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伤心

维尔西的话，让李恩也愣了一下，然后，垂下墨黑的眉睫，道：“维尔西，你这样做，想要证明什么呢？你这样什么也证明不了，只能让我觉得，你的感情很廉价。”

        李恩的话，使得维尔西的肩膀猛的颤抖了一下，不由得伸出手来，想要盖在他的手背上，眼里满是哀恳之色：“雄主，别这样对我……”

        李恩放在桌子上的手挪动了一下，让维尔西摸了一个空。他没有看他，接着说道：“你从前把事业看得那么重，现在这样做，会让我觉得可笑。维尔西，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到底想要什么？难道到头来，你既失去了婚姻，也想失去事业吗？别弄到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竹篮打水一场空……”

        维尔西定定的看了李恩好几眼，思索半晌，才缓缓开口说道：“我……从前我能够放心去为事业拼搏，是因为觉得，身后会一直有你在。我觉得安心，觉得放心，才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做我想做的事。但是……失去了你之后，我才惊觉，你对于我来说，比起事业，要重要很多。只是从前，我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和心灵，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殿下，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以后我会兼顾事业与家庭的平衡，你想要崽子，我也可以给你。所以，所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李恩半晌没有言语，过了好一阵子之后，才道：“其实，从前，我也有错。做错的，不止你一个。”

        “不，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错了就是错了，不需要掩饰什么。”李恩清浅的笑了一下，转瞬即逝。“我错在，一直隐忍着，以为只要自己不断付出就行。却忽略了，婚姻里的不满，总会越积累越多，最后就会导致火山爆发，再也无法忍受下去……我应该早早与你沟通，把我的真实想法告诉你。所以，我们最后走到这一步，大家都是有错的。”

        维尔西深深的注视着他，喑哑的说道：“既然这样，我们还可以挽回曾经的错误。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夜色迷蒙，台灯幽暗的光照着李恩的侧脸。他的容颜一半光明一半黑暗，眼神幽暗不明，看不到他的心。

        “上次我已经对你说过了，维尔西，太迟了。既然走出了这一步我就不会再回头，我觉得，我……已经不爱你了。”

        李恩对维尔西说过的所有绝情的话似乎都没有这一句来得对他的打击大，他浑身一凛，如遭雷击，整只虫似乎都傻了。整个世界仿佛都消失了，脑子里反反复复重复着那一句话：我不爱你了，我不爱你了，我不爱你了……

        他呆呆的坐着，半晌没有言语。李恩侧过头去不看他，站起身来说道：“好了，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我该关店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维尔西机械的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出咖啡店，然后又好像木偶虫一般，一步一步的，朝着街道另一端走去。双眼，一片茫然。

        他的世界好像已经崩溃了，脑子也不在运转。耳边反反复复只有那一句话，不断的回响着：我不爱你了，我不爱你了，我不爱你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来。从小雨渐渐变大，淋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他还是双眼呆滞，不断的朝前走去。似乎除了这样，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了。

        从浅夜走到深夜，他还是不知疲倦的继续走着。渐渐的，行至一处灯红酒绿的街道。这里满街都是酒吧和夜店，随处可见喝得醉醺醺的雌虫和亚雌，扶着墙壁呕吐，酸臭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砰的一下，乱走的维尔西碰到一只醉酒的虫的肩膀，踉跄了一下，然后接着往前走。

        “他雌的！”被撞到的醉酒雌虫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你撞了老子就想走？道歉不会吗？”

        维尔西愣愣的看着空气，没有任何反应。

        看着这只呆呆的雌虫，醉酒雌虫怒了，挥拳就朝着他的脸上打去。维尔西挨了一下，身不由己的跌坐在地，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醉酒雌虫凑到他面前，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便哈哈大笑起来，冲着几个同样醉醺醺的同伴说道：“你们瞧啊，这只虫子是个傻子虫，哈哈哈，太有趣了……”

        另一只雌虫挤过来，道：“真的是个傻子虫吗？是不是被我们一起揍，也不会还手？”

        “试试好了。”醉酒雌虫猛的朝着维尔西肚子上踢了一脚，看他蜷缩起来，痛苦的皱起眉，却不反击，便笑道：“看来真的不会还手，是个天然沙包呢，哈哈哈——”

        几只喝得醉醺醺满身臭气，看起来像是小混混的雌虫围着维尔西开始拳打脚踢起来。一边打，一边不断笑着，十分恶毒和嚣张。

        路过的虫有的面无表情的走过，有的带着同情神色朝着这边看来，但，没有任何一只虫上来阻止。毕竟，那几只混混虫子，一看就不好惹。尤其是，还是喝醉了酒，毫无理智可言的混混。

        维尔西条件反射的抱住自己的脑袋，任凭他们殴打，还是没有反应。身体上的痛苦，似乎，反而能让他心灵上的痛苦减轻一些。

        最后，几个混混终于打腻了，勾肩搭背的离开，一边走，一边还唱起歌来。

        灯火辉煌的街道，暗处却有一只虫子痛苦的倒在地上。身边不远处就是几滩呕吐物，散发着难闻的臭味。

        他被打得不住干呕着，吐出泛黄的胃液。只因他今天根本没有怎么进食，吐都吐不出东西来。其实，自从李恩离开以后，他就没有再认真的吃过一顿饭了。

        维尔西原本拥有一张冷峻刚毅的脸，此时这张称得上好看的脸却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肿胀青紫，瞧着十分狼狈。嘴角甚至都裂开了，血液不住流淌下来，好半天才止住。

        他躺在地上闭着眼朝向天空，嘴角流出的鲜血，渐渐的被雨水冲淡了。雨水流进鼻腔和口腔，让他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又再次干呕起来。整张脸又是咳出来的泪水又是雨水，瞧着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便是素日里冷面威严的铁血中将。

        他将身躯蜷缩起来，忽然发出受伤孤狼一般的嚎叫，简直是撕心裂肺。

        先前殴打他的时候，那些雌虫把他拖进了长街旁边一条狭窄的巷子里。此时他躺在肮脏的巷子地面上，这样惨痛的叫着，瞧着，愈发凄凉。

        雨越下越大，夜色也逐渐深浓，行人渐渐的减少了。

        受伤的雌虫还是躺在脏兮兮的小巷子里，时不时的咳嗽几声。

        过了一阵子之后，一只穿着肮脏破旧的大衣的老年雌虫慢吞吞走了进来。翻开垃圾箱，找了一番之后，失望的抬起了头。

        他手里拿着一把破破烂烂的雨伞，看到躺在地上的维尔西之后，走了过去，把雨伞撑在他的上方。

        之前一直没有反应的维尔西这个时候却睁开了肿胀青紫的眼睛，看向老年雌虫。

        老年雌虫低头看着他，叹息了一声，道：“年轻虫，你在这里干什么？被打了？雌虫皮糙肉厚的，被打一顿有什么要紧，怎么就躺在这里不起来了？”

        维尔西咳嗽一声，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还不如死在这里算了……”

        “为了雄虫？”

        维尔西点了点头：“我的雄主，他不要我了。”

        “你还喜欢他？”

        维尔西又点了点头。

        “那就去把他追回来，只要脸皮厚肯用心，肯定能追回来。”

        “没用的，他说……他已经不爱我了。”维尔西这样说着，又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半晌停不下来。

        “我年纪大了，见过的事也多了。像你们这样的小年轻啊，就是嘴巴硬。这虫心啊，是很复杂的。说不爱了就真的不爱了吗？不见得吧？就算是真的不爱了，难道，你就不能想办法，让他重新爱上你吗？”

        老年雌虫的话仿佛给维尔西打了一针强心剂，他猛的爬起来，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老年雌虫，追问道：“真的吗？他真的还会重新爱上我吗？”

        “这个嘛，就要看你这只虫的本事了。”老年雌虫这样说着，笑眯眯的看着他。

        维尔西听着他的话，一双原本黯淡下去的眼睛，再次有了光彩。

        “老先生，谢谢你。”

        老年雌虫摆摆手，撑着伞，拢了拢衣襟，慢吞吞的走出了巷子。很快，他佝偻着的背影，就消失在了城市浓浓的夜色当中。

        雨丝漫天，飘飘摇摇，城市被笼罩在淡蓝色的雨幕里。一切，都显得恍惚起来，不那么真实了。

        巷子外面酒吧和夜店门口五彩的灯光没有被雨幕变得黯淡，反而因为雨水的冲刷，而变得更加鲜艳起来。

        维尔西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向墨黑色的天空。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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