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平安香符（四）

祝青禾简明扼要的解释了几句，穆叔也没多问，看了一眼祝青禾身后二人说道：“既然是少东家的朋友，老头子我就放心了。”

        “穆叔，一会若是有人来查问只管搪塞过去便好。”闻言穆叔也并未多话，倒是很熟练的点头行礼退下，转头后心中却有些欣慰，少东家真是长大了，杀伐果断指挥若定，再也不是之前那一副小女孩的模样。

        倒还真有几分……那人的气魄。

        穆叔走后，沈无魅摘掉面巾若有所思：“少东家？据我所知，祝府文臣之家，不行商，这东家是谁？”

        祝青禾倒是没想到他敏锐至此，心中一紧面上倒是笑呵呵道：“这是我母家的仆从，很靠谱的，沈大人不必担心。”

        “清尘姑娘没事吧？”祝青禾走近关切问道，自然的切过话题。

        清尘刚从生死之劫逃过来，面上还带着惊魂未定，听闻祝青禾的问话略一瑟缩小声道：“多谢大人关心，奴婢……没事。”

        沈无魅就没有那么温柔了，单刀直入道：“萧夫人为何要派人去杀你？”

        清尘略一思索也明白他们二人已经在后窗那里听了半天的墙角，所以自然听到了那杀手的自白，知道是萧夫人要杀她也不出奇。

        只是——她咬着下唇一脸为难。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萧府的那些私密隐情真的要告诉他们吗？

        大少爷如果泉下有知，知道这些事被抖搂出去，真的会开心吗？

        看着清尘一脸犹豫，沈无魅有些不耐烦喝道：“此事涉及命案，若是你有所隐瞒贻误破案之机，你可知该当何罪？”

        他一身黑衣犹如暗夜修罗，虽然面容英俊，但多年公职浸淫周身带着杀伐果断，此时横眉冷对厉声喝问着实瘆人。清尘何时见过这么吓人的男人，直接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大人饶命，奴婢不敢隐瞒。”

        祝青禾“哎”了一声连忙弯下身把人扶起来，清尘依旧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对面的沈无魅。祝青禾心内哀叹，沈大人可真是半分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今日若没有她，他能活生生给人家小姑娘吓晕过去，可真是作孽啊。

        清尘坐在椅子上，在祝青禾的引导下将萧府背后的秘密娓娓道来，他们二人也终于得以窥见萧府众人古怪行径背后真正的缘由。

        萧府大少爷萧元洲自小体弱多病，从娘胎里出来就带有不足之症，那全是因为当时的姨娘也就是现在的萧夫人给大少爷的亲娘在孕期下了慢性毒药，本想一鼓作气让她难产一尸两命，谁知大少爷坚强，居然活下来了，只是萧夫人却没了。

        时隔多年，清尘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是双眸含泪，咬牙切齿：“夫人被她害死了，她却心安理得的坐上了萧府当家主母的位置，从小到大，还对大少爷多加磋磨。”

        “大少爷从来都隐忍不发，平日在房内深居简出，可这次，她……她居然害死了大少爷。”

        沈无魅皱起眉问道：“是萧夫人害死萧元洲，你可有证据？”

        清尘目光狠绝：“自然，是大少爷亲口告诉我他无意中听到萧夫人和管家的对话，知晓了他们的秘密。在那之后，大少爷就遇害了，一定是他们干的！”

        “他们的秘密，什么秘密？”

        “萧家的二公子，萧元佑，根本就不是萧老爷亲生的，是现在的萧夫人和管家私通所生。”

        祝青禾正喝着茶水，闻言差点把自己呛个半死。什么，那个嚣张跋扈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二少爷，居然是个奸生子？

        真是难以置信。

        沈无魅手指敲着扶手，面上倒是仍然波澜不惊：“萧元洲是如何听到这个秘密的。”

        “这个大少爷倒是没有详细告诉我，”清尘道，“但是那日大少爷从外面回来神色有异，我便多问了几句，才得知这件事情。”

        祝青禾突然插问了一句：“清尘，在萧府内大少爷最亲近之人可是你？”

        清尘眼眸微闪：“我自幼被卖到萧府，那时我面黄肌瘦没人看得上我，还是大少爷选了我当他的婢女，要不然我现在都不知道是否还活着呢。”

        “少爷教我读书习字，做人道理，对我来说，少爷就是这个世界我最亲近的人。”

        “哦，这样说来，你家大少爷对你也是一样的感情了？”祝青禾支着下巴看着清尘，她纤长的睫毛压低微颤，似乎有些紧张。

        “我不是大少爷，自然不知他的想法，大少爷为人温柔，行事儒雅，想来他对我也只是因为我比较惨，举手之劳罢了。”

        “这样说来，你家大少爷书案上那张诗词并不是写给你的了。”祝青禾笑问。

        清尘手指捏紧了膝上裙摆，沈无魅却看向祝青禾问：“什么诗词？”

        祝青禾一拍脑袋，瞧她这记性，忘了和沈无魅说诗词的事了，不过现在说也不迟。

        “我在萧元洲的书案上发现了一首藏头诗，是清尘的名字，本来以为他二人有情，如今看来倒是不确定了。”

        清尘面色窘迫，刚才振振有词的激烈神情不见了，如今倒是有些小女儿般的害羞难为情。

        沈无魅也不废话，既然有新线索就继续往下问，依旧是审问犯人的口气：“所以你和萧元洲有私情？”

        若是如此的话，假设她之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那么管家的死她就有着重大嫌疑。

        清尘拼命摇头：“没有的，只是我私心倾慕大少爷，哀求大少爷教我写那句词而已，大少爷对我是全然无意的。”

        清尘面色凄楚：“我只是一个卑贱的奴婢，大少爷那样的人物，又怎么能看得上我呢？”

        沈无魅不懂女孩子心思的弯弯绕，直愣愣的往下问：“既然如此，你家大少爷死后你可心怀怨怼，管家之死是否也是你一手促成。”

        清尘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摇头：“大人明鉴，此事真的不是我，虽然大少爷遇害后我也想过拿把剪刀去找他们与他们同归于尽。但是我也只是想想，还没有付诸行动管家就死了。”

        沈无魅微微蹙眉，似乎在考虑清尘的话是否可信。

        祝青禾适时开口：“沈大人，我觉得清尘应该不是杀害管家的凶手。”

        “如果我是清尘的话，身为一个弱女子，我会先找萧夫人下手，毕竟萧夫人才是最大的凶手，而不会选择身为男子的管家。”

        清尘拼命点头：“对啊。”

        管家虽然已过不惑，那也是个实打实的男人，清尘绝不会是他的对手，更别说将他推进池塘中了。

        更何况，祝青禾回想起当时她在池塘壁上看到的东西，看向沈无魅：“而且，管家并不是被人推入水中的。”

        “但是如果说是失足落水的话，又感觉有哪里不对。”

        沈无魅：“萧夫人告诉我，管家深谙水性，所以她才肯定管家的死绝非意外。”

        清尘忙道：“对的，管家是会水的，而且水性极佳，当年大少爷掉入池塘就是他下去救人的。”

        那这事情就更加奇怪了，管家会水，就算掉入池塘也不至于淹死，何况当日他又未曾饮酒失智，怎么会活生生溺死在池塘中呢。

        真是一团乱麻，屋内光亮跳跃了一瞬，祝青禾这才发现蜡烛已快燃尽，这才发现时候已经太晚了。

        距离天亮也不过两个时辰了，便开口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休息吧。”

        沈无魅起身：“那我先告辞。”

        “沈大人，”祝青禾喊他，“都这个时候了，府衙也回不去了吧，你就睡这吧。”

        倒也是，门禁早过了，不过——沈无魅回头道：“你这里有地方？”

        这间铺子还没有她常驻的那间主铺子大，能有地方给他们住吗？

        祝青禾愣了一会，朝外面喊了一嗓子：“穆叔——”

        “诶来了来了。”穆叔披着一件外衫走了进来，“少东家怎么了？”

        “穆叔，我们这可还有多余房间安顿我这两位朋友。”祝青禾问道。

        “有的有的。”穆叔点头，“还有两间。”

        那就好，祝青禾松了一口气，“穆叔，那你安排他们住下吧。”

        “好嘞。”穆叔点头，点完头后他又看着祝青禾，“少东家，那你住哪？”

        祝青禾：“……”

        对啊，她住哪啊？她把自己给忘了。

        清尘眼神天真开口道：“二位大人睡在一间不就好了。”

        他们二人同为男子，又行事颇有默契，想必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住在一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穆叔眼神惊异，眼神在沈无魅身上打量半晌，脸上神情变幻万千，小姐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合心趁意的夫婿吗，模样倒是不错，只是他们居然发展这么快吗，都住在一起啦。

        现在的小儿女，可真是不得了。

        祝青禾憋着气打断穆叔心中的猜想，“穆叔，你先去收拾一下房间吧。”

        穆叔走后，祝青禾深觉头疼，沈无魅扬起唇角走近道：“如何，祝大人要和我一间房吗？”

        祝青禾转过头瞪他：“你想得美。”

        沈无魅唇边笑意不减：“那祝大人是准备自己去睡柴房了？”

        哼，怎么可能，大不了今天她就丢了这个人。

        祝青禾深吸一口气，笑容真诚看向清尘道：“清尘姑娘，能和你商量一件事吗？”

        清尘惴惴道：“大人请讲。”

        祝青禾笑眯眯的把自己嘴角的那撇八字胡撕了下来，又将高高梳起的发髻散开，墨发披散，空气中清香浮动，映衬着她雪肤花颜，如月眉眼，清艳绝伦。

        清尘惊讶瞪大了眼。

        “其实，我是女的，所以今晚我能和你一间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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