秘密告诉大人了，还算啥秘密？”

        “哦。”谭雪点点头，想了想说：“我可以保密，不告诉大人，你们带我一起去。”

        这个姜书兴没法做主，扭头看向姐姐，谭雪也跟着看过来。

        面对两个小孩儿的视线，姜书然思考片刻，同意了：“成，那你晚上吃完饭在胡同口等我们。”

        谭雪表情无比雀跃：“嗯嗯~”

        ……

        谭雪一直待到陈如下班回来才离开，走得时候蹦蹦跳跳，双马尾一甩一甩的，朝陈如挥挥手：“陈姨，我回家了，拜拜。”

        “好，拜拜。”

        陈如柔声回道，心想小孩子的矛盾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不又开开心心在一块儿玩了？

        吃完晚饭，姜书然打了声招呼，说和谭雪玩，继续和弟弟偷摸抱着花出门。今天织得花最多，一共有一百朵，马上就能完成任务了。

        谭雪早在胡同口等着了，见到姜书然姐弟俩立马迎过来，三人快快乐乐往影院门口跑。昨天说要买花的顾客已经过来等着了，见今天出了新颜色的花，一时间犯了选择恐惧症，在姜书然巧舌如簧下各买了一朵。

        “书然，你好厉害啊。”谭雪在旁边惊叹，一脸佩服：“你和你弟弟都好厉害，我都不敢跟不认识的人说话……”

        姜书然笑了笑，心想还不是生活所迫，她曾经也是个社恐呢。

        “要不要试试？”她递了两朵花过去。

        “不不不。”谭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非常抗拒，“我看着你们就好啦！我、我害怕，我不敢。”

        姜书然没有勉强，扬起笑容继续和弟弟卖花。

        【叮！任务完成，恭喜宿主成功赚到五十，抽取20提成，扣除启动资金！】

        突然，机械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正口若悬河推销的姜书然话语卡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接着往下说。等到顾客掏钱买完花，她才在脑海里问：一共拿走了多少钱？

        【20。】

        她啧了一声：还以为你们会先扣掉启动资金再抽提成呢。

        这样自己就能多赚两块钱了！

        系统声音冷冰冰：【宿主，不要想着薅系统的羊毛。】

        姜书然轻哼一声，嘴角上扬，继续卖花。

        另一边，在王老太婆眼皮子底下干完活的马大妮总算能出门了。她快步走到夜市，没看到姜家龙凤胎身影，想了想又继续往前走，快要靠近电影院时，看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马大妮眼睛一亮，连忙找地方躲了起来，露个脑袋鬼鬼祟祟看过去。

        离得有些远，看不大清，她又往前走了点，躲在电线杆后头使劲儿眯着眼看。然后马大妮瞧见有人递了张什么东西给姜家那妮子，依稀能看出来是一张钱币，就是看不清数额。

        钱！？

        马大妮瞪大眼睛，满脑子疑惑。

        那人是谁啊？为啥要给姜家妮子钱？该不会是因为家里没钱了，所以姜学前两口子把娃子赶出去讨钱了吧？哎哟，要自己孩子出去乞讨要钱，他们咋能干这种事情呢！？

        马大妮眼睛陡然发亮，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大新闻，呼吸都急促起来。

        回去告诉婆婆，她肯定高兴！

        马大妮嘿嘿笑，扭头快步往回走，一副迫不及待要看好戏的猥琐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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