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真是个累赘，我怎么会生下你。”

        “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垃圾就是垃圾。”

        “废物，你怎么不去死啊。”

        女人的咒骂声，身上的疼痛，侮辱狰狞的面孔，这些就是他的童年的全部。

        年幼的宴余再一次从黑暗中爬起来，蓬头垢面的脸上青青紫紫，嘴角仍有干涸的血迹。

        脏污的脸上，古板无波的黑眸沉沉，满是麻木的冷漠。

        身上的伤口的疼痛一阵一阵的传入脑中，布满灰尘的地上渗入血迹。

        看着黑暗潮湿的环境，宴余冷硬的心已无波澜。

        破旧的衣料无法遮挡瘦弱的身材，斑驳的伤痕累累其上。

        隐约透着瘦骨嶙峋的肋骨，根根排列的骨架上满是崩裂的伤口。

        瘦弱的男孩并未顾及身上的伤，自顾自的蜷缩在角落，准备熬过这个漫长的夜晚。

        只是纯黑的眸子泛着冷意，直直的看向黑暗的深处。

        第几次被那个女人丢进来了，三次？五次…也可能是说不清了。

        宴昱以前不叫宴昱，在他出生时就被认为是一个多余的东西。

        他还记得他询问女人，女人不耐的回答。

        “在我这里你就是个多余的东西。”

        “为什么不跟我姓，你爸姓宴，那就叫宴余了。”

        女人刻薄的眼神里满是嘲讽，写满了你不配…

        所以那个女人随意的给他取了个余字，仿佛明晃晃的告诉着他。

        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多余的东西…

        宴余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姓宴，也从未见过自己的生父。

        从记事起他只能看得见那个女人，他生理上的母亲。

        在儿时的记忆里，他对那个女人尚有孺慕之意，像个傻子一样围着女人转。

        不管是女人打他，骂他，他依旧像个狗一样，拖着伤痕累累来到女人面前。

        为了女人，他努力学习，拿奖，女人不喜做家务，他全做了。

        他也想被母亲肯定，但最后能收获的只有女人厌恶的眼神，以及不耐的姿态。

        即便他在努力，好像在母亲眼里，他就是不甚重要的物件。

        最终，他也不过是在被打一顿，被随意的扔在地上。

        每次被打，看着母亲狰狞的面容，他都不知道…

        为什么，自己的母亲，跟别人的不一样…

        隔壁的小孩，他偷偷跑出去看过他和他妈妈的相处。

        慈祥温婉的女人牵着小孩的手，一步一步的上了楼。

        女人脸上的温柔，让幼时的宴余看的愣在了原地。

        在晚上，看着一如既往烂醉的母亲，他鼓起勇气问了她。

        墨色的瞳孔里满是依赖的不安，小孩稚嫩的声音响起。

        妈妈，你为什么不能对我好点。

        得来的是什么？

        女人狰狞的面容上满是烂醉后的红晕，瘦弱营养不良的身材不能挣脱女人的动作。

        “你不配叫我妈妈，姓宴的都是垃圾，以后别让我听见你叫我母亲。”

        “我没有你这样的恶心孩子，真是个多余的东西。”

        说完这些话，女人一脸晦气把手中头破血流的孩子丢到了地上。

        真是恶心，越长越像他爸了，女人不耐的啧了一声。

        颇为嫌弃的绕过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大门被打开，又被关上，高跟鞋的踢踏声逐渐远离。

        满室黑暗，地上瘦弱的孩子睁开了双眼，深色的眸子满是沉寂。

        身上的疼痛仿佛在警告他一般，女人发泄似的打骂历历在目。

        原来，在母亲眼里，他就是多余的…

        从此，宴余他变了，他再也不会像狗一样凑到女人身边。

        他，只是沉默的活着。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上小学了，心智早熟的宴余很确信。

        要不是九年义务教育，女人都不会想让他出来上学。

        因为他孤僻的性格，褴褛的衣物，在学校也只是换个地方受欺凌。

        但小孩毕竟是小孩，欺负人的手段还不如女人的一巴掌。

        宴余看着面前紧锁的门，门外是寂静得冷漠，夜色逐渐降临。

        房间中心瘦弱的男孩只是不屑一顾的嗤笑，下一刻，沉默的翻窗离开。

        等到家，宴余只是沉默的再次承受女人的打骂。

        大概是他的脸，越长越像他那个不知死活的爸爸了？

        女人发泄虐打的动作越来越重，脸上狰狞的表情恶心的让他想吐。

        再次躺在地上的宴余，无所谓的看着面前的女人相似狂犬的动作。

        看着女人的神情，他只觉得好笑…但面上依旧是一贯的沉默。

        大概是他命硬，每次被虐打都会自发的好，都不需要去医院。

        所以他也就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跟死神抢命活到了现在。

        当然，也不乏有老师委婉询问女人为何他每天都是一身伤。

        哦，面对外人，女人都是满脸都是令他作呕的温柔。

        我家小孩总跟人打架，我也管不住。

        嘁，真恶心，年幼的宴余在电话挂断后，迎来的又是一轮的新的虐打。

        有时候真不知道，女人为什么不把他杀了，宴余无所谓的想。

        这次被丢进来是因为什么？哦，是他拿刀划伤了脸。

        女人急得带他到医院，看着结果没有大碍，把他打回家打了一顿就丢了进来。

        宴余摸着自己的脸，阴沉的眼眸满是嘲讽的戾气，一瞬间从小到大的疑虑都捋清了。

        为何女人打骂他的时候从不打脸，为何女人看到他就觉得恶心。

        为何女人不杀了他，为何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一切的问题好像都有了答案，原来，是他的脸啊。

        大概是来自于父方的基因，宴余拿着刚刚发现的把柄。

        心里只想着怎么把女人欠下的债务一一讨回，不论结果。

        黑暗中，小孩脸上满是带着笑意的残忍，僵硬的脸上罕见的露出温柔。

        就这样日复一日，事情迎来了转机，在宴余和女人的周旋下。

        他身上已经很久没有了伤，也穿上了干净的衣物。

        半大的孩子坐在班级里，眼底只有不符合年龄的冷漠。

        想到女人那张暴怒却无能为力的脸，宴余只觉得好笑。

        看来，他的父亲，身份不一般…

        虽然女人放松了对他的管辖，但电子设备他依旧被禁用。

        在女人再一次烂醉如泥，瘦弱的男孩只是冷漠的蹲下身子。

        斯条慢理拿起女人手中的手机，开屏，指纹验证，一气呵成。

        喝的烂醉的人格外的配合，这让宴余愉悦的勾起了嘴角。

        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真好看，希望以后都只能看见她这样。

        融合了父母二者的优良基因，宴余即使年纪尚小依旧能看出其未来的俊美。

        后来也的确如此，但那都是后话了，这时的宴余只是一脸冷淡转身离开。

        毫不顾忌女人躺在地上被冷意侵蚀的不适，将自己的亲生母亲丢在了门口。

        适应了一下手机的使用，宴余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资料。

        看着资料上与他几分相似的男人，宴余惨白的脸上。

        缓缓勾起笑容，在黑暗中莹白的光映着男孩近乎冷漠的面容。

        果不其然，过了没几年，女人就放下了平常的厌恶，恶心的笑容满面。

        哄骗连带着威胁带着他来到了一栋金碧辉煌的别墅。

        看着女人谄媚的表情，俯低做小的姿态，宴余突然觉得挺没意思。

        即便他已经知道等下要发生的事情，很快宅子里出来人了。

        女人脸上带着假笑，扯着他向前，放在肩膀上的手不断施力。

        但男孩的面上依旧是沉寂的冷漠，唯有那双与宴家家主相似的黑眸带着着光。

        顺理成章，姗姗来迟的男人，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看到他也毫不惊讶，只是虚伪的搂着女人的腰。

        看着面前你侬我侬的感人场景，宴余只觉得女人真是愚蠢。

        男人眼底的冷漠嘲讽连他都看的出来，身边满是带着嘲讽的目光。

        女人毫不在意，在她眼里荣华富贵才是最重要的。

        她也才知道，当初的穷小子早已经成了云城的豪门之一。

        更何况经过她的调查，宴家家主的夫人早已病逝，只留下了个五六岁的小孩。

        看着男人眼底的温情，女人只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

        目光触及到站在一旁的男孩，眼睛里不可避免的染上厌恶。

        但为了未来的荣华富贵，女人忍耐的拉过宴余，声情并茂的说着自己的过往。

        殊不知面前的男人早已调查过一切，只是虚伪的看着女人的表演。

        最后，宴家多了个小少爷，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私生子。

        纸醉金迷的酒宴，客人们隐晦的视线，身上难得的柔软面料。

        冷眼旁观的宴余只觉得恶心，看着笑脸艳艳的女人和她身边高大的男人。

        宴余冷漠的转身，甩掉了身后紧跟的仆人，自顾自的走进了花园。

        不论是那比他小的哥哥还是恶心的母亲，宴余也只是百无聊赖的看着。

        直到那个顶着草，淌着泪，依旧笑脸盈盈的看着他的人滚到了他面前。

        你是谁啊！

        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他从未听到过如此娇软的声音。

        也是个被宠着长大的少爷罢了，要跟他做朋友？

        宴余只觉得好笑，泛着冷意的黑眸不自觉的对上面前琥珀色的瞳孔。

        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名，不是那个进入宴家以后挂的名头。

        听到他的回答，男孩透亮的眼珠里满是纯真的喜悦，仿佛面前的人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

        他是私生子，宴余近乎冷漠的开口，他应该转身就走了吧。

        宴余的伤痕累累的心里不自觉的泛起一丝遗憾。

        但他从未想过，从那一刻，他将会完全陷落，毫无反应，也不曾反应。

        私生子，怎么了，我李楠知的朋友就是坠吊的！

        男孩泛着奶音的话，近乎慢放的流入了宴余的耳中。

        那张还掉着金豆豆的白嫩嫩的小脸，在那一刻被岁月模糊了。

        他在狼藉黑暗的童年，跌跌撞撞的爬出了深渊，走向了人间。

        在这个令人恶心的人间，他捕获了一颗自投落罗的星星。

        虽然这颗星星怕疼爱哭，总是对他虚张声势的张牙舞爪。

        也知道了面前有着像星星一样闪耀的眼眸的男孩的名字。

        琥珀色的眼睛伴随着他的每一个梦境。

        也陷入了一个叫李楠知的朋友的陷阱中，但他甘愿的投入其中。

        缴械似的丢弃了在阴暗的下水道里的纯黑，只是低头再一次答应面前人的需求。

        后来，他们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放学，生活仿佛越来越好。

        有时候，宴余开始感谢自己的母亲，要不是她生下了他。

        他也不会降临在这个世界上，要不是她的贪婪，也不会来到宴家。

        遇到那个闪烁的他。

        有时候宴余总会惶惶不安，到底是为什么，他要对他那么好。

        不安的情感，让他更加冷僻，总是呆愣不自知迷恋的看着面前眉眼飞扬的人。

        看着他跟别人调笑，讲话，心头的酸涩逐渐浓重，本就阴沉的面容更是冷峻。

        看着他日复一日的冷淡，落入网中的星星依旧毫不顾忌的扯着他的脸。

        依旧是带着奶意的声音响起，一如第一次见面，调笑的说。

        我的朋友，宴余就是坠吊的，连板着脸也帅飞了。

        那人眉眼间的笑容映入眼帘，身后的人声仿佛消音一般。

        宴余心中的不安扩大了，在一次二人放学后偷摸的玩闹后。

        他坦白了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名字，只是隐瞒了女人对他的所作所为。

        在夕阳下，他惶惶不安的等着面前已改笑意沉默的男孩。

        但下一刻，春暖花开，面前的人只是勾起嘴角，好哥俩勾着他的肩膀。

        又怎样，我李楠知罩着的人，谁管他什么样。

        你说宴余是你真名，进了宴家就改名了是吧。

        这还不简单，以后我私底下叫你宴余，在外人面前叫你宴昱不就好了。

        老实说，我觉得你的本名更好听诶。

        余，多出的，那不就是在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很好的人咯。

        宴余，看来你的家人觉得你的降临是个好事嘞。

        踏着黄昏，二人的身影缓缓拉长，稚嫩的奶音拉着长音。

        琥珀色的眼睛半眯着看向远方，男孩懒洋洋的分析。

        而宴余只是魂不守舍的看着旁边飞扬的人，他对于这个世界，是个礼物？

        宴余不自觉的勾起难得的笑容，长久不笑的嘴角略带着僵硬。

        但身边的人早已跳着脚，眉眼间肉眼可见的满是喜悦。

        诶，你笑起来，真好看，平常给爷多笑笑嘛。

        男孩的声音大刺刺的传入脑中，心中蓬勃跳动的幅度，随着声音摆动。

        宴余不自觉的收敛了笑意，耳垂上平添红色，再次回复了平常的冷漠。

        身边的人马上传来一阵唏嘘，死皮赖脸的勾着他的头，半是威胁半是恳求。

        好余余，再给爷笑一个嘛。

        被勾着头的男孩没有动作，只是顺从的俯低身子。

        任由旁边的人的撒泼打滚，只是眼底的星光更闪。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有人觉得他的出现是个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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