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别躲了，你就是咱大孙！

洪武二十五年，八月十三日。

        这一天，被给予厚望的朱标，淮西勋贵的储君，入葬紫金山，孝陵东侧。

        应天府百姓，跪在大街上，人头攒攒，一眼望去，不知边际。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忧伤，悲痛。

        队伍的前方，数百名将士，身披孝服，手中举着招魂幡，向着城外走去，队伍的中间，一辆车架中，坐着两名唉声叹气的老者。

        主位上的朱元璋，看了眼身旁的汤和道：“汤和，太子这一去，各地藩王必生二心，咱老了，你也老了，当年的那些人，已经消失不见，你给咱拿个主意！”

        “重八哥，这国本之事，我怎么能拿主意，而且，我也老了，后边的事，谁又说的好呢！”

        汤和摇了摇头，他早就在洪武二十年的时候，告老还乡了，这突然传来噩耗，太子朱标病亡，汤和老胳膊老腿的，还要在迟暮之年，给自己的后辈送行。

        他尚且悲痛如此，那幼年丧父，中年丧妻，到了老年，倾注二十余年心血的储君先他一步，朱元璋的心中痛楚，那是常人所无法感受的。

        “你观晋王如何？”

        朱元璋望了一眼汤和，随口说道。

        按理说，便是发问，那也应当先由秦王，在及晋王，燕王，可朱元璋却直接跳过了秦王。

        “晋王倒是有三分兄长之风，只是晋王似乎并不算合适的人选……”

        汤和摇了摇头道、

        “咱这三个嫡子，老二胡作非为，若是将皇位传于他，怕是咱们老兄弟几十年的苦心孤诣，都要白费，而三子虽是类我，但终究进取有余，内务不成、”

        “总不能跃过老三，直接传给小的吧，在则说了，嫡子嫡子，那有那么多得嫡子可挑！”

        汤和叹息一声，面容沉重道：“这件事，重八哥自己决定就好了，送了大侄子最后一成，弟弟也要回凤阳老家，找块地方，等什么时候死了，直接埋了！”

        朱元璋语重心长道：“你的意思是，晋王不算合适的人选，是因为淮西勋贵吧！”

        汤和摇了摇头，表示不愿多言，这个时候，说多错多，反而不如等着事情尘埃落定，更何况，他又是否真的能左右继承人？？

        “你看，咱的孙子怎么样？”

        朱元璋微微抬眼，只见汤和心中一沉，望着朱元璋惊愕道：“重八哥说的是……”

        应天府。

        南城门街道左侧，有凤来仪客栈。

        “掌柜的，生意越来越清贫了，太子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现在都没人出来做买卖了，我们要是这样下去，可就真的要关门了。”

        赵小五跑到收银台外边，双手无力的趴在收银台上，唉声叹气道。

        “咚~”

        祝怀义敲了下赵小五的脑门道：“来客人了，快去招待！”

        “啊？来客人了？”赵小五心中一喜，连忙回身望去，只见两名老翁，各自拄着拐棍，步履阑珊的走进了客栈。

        “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赵小五连忙上前询问道。

        “给咱来碗阳春面。”

        朱元璋随口喊了一声，声音浑厚，及其响亮，扭头看了眼汤和，狐疑道：“弟弟吃些什么？”

        “和兄长一样，来碗阳春面便可！”

        汤和轻笑一声，也不选择、

        赵小五连连点头道：“两碗阳春面，马上就来！”

        祝怀义坐在收银台里边，正计算着账目，他在十年前，穿越来到了这大明世界，本以为，靠着自己穿越者，超越当前几百年眼界的力量。

        轻轻松松的混的风生水起。

        可直到今天，祝怀义感到极其悲哀。

        当真是穿越者之奇耻大辱。

        他来的时候，才刚刚八岁，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不说，恐怖的是，他还是个流民，没有户籍。

        而没有户籍，就代表着黑户，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要饭，都不配的那种！

        明初的户籍政策，管理之严格，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这都十月了，估计也快了吧，不行明天就把产业便宜卖了，赶紧跑出去避祸吧！”祝怀义心中叹息，仰头望向天空。

        “阳春面来咯！”

        赵小五端着两碗阳春面，快步走了出来，将阳春面放在朱元璋与汤和的面前，轻声提醒道：“两位客官，小心烫嘴，请慢用！”

        朱元璋拿着筷子，还未动手，看了眼身后的祝怀义道：“掌柜的，这几个月不见，怎么你不认识咱了？”

        “你？你是？”

        祝怀义神色匆忙，在这一个搬砖下去，能砸出来一堆官员的京城，祝怀义可不想得罪什么人，徒增是非。

        “咱是你爷爷啊。”

        朱元璋笑着说道。

        祝怀义神色一变，开口回怼道：“你是谁爷爷？？谁是你孙子，你骂谁呢？”

        朱元璋脸上带着笑容，这时，赵小五上下打量着朱元璋，迟疑了良久，拉住了祝怀义道：“掌柜的，我说看他好生面熟，不会是皇大人吧。”

        “皇爷爷？”

        祝怀义目光一沉，站直了身子，上下打量着，生怕遗落点什么关键细节。

        “不是啊，爷爷，这才两个月没见，你怎么好像老了十多岁的样子？”祝怀义一脸惊讶的看着朱元璋。

        没有户籍的日子，祝怀义足足生活了三年，直到洪武十八年，他遇到了面前这个老爷子，是老爷子找人给他办理的户籍，还很贴心的送了这么一间客栈给他。

        朱元璋神色疑惑道：“才两个月，就老了十几岁吗？应该是吧，这年头，当官哪有不白头啊！”

        祝怀义心中一动，连忙开口道：“皇爷爷，咱别在京城了，我这两月虽然赔了不少钱，但还有些盈余，而且我在苏州那边攒钱买了块地。”

        “你带着全家老小，咱们，跑路吧！”

        一想到面前的皇爷爷是当官的，而洪武年间的官，可没那么好当，朱元璋杀官员，那都不是论个论族的，而是论批次的，一批次几十上百名官员，牵连族人千余人，万余人，比比皆是。

        “跑路？为啥要跑路？”朱元璋一脸狐疑道。

        “太子死了，代表着大明国本已经动摇，有野心的，谁不想当皇帝，登上大位，而要不了多久，洪武皇帝就会册立……到时候，那就是淮西勋贵的末日了，皇爷爷，你口音也是淮西人，想必早年也是跟着洪武皇帝一起打天下的老臣吧，快跑吧，在不跑就来不及了！”

        祝怀义的话音刚落，朱元璋与汤和都是一脸看鬼的表情。

        “你怎么确定，洪武皇帝会册立朱允炆为太孙？而不是册立秦王，晋王为太子？在则说了，东宫还有嫡子呢，怎么也轮不到庶子继位不是？”

        朱元璋沉声询问道。

        “还我怎么知道的，朱允炆虽然是庶子，但他母亲吕氏，不是已经成为太子妃了吗，那他不就是嫡子吗？”祝怀义哪里能说出自己怎么知道的。

        反正，他知道就是了！

        “胡诌八扯，就算太子妃吕氏被扶正，那也是要她被扶正之后，生出的孩子才能算是嫡子，朱允炆这辈子都和嫡子没关系，礼制如此，哪有什么扶正娘，儿子也跟着正的道理？”

        朱元璋怒斥一声，只见祝怀义目光茫然，暗暗思忖：“不对啊，我记得……”

        “再说了，东宫有五位皇孙，你怎么敢说此等言论？”朱元璋沉声询问道。

        摇了摇头，祝怀义道：“皇爷爷，我也是看咱们关系好，而且再不走，那就真的要大祸临头了，至于你说的五位皇孙，其中两个还是娃娃，一个早亡，真正有竞争力的，不就是……”

        “到时候，那朱允熥年龄小，又不学无术，驾驭不了淮西勋贵集团，皇爷爷，你怎么那么糊涂啊，我不管，反正我明天就走了，这铺子，皇爷爷若是要的话，就还给皇爷爷，若是您不要，就变卖了吧……”

        祝怀义吃了秤砣，铁了心要离开。

        太危险了，洪武四大案最后一个，也是震惊史册的蓝玉案，就要爆发了，谁沾上了，谁倒霉！

        朱元璋看了眼汤和，只是汤和眼观鼻，鼻观心，自顾自的吃着阳春面，对于朱元璋和祝怀义的言语，他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那如果爷爷说，有人可以制衡一下淮西勋贵呢？”

        朱元璋沉声询问道、

        “有人可以制衡淮西勋贵？别扯淡了，朱允炆他和淮西勋贵没有半毛钱干系，淮西集团凭什么支持他，秦王晋王更不用说了，至于燕王，他是不是嫡出都不知道……”

        “除非，除非太子复活。”

        “或者，或者是太子的嫡长子朱雄英一直活着的话，应该有那么点机会吧……”

        祝怀义话音刚落，朱元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开口道：“你就是咱的大孙子，亲大孙子！”

        “别闹了，我无父无母的，皇爷爷，我知道你最近烦心事多，但再多的烦心事，也不能不要命了不是！更不能胡言乱语啊。”

        祝怀义心中是很感激这个皇爷爷的，如果不是他，自己估计早就饿死了，真的，没有户籍，连要饭都不配。

        “别装了，你仔细想想，在拟失忆之后，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朱元璋冷声笑道。

        心中一沉，祝怀义脑海中仔细回忆着，沉吟良久，开口说道：“是，洪武十五年，五月初一……”

        “那不就是了，你醒过来的时候，有两个人在你身边，赵金晨，赵炳。只是在一次意外中，赵金晨赴死，只剩个赵炳还在你身边保护着你。”

        朱元璋说罢，一旁的祝怀义还在迷茫中时，赵小五连忙躬身跪拜道：“锦衣卫百户赵炳，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五？”

        祝怀义回头看了一眼，赵炳道：“掌柜的，其实你不姓祝，而是姓朱，你也不叫怀义，而是名讳……”

        “名讳雄英，展翅高翔！”

        朱元璋直言道。

        “别躲了，你就是咱大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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