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手札

昨儿暴雨下了一夜，天气渐渐转暖，院子外的梧桐树叶被吹落了一地，将青石砖上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青叶。

        时间已到了晌午，内官监的膳食也尽数被人送了来。今儿御膳房的伙食不错，有鱼又有肉，算是难得的荤腥了。

        菜还没上桌，饿了一上午的小太监们早就翘首以盼，看着食盒盘子里的红烧肉，眼睛都在冒绿光。

        林寒艰难地在众人的抢夺之中，装了满满一碗饭菜，端去了后院房间。

        推开门，一眼便看见东南角那个在床上蠕动的“毛毛虫”。

        “醒了？”

        床上没有动静。

        直到林寒端着饭碗放在桌上，饭菜的香味溢满整个屋子，勾得被子里的人鼻子动了动，立马睁开眼起身。

        眼看着床上的人头发乱糟糟的，一张圆鼓鼓的小脸蛋也睡得通红，嫩生生的，像刚被蒸出锅的白面馒头。

        忍住想要上手捏一捏的冲动，林寒故意端着饭菜在元宝面前晃悠一圈，“还困吗？”

        “不困不困！谢谢哥！”

        元宝说着就想上手去拿碗筷，却被林寒嫌弃的拍开，两道浓密的眉毛都皱紧在一起，“去洗漱！”

        “哦。”

        林寒有时候严肃起来还是蛮让人发怵的，元宝不敢反抗，乖乖的下床。

        等她洗漱回来，动作迅速的像个猴，三两下上桌，拿着碗筷便开始干饭，活像是三天没吃饭似的。

        看着她那粗鲁的吃相，林寒默默倒好茶水放一旁凉着，这才离开。

        将饭菜吃的干干净净，元宝这才感觉到自己被掏空的身体又充满活力。

        这些天连着时间去御膳房守夜，夜里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白天，虽然掌事太监吩咐给他们这些小太监做的杂事并不多，但也总不得安生，还得提防着又被挨骂。

        好不容易今天早上那龟毛的掌事太监心情好，没再多给他们派伙计，元宝得了空便钻回房间，睡了个香甜的回笼觉。

        收拾完碗筷，元宝也无事可做，想起之前被自己用完的药粉，她觉得有必要再多做一些防身。

        想到这里，元宝转身去打开自己的衣柜，角落里放着个小包裹，里面都是宁夫子留给她的东西，大到几本手札，小到各种丸药。

        元宝打开其中一本手札翻了翻，泛黄的书页上赫然记载着人体各类致命弱点！

        例如人的耳后往上一寸的地方有个穴位名为天泉穴，只需以银针刺破，不出三天人便会死去，最关键的是死得毫无声息，让人查不出缘由来。

        还有后脑勺的某个穴位，只需每日轻敲半刻钟，一个月后，人就会暴毙而死……

        很明显，这一本手札既可以救死扶伤也可以让人死于非命。

        好在元宝虽然只是略懂药理，但对于针灸方面，她可以算得上精通。

        也就是说，有了这一本手札，她仅需一根银针，便可以置人于死地。

        再往下看，还有各种疑难杂症的记录和毒药的制作过程……可以说，这些东西拿出任何一本都可以让太医院的老学究们欣喜若狂！

        元宝很早便知道住村头的宁夫子似乎不是普通人，他是个全才，不仅在琴棋书画方面十分出色，连医术都十分了得，甚至还会制作毒药！常常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元宝曾经见过宁夫子杀猪，用那双总握着笔杆子的修长白皙的手拿着小刀，将整猪完整地剖开，鲜血飞溅，将他一席白衣染得绯红。

        他却全程没有一丝恐惧，瞧她好奇，甚至还细心地教她认识猪身上的器官，并且告诉她这些与人的不同。

        “每种生物都有自己的弱点，没有人是没有弱点的，只要掌握这些弱点，即使我们手无缚鸡之力，也能有自保的能力。”

        他对于元宝来说，是亦师亦友的存在，若不是他伸手拉她一把，她恐怕都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宁夫子总是神迹诡秘，常常便不见了人影，这些东西还是他之前消失的时候留给她的。

        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想来也是她大意了，以为这宫里只要不表现自己，便得以保全性命。却没想到，这里要弄死个人便像捏死只蚂蚁般容易。

        高贵如皇子尚且要受他人践踏，她这等小虾米怕是别人跺跺脚便没了命去。

        好在有了这些东西，元宝稍稍有了一些底气，她仔细察看着，本来想制作一些狠辣的毒药来保命的，结果发现上面的药材都很难在皇宫内找到。

        翻了老半天，元宝有些泄气。

        好在这包袱里还有几瓶药，只是量很少，不到万不得已，怕是不能动了。

        将东西收好放回去，元宝决定还是先去找找制作迷，药的草药，以防万一。

        结果刚出门，没注意院门口的落叶，元宝一脚踏上去，便被这底下的积水弄湿了鞋袜。

        “呀！什么破运气……”跺跺脚，将鞋面上的水珠给甩下去，她这才继续往前走。

        这东西制作起来也简单，只需要寻常的几种药草，外加一种名为“鸡屎藤”的野草一起捣碎烘干便可，虽然味道腥臭无比，可是威力巨大。

        但在这皇宫之中，哪里来的地方长野草，更何况是这种鸡屎藤，隔得老远便能闻见它的腥臭味，怕是早就被清除的一干二净了。

        唯一还有可能的地方，便只有她上次误打误撞走进去的冷宫了。

        但想起那里，元宝心里还是慎得慌，之前遇到的血腥场面，吓得她做了两晚的噩梦，梦里那柄带血的绣春刀挥之不去。

        纠结许久，元宝到底还是怂了，决定再躲个两天，万一运气不好又撞见那锦衣卫呢！

        想好了计划，颓废了好几天的元宝，终于记起了她的师父。

        好几天没去司膳监看他了，估计她师父得转着圈骂她没心没肺。

        想到这里，元宝有些心虚，忙偷偷从包裹里拿了一块碎银子在手里，换好衣服出门，跑了老远到尚衣局的老钱那儿。

        老钱经常负责出宫采买衣料，也偷偷带点宫外的小玩意儿回宫倒卖，油水倒是赚了不少。

        元宝看了半天，最终买了只小巧的白玉鼻烟壶。这活儿刻得细，烟壶上的画还是精美的仕女图，有格调又雅致，非常符合她师傅的品位。

        可惜要五钱银子，刚入宫的小太监月钱不多，每月只一钱银子。

        元宝好说歹说半天，又是撒娇又是捶腿捏肩，终于让老钱松嘴，把价钱定到了四钱。

        可怜元宝攒了半年的钱，如今就得花出去大半。

        元宝递银子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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