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蛋烘糕

“还有半年就高三了，别到时候考不上丢你先人的脸，还有你，一句话不说什么意思啊？这女儿我一个人生的？”不过3秒，战火就从对边的易梦转到了旁边的易父。

        任谁都不想一顿好好的火锅变成一场激灵的争吵，易工赶紧打着哈哈好声好气说：“孩子的事情回家教育，先把饭吃了。”

        三个人也十分默契的不再说话，苏翠潮湿了引线，也哑了火，又开始给易父抱怨起了今天的一些奇葩顾客。

        一顿火锅可以吃多长的时间完全取决于吃火锅的人想多长多短，易梦吃了一会就借着实在是不喜欢腊猪脚离了桌子。

        在s省所在的西南地区有些吃腊肉的优良传统，基本上家家户户一到冬天就开始屯上一些，易梦从小也极爱吃，可唯独不喜欢吃煮的，按她妈的话来说，怪的很，吃鸡卤的烤的炸的烤的都喜欢，偏偏吃炖鸡像要了她命一样。这个腊肉也是，炒来吃的比谁都多，腊猪脚那么美味的东西，硬是两口就离席了。

        别人说是怪，易梦只是觉得食材配的做法，各有各的味。她热爱爆炒出来的爽辣，确实也接受不了炖煮出来的绵厚。都是很好的食材，但都有不合适的做法，就像一些人，都是很好的人，但放在一起就是两颗受了潮的炸弹，慢慢摩擦，慢慢升温，最后“砰”的一声炸掉。

        易父本来还想劝着女儿多吃两口，但身边的老婆又尖利了起来骂道：“管她吃不吃呢？干骨头发烧的人，管她干啥子？回去把昨天的碗洗了，摆一天了都。”

        “哦。”

        从火锅店出来，外面的小雪仍然在下，路边的常青树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绒雪，有点像虎皮青椒上撒的细盐。回家的末班车还没有来，她等了一会，又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干脆迎着这初雪走回去吧。

        今年的天气确实是要恶劣一些，路上行人匆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易梦这个闲心去看这劳什子的雪景，家若温暖谁愿意在寒冷中逗留。

        易梦没有手机，天色黑沉也看不出大概时间，她沿着一条路慢慢走，寒风从她脸颊划过匆匆奔赴后面的下一个人的温暖。她把高领毛衣的领子向上拉了拉，遮住了口鼻是要暖和许多。

        细细的雪已经笼上了她的睫毛，易梦突然笑了一声，也坚持着不眨眼睛，想看看那点冰晶会在那里停留多久。

        “啊！”看雪花不看路的下场就是被不知道从那里滚来的东西狠狠绊了一下，易梦猛地一眨眼，那冰晶瞬间融入眼中，透心凉，心飞扬。

        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弯下腰去捡害她绊倒的罪魁祸首。借着路边昏黄的灯光一看，易梦才发现原来是个小桶，里面还有一些用塑料袋装好的零碎食材。

        这玩意哪来的？

        “妹妹······那个桶是我的，麻烦你递过来一哈子诶。”易梦寻声望去，不远处巷子边一辆打着照明灯的小摊，那小摊后面站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

        “蛋烘糕。”易梦拿着小桶走近才发现原来是个卖蛋烘糕的小摊，“我好久没有吃了。”

        那婆婆接过桶时听到易梦这话突然笑了起来，“又不是啥子金贵的东西，买一个吃嘛，两块钱一个。”

        易梦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正好公交车节省下来了。“来一个草莓馅的吧。”

        “要得。”婆婆收了钱，动作也麻利的紧，边煎着饼边和易梦话起了家长：“妹妹，平时不怎么吃这个啊，不喜欢吗？”

        易梦摇了摇头，笑道：“我小时候喜欢吃，我奶奶经常买给我吃，长大了就不怎么吃了，可能是学习太忙了，学校门口也没有找不到地方买。”

        婆婆哦了一声，给蛋烘糕刷上了酱：“我孙子也是，小时候特别喜欢吃，长大了就不吃了，说是腻了。对了，你学校在哪儿？要是不远我就推着过去卖，在这里都赚不到几个钱。”

        “九中，好像也不是很。不过我们放假了，补课也得过年5天以后了，您别去早了。”

        “九中······”婆婆听到这两个字时，眼神黯淡了下来，叹了一声说道：“那这个还是算了。”

        易梦不解：“为什么啊？”

        “我孙子啊，也在九中读，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重，我怕让别人看不起他。”

        “不至于吧。”凭手艺吃饭，辛勤劳动的有什么看不起的啊。

        “行了，妹妹儿你拿好，小心烫。”

        易梦接过刚刚做好的糕饼，一股暖意瞬间充盈双手，这么冷的天，烫才好呢。

        握在双手来回捂了一下，给婆婆道了别，转身时刚想咬一口，额头却突然撞上了个硬物，“哎呦”一声，蛋烘糕掉了······

        一口还没吃上。

        易梦抬头，正想质问，只看到几个高高堆起的纸箱，以及抱着纸箱的一双手。

        “哎呦，孙孙，你看你干的啥子事情哟，赶紧给人家捡起来。”背后的婆婆尖声尖气冲着箱子后面的男孩喊道。易梦低头瞅了瞅落在地上的蛋烘糕，这捡起来还能吃啊。

        “不好意思啊。”

        男孩把箱子放下，捡起落在地上的蛋烘糕，摸了摸拿起来：“实在对不起，我赔你一个吧······易梦？”

        “李昀？巧啊。”易梦有些局促的打着招呼。“这摊子是你家的呀。”这时她忽然想起来之前有人提起李昀外婆开了个蛋烘糕摊子，贼好吃，合着在这儿呢。

        “是啊。”李昀歉疚的望着她，“不好意思，给你弄脏了。”说着他对后面的婆婆说道：“外婆，这个是我同学，你给她再做一个嘛，我先去拿王孃孃的橘子给她搬过去。”

        “要得嘛，妹妹过来烤火，这后头有个小火炉呢。”李家婆婆爽朗一笑，招呼着易梦过去。

        “你跟昀昀是同学啊，巧的很嘛。婆婆再给你加个肉松，这个肉松好吃的不得了。”

        易梦坐在小板凳上边烤着火，边听着婆婆的絮絮叨叨，这老人家很是爱笑，脸上略带着沧桑的褶皱也因这抹笑意变的光彩起来。

        后面巷子的灯光点点，那里面还藏着几家矮小店铺，烧烤店，面店还有两家水果店。易梦往后看了一眼，李昀正站在其中一家水果店前和老板娘相互打着太极推橘子。许是熟识的人那老板娘热情起来是真吓人，一个劲的把几个橘子往李昀怀里塞，一套连环太极手下来，躲也躲不掉。

        李昀只好红着脸把橘子抱了过来，一骨碌放在了小摊上，又拿起一个递给易梦：“王孃孃硬是要我拿几个给你们吃，她家卖的橘子甜的很，你尝尝。”

        易梦并不想像那老板娘一样再和他打一遍太极，接过被他握的温热的橘子就塞口袋了，回去就做成热橘子汁。

        这时新的蛋烘糕也顺利出锅了，易梦道过谢就抓着咬了一口，唇齿留香。“我走了啊。”当她起身离开时却尴尬的发现李昀也和她一个方向走着。

        “呃，还有几箱水果没搬完。”

        “要我帮忙吗？”

        “那倒不用。”易梦咬着蛋烘糕狠狠点了点头，本来就只是客套一下。

        “话说你家的蛋烘糕真是好吃，难怪那些同学还特地买了发班里。”此话一出，走在身旁的男孩明显愣住了，她这个时候也意识到那次买蛋烘糕的后续是，被这位哥狠狠扇了一耳光······这蛋烘糕有什么不能动的禁忌吗？

        “他们可不是买，是借着我同学的名义来我外婆这吃白食了，吃白食还不算，还打包了好些去分给全班，完事还说是为了我好，大家都会感谢我的。”说到这，男孩似是自嘲的笑了一声，“好一个感谢。”

        这下换易梦愣住了，听身边的同学说起那件事情一个个是义愤填膺，痛斥李昀是个地痞流氓，不知感恩的小人，啧啧啧，到底谁是小人啊。

        现在她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还好她当时没嘴贱，要不然她现在得尴尬死。

        “其实，我感觉你应该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吧？”手里的蛋烘糕几口就入了肚子，她拧着手里薄薄的塑料袋说道。

        “哦？”李昀戏谑道：“哪种人啊？”

        易梦白过去一眼，不吭声，这厮明知故问。

        “其实啊，我一直好奇，一个人的好与坏究竟该怎么判定？是他的道德准则，还是别人的一句话。恶人只要锦衣玉食，金光闪闪，那么他身上自带的光辉就会让一些人自动给他披上喝彩的披风，溢美尽赞美之词，自然而然就成了一个大善人。而真正的善人如果出身贫寒，筚路蓝缕，哪怕他平时做的都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但是只要出现点什么肮脏的事情，人们第都会自动把这脏水泼到他的身上，他们似乎认定了穿着破旧的人就该是肮脏之人，因为·····他们的眼皮子太浅看不见微弱一些的光。”

        易梦继续揪着手上的塑料袋，一下子深沉的李昀让她有点不适应，她听不大懂。

        “那你被这么诬陷诽谤，就没有想过反驳他们吗？”

        “反驳？”李昀被女孩的天真逗笑了，“谁会听呢？我反正无所谓了······”

        “我信啊！”易梦的眼神忽然变得格外认真，盯着李昀的眼睛闪闪发光，“你说，我就信。”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岔口，装着水果的箱子就堆到路边，看数量这应该是他的最后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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