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虾爆鳝面

“没吃饭？用点劲。”

        顾微烨拍了拍被打的一侧肩膀，凌厉的眼神似箭般要把对面的人刺穿。

        司临吓得语无伦次，颤抖着双腿就差跪下来了。

        他颤颤巍巍道歉：“顾、顾大人，请恕罪，我真无意要伤害您的啊！我、我……”

        薛珉也痛哭流涕的：“是啊！我们只是按赌约要回我们的食肆，实在是…”

        “闭嘴。”

        被他俩这么一闹，刚刚吃完面的好心情烟消云散。顾微烨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依旧慵懒，却让人不寒而粟。

        “你们没长眼睛？还是说我付的假银？”

        眼看着堂兄与妻子对视，却没再说一个字，司竹知道，两人还是不服。

        她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一言九鼎，你们要反悔，也不怕遭报应？”

        被戳穿了的两人恼羞成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拳头紧紧攥着，还时不时发出“咔吧”声。

        就在司竹以为他们又要攻击的时候，薛珉没忍住哭出了声。

        司竹：“？”

        顾微烨：“？”

        “我好惨啊！人到中年连个家业都没有，还被一个小姑娘抢了风头！”薛珉抹着泪，破嗓大吼，“爹、娘！你们在天之灵也不怜惜我们！依傍的官爷没了命，我们失了钱和势啊……”

        哭喊声太大，把街坊四邻看热闹的人都吸引了过来。此时正值傍晚，不少人端着个碗在门外挤着。

        顾微烨本就不是个善茬，如今又被三番两次挑战底线，便压低了声音，俯身弯腰对着两人恶狠狠道：“你们官爷有命没命我没兴趣知道，再不滚，没命的就是你们。”

        两人一听，脸上顿时失了血色，急急穿过人群离开。余下围观的人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着。

        顾微烨懒得理会，迈着阔步就准备离开，却听见身后有人轻喊：“顾…”

        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道：“不谢。”

        司竹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看着桌子上的空碗，陷入了沉思。

        -

        天色已晚，浓稠的夜色让人摸不着北。司竹打了个哈欠，料想这个点也不会有来客，便准备关灯打烊。

        然而，关上门的一霎那，一道人影闪过，下一秒，一双手被门夹着，耳边传来了哀嚎声。

        “别、别关门！”

        那人急急抽回手，又怕司竹再次关上门，忙哀求道：“姑娘，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赏我个东西吃吧……”

        司竹一怔，这才将门拉开。即将看清来者面目的那一瞬，她的脖子忽地被人勒住。

        她下意识想要呼救，却发现嘴也被人紧紧捂住，差点让她背过气去。

        她欲挣扎，那人却在自己嘴边轻语：“别乱动，我可不为谋命。”

        那就是来……抢劫的？

        没有人告诉她答案，她只感到心凉，由心底深处四散的寒意。

        鼻子猛地发酸，在寒意即将转化为怒意的前一秒，她听到地上微弱的呻-吟声。

        她的脖子被人牵制着无法动弹，只能尽力用眼睛扫视着。地上仰躺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双手被绳子捆着，嘴里也被塞了一团麻布。

        兴许真是流浪汉，兴许真是两天没吃东西了，他颤颤巍巍站起来，向司竹身后的恶人撞来，却被反作用力冲击倒地。

        恶人见状，发出一连串的笑声，手中的力度不自觉减小。电光火石之间，司竹挣脱开，并狠狠对着那人的小腹踢去。

        “呃啊——”

        那人吃痛地捂着肚子，正准备反击，却见对面的小姑娘早已不见，下一秒，她手持着菜刀凶恶地盯着自己。

        “别别别！别动手！”

        抢劫犯方才的气势早已无影无踪，只剩下了央求：“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救我的儿子！”

        【叮！随机掉落buff：食欲拯救！ps：由于系统bug，未能及时送出，望谅解。】

        【叮——恭喜宿主激活支线任务：利用本次随机buff，奖励积分：500。任务完成度：0。】

        【温馨提示：支线任务非必要任务，失败对宿主没有影响。】

        抢劫犯见她没有反应，便继续哭诉：“可怜我那儿子啊，小小年纪就厌食了！去看了几家大夫，结果那些黑心汉一个比一个要价高，却没一个能治好我的儿子……”

        “我年轻的时候做过恶，但是我的儿子没有错啊！年纪轻轻就骨瘦如柴……”

        司竹听着他说的话，只觉得满心厌恶。看他这副装扮，应该也只是个朴实的百姓，怎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不好意思，这忙我帮不了。”

        反正也只是个支线任务，不做又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抢劫犯听到这样的答复，突然意识到问题，连忙改口：“姑娘、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是……”

        “偷鸡摸狗之事，”他的声音低下来，语调也悲怆起来，“那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我不这样做活不下来啊……”

        “那你此番前来，为的是什么？”司竹听不下去，冷声打断。

        男子嗫嚅道：“只是为两个包子。”

        “那你为何不……”

        为何不光明正大来买。

        司竹没有问出口，因为她知道她得到的答复一定是“没钱”。

        于是，她叹口气，转身去厨房拿了几个包子，将其中两个递给了抢劫犯。

        看着这人感动得一塌糊涂，司竹只淡淡道：“没钱了就努力挣钱，被欺压了就去衙门告他，别做这等恶事。”

        待他走后，地上的流浪汉“呜呜”地哼着，司竹这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个受害者。

        她麻利地解开捆绳，老人赶忙拿开塞在口中的麻布，如鱼得水般大口呼吸着。

        良久，老人没有说话，只把头埋得很低，传来一声声低沉的声音。

        司竹望去，只看到地上零零散散滴落着几处水，这才意识到，老人在哭。

        “老爷爷，您…怎么了吗？”她小心翼翼问道，语气也分外轻柔。

        老人没说话，呜咽声更大了。

        司竹不知所措，只好从桌上拿了一个包子，递到老人面前：“老爷爷，我知道您不容易，饿了这么久，先吃个包子吧！”

        或许是闻到了包子的香味，老人这才缓缓抬头，满眼泪花地看着她，口中含糊不清，但能听出来是在道谢。

        老人接过包子，狠狠地咬了口，随即就被满口溢出的香味震得瞳孔一缩，反应过来后自嘲地笑了笑。

        只几秒的功夫，一个包子匆匆下肚。老人喝了口司竹递过来的热茶，又想起了过往的事，声音哽咽：“我当时也和他差不多的情况，如果那时候也能遇上你这样好心肠的人多好……”

        司竹静静地听着。

        “前几年的事了，”老人接着说，“我那小孙子才四岁，却食不下咽，没过多久就瘦骨如柴、奄奄一息了。”

        “我没钱，看不起郎中，只能和老婆子一起努力做出更好吃的饭菜，希望小孩能够吃上一口……”

        老人说着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可那孩子一口都没吃，却天天呕吐……最后，饿死了……”

        司竹不知怎么安慰，只能劝他节哀顺变。然而，一个疑问却冒了出来——

        “我这包子不过是平常之物，只是要价高点，你们怎就断定能够救命？”

        老人停止哭泣，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神神叨叨地说着：“天意。”

        “天神告诉我，这包子非同寻常。”

        司竹：“……”

        既然已经行过善，她也不打算和一个疯疯癫癫的流浪汉多待了。于是，她将余下几个包子一并塞给了老人，顺便叮嘱他路上小心后就准备送客。

        谁知老人竟不要包子，直直指向餐厅：“我要吃面。”

        司竹看向餐厅，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碗温热的面还没有吃。

        那可是她的晚饭啊喂！

        但秉着“尊老爱幼”的原则，更何况刚刚还触动了伤心事，司竹也没打算计较过多，点点头请老人坐下。

        不得不说，整个厨房就这口锅还算功能完善，这碗面放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余着温。

        司竹将面端出去时，发现老人还在地上坐着，正纳闷，就听见老人笑了笑道：“做了这么多年乞讨汉，坐不惯餐桌。”

        “谢谢你啊，小姑娘。”

        司竹心底的芥蒂在这句话音刚落之际消散，鼻子有点发酸，却听见老人又说了句“天神会保佑你的”。

        “……”

        -

        直到回府，坐在燎炉前暖和得要睡着，顾微烨才突然惊醒，想起自己没付钱。

        “王爷，您这是……？”

        门外守着的侍卫见他大晚上出去，有些意外，便关切一问，顺便借着朦胧的灯光观察他的神色。

        近日发生了太多事情，每件事情都直接或间接地要了他家主子的命。

        说来奇怪，下午他出去之前神色还那样疲惫，回来时面色虽不悦，但精气神十足。

        莫非…还是那个姑娘的美食使然？

        “现在几时了？”

        顾微烨从回来就没说过话，此时声音有些哑。

        侍卫恭敬报时：“回王爷，亥时了。”

        闻言，顾微烨从口中缓缓呼出一口气，脱下外套扔给一旁的侍卫，懒懒道：“就寝。”

        一深一浅的呼吸间，顾微烨将睡未睡，脑海里总浮现出一张女孩的笑脸，眼神无邪似有邪。

        女孩正笑着对自己说些什么，下一秒就被一个男子揽入怀中，两人你侬我侬地说笑，男子还冲自己挑挑眉。

        奇怪，什么细节都能看清，就是看不清两人的脸。但两人都能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特别是男子。

        男子又朝他看了两眼，爽朗的笑声穿透耳膜，给他一种极致的厌恶感。

        “我告诉你，顾微烨这家伙心眼极小还疯魔，我们两人经历了相同的事情，我现在能够大大方方站出来，而他呢？”

        “只觉得阳光刺眼，一心躲在黑暗里！”

        不一样！

        你和我经历的本质就不同！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

        顾微烨疯了般大吼着，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直荡荡地听着。

        这人是阮疏清。

        这人是阮疏清！

        阮疏清你个虚伪的小人！我与你真诚相待十余年，竟让你今日背叛我！

        “你该死！”

        终于，最后一句话吼出了声，顾微烨惊坐起来，口中喘着粗气，侍卫急急小跑过来，给他端茶倒水。

        缓过气后，侍卫劝他继续歇息，顾微烨却迅速穿衣上马，在身后传来的一声声呼喊中头也不回离开。

        在他一遍遍的敲门声过后，屋内才有了动静，一双惺忪的睡眼对上他的眼睛，顾微烨又想起昨晚的梦，面色再次阴沉。

        屋内的小姑娘看了眼天色，打着哈欠问道：“这么早，你来做甚？”

        “吃面。”

        于是，在对方看白痴的眼神中，顾微烨径直而入，毫不客气地坐在厅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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