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134你存在过便已圆满

看着芷阳将话题扯远，卿云有些着急：“芷阳，我们先说执念和心魔的事情。我感受到道长说的不错，想要悟道必须道心圆融无暇。”

        “卿云，你可知我的执念和心魔是什么？”芷阳有些无奈。

        “是和我有关吧。”真要当面亲口说出来，卿云还是有些羞涩。

        芷阳却比卿云坦然的多：“卿云，假如悟道时需要你在幻境中将我无数次杀死，你能做到吗？”

        卿云怔住了，自己确实不能。她沉默了一瞬：“芷阳，那是幻境。”

        两人陷入了沉默，一段时间之后芷阳先开口：“卿云，你的执念和心魔是什么？”

        “执念自然是你的身陨，心魔是不信自己能活下来。”

        两人又陷入沉默。

        这次是卿云先开口：“芷阳，这样是不成的。你修习寂灭之道，却做不到在幻境中将我杀死。我修习生机之道，却放不下你曾经身陨，更不相信自己能一直好好活着。”

        “嗯，你不要着急，会有办法的。”芷阳不忍，出声安慰。

        “我意识到执念未消对你修炼寂灭之道的影响后，生怕你等不到我来就神魂俱灭，所以才一刻也不敢停的入炎虚烬来找你。”卿云还是有些后怕，“所以如何消除执念我只有一些感悟和思路，还没有明悟，你向来聪慧敏锐，我们一起参详一下。”

        “嗯，你说。我如今很好，你不要担心。”芷阳清楚的知道如果没有卿云送来母亲的元神之火，自己确实很凶险，但这些还是不要让卿云知道了。

        “我把你送去凤族时盼着你能涅槃成功，你是彩云时我觉得你活着就已经很好，你引本元真火涅槃后我那段时间是存了死志的。后来我意识到我无法再看着身边的人离我而去，再多一次我也受不了了，我不想只修习净化之力、在灾难发生后才去弥补，我想要将一切妄图破坏洪荒安宁、危害我在意之人的可能都扼杀在萌芽之中。我因此走上了感悟生机之道的路，也是因为一份想要洪荒再无纷争的强烈意愿才创立了平荒剑法。”卿云将自己的心路历程娓娓道来，自己用心梳理，也希望聪慧的芷阳能抓住关键之处。

        芷阳在心疼之余，提了一个问题：“如果我涅槃没有成功，你会如何？”

        “哪次？”

        “你都说一说。”

        “如果是第一次，我会设法杀了天后为你报仇，然后可能就等着洪荒大乱的到来。如果是第二次，我会更恨自己，但九婴和鬼车已死、东皇又没有动手，你素与他亲厚，我可能做不到与他寻仇。”卿云有些歉意：“若是天宫的人来找我，我可能会杀一些人泄愤，但是他们不来找我，我怕是不知道该如何为你报仇。”

        卿云沉默了一下，问到：“你不怨恨世道不公、人心之恶吗？”

        “不会，芷阳，因为有你曾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就不会觉得世道不公、人心皆恶。你是为我而死，为何要怨恨洪荒和世道？”卿云的回答没有丝毫的停顿。

        “因为我曾出现在你生命里？”

        “嗯，即使你已经身陨，但有你存在过，我就对洪荒和天道心存感恩。”

        “哪怕我不会再活过来？”

        “你存在过，就已经足够。”

        芷阳不再接着问，卿云显然也意识到了，这难道和贪嗔痴有关系？但心系一个人、放不下也算贪嗔痴吗？电光火石间，卿云初登玉虚宫时他与道长的对话涌入卿云的脑海。

        “芷阳，即使没有龙汉大劫、即使洪荒未来没有纷争，我们两个都终有死的那一日对吗？”卿云突然问到。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会如其他人一样，也会有波折、会有危险，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卿云继续说到。

        芷阳迷糊了：“卿云，你想说什么？”

        “执念乃心念，而不全部都是妄念。修道之人需有强大的心念，而非无望的妄念。这句话是道长和我说的。并不是我们心系对方、担心对方、希望对方安好不对，而是我们的执念太深太过，成了妄念。”卿云一开始是低头沉思，后面则慢慢抬起头，仿佛像是向芷阳求证。

        “执念成了妄念？”芷阳语气中有着深深的疑惑，似乎是不可理解。

        “我的心念是愿你生生世世、长长久久的幸福快乐、无灾无难、安然无波。你呢？”卿云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核心症结。

        “无论洪荒如何，你安好足矣。”芷阳语气平淡又沉重。

        “这就对了。我的心念不合理，因为你不可能生生世世的一点灾难也没有。你的心念也不合理，如果洪荒覆灭了，我怎么安好？”

        “这很重要吗？”芷阳依旧想不通。

        “假如我们只是修行水系功法与火系功法自然无碍，但如今我们要感悟大道，天道怎会允许两个心有妄念的人得悟大道？”卿云有些着急。

        “但我修炼寂灭之道确实只为了你。”芷阳颇有些实事求是的执迷不悟。

        “你此次涅槃后可有所进？”卿云反问。

        卿云看到芷阳沉默，意识到芷阳的处境确实不好：“你说实话。”

        “未有寸进。”芷阳选择性的回答。

        “我修行生机之道主要是悟道，我停滞不前无妨。你呢？即使这次涅槃成功后你不再尝试了，那这次怎么办？”卿云如何不了解芷阳，当下就知道这次的涅槃绝非芷阳可以应付的。

        回应卿云的依旧是芷阳的沉默，问道之路无法欺瞒天道，更无法欺瞒内心，芷阳心中根深蒂固的认知无法在一夕之间就发生逆转。

        “芷阳，我按照我们的约定，我这些年看了很多洪荒的风景，洪荒真的很美。洪荒之中也有很事情值得我们眷恋，值得我们倾尽全力无守护。”卿云试图让芷阳不那么一条路走到黑。“等你涅槃成功后，我带你去好不好？现在的洪荒我可比你熟多了。”

        “好。”

        “但是有一个地方我一直没有去，就是蓬莱，那是我们约定要一起去的地方，所以我一直等你和我一起去。”

        蓬莱。芷阳心中某处坚固的防御出现松动，甚至塌陷。

        蓬莱，他已经快要忘记了，他曾经如此的向往过和卿云寻一处世外仙境安静的生活。他已经忘记了，当时支撑他走过洪荒至暗三千年的是未来的美好生活。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如今已经没有了身份的限制，是可以和卿云一起去蓬莱的。

        “卿云，你还想去蓬莱吗？”芷阳问的小心翼翼。

        “想啊，为什么不想？”

        “我是说，住在蓬莱。你和我。”

        “那得看那里现在有没有主人吧，我们总不能鸠占鹊巢。”

        “如果没有主人，你愿意和我住在蓬莱吗？”芷阳尽量让语气云淡风轻，他只想听卿云本真的意愿，不想让她迁就自己。

        但卿云也不傻，“你是担心我放不下镜湖吗？镜湖如今有人操持不用我担心的，再说了，如果蓬莱已经有主人，你和我住在镜湖不行吗？”

        “可以的，我很喜欢镜湖。”芷阳说完觉得自己语气有点急了，索性也不装了：“那你的天命责任呢？”

        卿云瞬间懊恼，用手抓自己的头发：“我怎么把这个忘记了！”她抬头：“芷阳，你还有多余的力量吗？你布个隔音的结界，我给你说个大秘密。”

        “好了，你说。”

        “那我长话短说，详细的等我们出去后我再细细告诉你。”卿云不知道在元神幻境中布结界的消耗大不大。

        “首先，我在雪凰族少族长雪吟的元神幻境中看到了道祖当年得悟造化之道的画面，我看得十分清晰，道祖确实是看我父母入碟后明悟的。所以不会有人觉得我和感悟大道有关系，也不会有人因此对我不利。”

        “其次，我之前认为洪荒纷争再起我就要身陨也是不对的，我母亲以身入碟和净化天地的使命没有关系。所以即使洪荒要乱，我也只需要用我的剑打趴那些要作乱的人，或者事后净化怨气就可以了。我不需要献身的，我不用死！”

        “最后，我已经掌握净化之力了，而且我创立的平荒剑法真的很厉害。我的防御力也很强，不然我怎么能在这蓝色火焰中找到你还呆这么久呢。”

        “卿云，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芷阳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这里是你的元神幻境，我说谎你能察觉的。”

        “你真的不会死？”芷阳本能的想要确认。

        “不会，就我如今的防御力，三五个妖圣是伤不了我的。”卿云没试过，但是应该可以。“我说完了，你撤了结界吧”芷阳如今的仙力，一丝一缕都十分重要。

        芷阳显然是在沉默着消化卿云刚刚说的几段话。

        卿云等了一会，觉得芷阳应该已经梳理完了正在纠结的阶段，她决定自己再出一把力：“芷阳，你知道我最喜欢对着镜湖荷塘的莲叶看明月，因为那样就感觉是和我的父母在一起。你于我而言就像太阳，只要想到你我就会觉得温暖、安心，有无限的欢喜和希望。”

        “我在幻境中看了很多遍龙汉浩劫时的画面，我以为再看到父母身陨的画面我会产生心魔，没想到我最后竟然释怀了。因为我看到因为我父母的付出，洪荒至暗的时代可以停止，我觉得我为他们骄傲，也更加敬佩他们。”

        “芷阳，你于我如朝日，我能否成为你的一缕清风、一朵白云、一缕甘泉呢？朝夕相处的守护自然很好，但即使有一天我为了某些我认为值得的事情离你而去，你会像我一样思念我的父母、继续完成他们未了的心愿、让他们的美好因我的存在而继续活在皎洁的月光和摇曳的莲田中，还是会毁灭自己和我想要守护的洪荒？”

        “卿云，我——”芷阳无声的叹息。

        “芷阳，你的执念和心魔若是因我可能会身陨而生，那么如今可尽消了。但如果你不顾我心中所愿所想，只想把我禁锢在你身边，那你就真的是心生妄念了。”

        许久之后，是芷阳的叹息声：“卿云，你于我而言是洪荒的一切，我亦愿意为你原谅、守护、毁灭洪荒的一切。

        “幻境中的我，都不是真的我，是阻挠我们在一起的心魔，你要切记。”

        “嗯，我的卿云在我的心里，不在幻境里。”

        “那你的父母，可曾让你产生过执念与心魔？”

        “我从未怨过我的母亲。至于父亲，我在天宫数万年尽心竭力做事已算是尽过孝了，如今已是前缘尽消。”

        卿云终于放下心来。

        “那你这次涅槃成功后，还要继续修炼寂灭之道吗？”

        “卿云，你的执念和心魔？”

        芷阳与卿云同时出声。

        “我的执念和心魔若不消除，我怎么能劝得动你呢？放心吧，我好得不得了。”卿云做出一副我当然很厉害的样子。

        虚空之中，芷阳用无形的手轻轻抚摸着卿云的头发和脸颊。“我若是不变得更强，如何能继续护你？”“即使你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我仍旧想护着你。”

        卿云的双目中已经有泪光闪烁：“那这次涅槃完你会来看我吗？”

        “你若有要事就留书信在南明，族长会替我转交的。若无事，我怕我去看了你之后就再也舍不得。”

        卿云努力控制音色中的哽咽：“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修炼要量力而行，记得我在等你！我在昆仑等你来找我，等你带我去蓬莱！”

        “嗯，你遇事不要逞强，记得给我在南明留书信，等我去找你！”

        芷阳把话说完，然后将卿云送出元神幻境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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