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摔倒

“算了，不提她了。”

        李青颜努力缓了缓情绪，刻意让语气轻松起来，“姐，你马上就要生了，心情一定要好，千万不要因为她生气。”

        “我知道。”李青婉温婉一笑。

        “姐，你饿不饿，我刚刚跟顾欢在茶餐厅吃饭，给你带了点。”李青颜从打包袋里拿出了炒饭、粥、蛋糕、水果、点心，放在靠着床边的桌子上。

        “你买这么多干嘛呀？”李青婉被眼前摆成一片的食物惊呆，嗔怪道，“你和顾欢怎么不过来吃饭，我给你们做。”

        “哎呀，姐姐，”李青颜小心翼翼地扶姐姐坐在床边，“我就是害怕过来吃饭，你又要忙个不停。”

        屋子很小，几乎没什么装修。李青颜坐在姐姐旁边的椅子上，没一会儿功夫，就觉得闷热无比。

        她用手给脸扇着风，又抬头看空调，“姐，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不开空调？中暑怎么办啊？”

        李青婉正用勺子搅着粥，闻言手上动作一顿。

        她抬起头，也朝空调看去，神情有些不自然，“哦，空调昨天晚上坏了，正找人修呢。”

        “不是吧，这么热的天，”李青颜瞪大眼睛，极为不可思议。

        顿了几秒，像是想到什么，李青颜回过头，一把抓住姐姐的右手腕，起身就要走。

        “姐，你别住这儿了，我出去给你租个好房子。”

        看着李青颜脸上怒气冲冲，李青婉没有起身。

        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李青颜的手背，带着安抚，声音依旧细声细气，“不用啦，晚上窗户有风吹进来，也不是太热。我打了电话，明天就有人来修。”

        “凭什么啊，姐，这房子里面有你和姐夫一半钱啊。”

        “我就知道当时不能听她的，钱拿走了，房子也不给你好好住。”

        不能怪李青颜气愤。

        当时姐姐李青婉和周峻要结婚的时候，东拼西凑是有五十万储蓄的，两人想再贷点款买个小的单室套。

        这个时候，周爱兰跳出来了，指着周峻骂他不顾弟弟死活。说弟弟做生意失败，急需这五十万还人家。

        小两口当然不肯，不然结婚就没地方住了。

        周爱兰拍着胸脯打包票，我这房子有一半算你的。

        当时李青颜听了就坚决不同意，这空口无凭的。而且她这老房子也不值钱，根本卖不到一百万。

        可周峻老实，架不住母亲天天哭泣打滚，以死相逼，最后劝得李青婉也只能点头。

        “姐！”

        李青颜看姐姐丝毫没被说服，又要开口。

        就听李青婉柔声说：“租房子浪费钱，你一个人在外面，用钱的地方多呢。

        “再说，如果你以后能”

        李青婉顿了下，微微垂下眼睫，“能重新嫁人，姐姐也想给你多攒些嫁妆。”

        李青颜：“”

        李青婉比妹妹大四岁，她的眉眼和妹妹很像，只是气质上更显得柔弱安静。

        此刻的她眸光带着失落，脸上悲色渐浓，“唉，说到底，都是姐姐害了你。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嫁到程家去，也不知道他们后面还会不会放你走。”

        平静的语气说到最后，已经微带哽咽。

        大概说到了自己最痛的地方，李青婉的眼圈渐渐泛红，漆瞳里也泛起水光。

        似乎再难承受，李青婉放下小勺，手掌握成拳，紧紧抵住自己的鼻口。

        “哎呀，姐，你整天考虑那些有的没的干嘛呀，”李青颜一下子急了，“我现在好着呢。根本就不想走，也不想再嫁人。”

        她从粥里竖起小勺，转到姐姐手上，温柔地哄着姐姐，“姐，你赶紧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李青婉没再说话，低头轻轻抿了一口。

        “怎么样，好不好吃？”李青颜一脸期待。

        “嗯，不错。”姐姐努力笑着。

        “那你快吃呀，多吃一点。”李青颜的眼睛弯成月牙。

        房间里的灯虽然是白色的，但跟楼道里那个黄色的灯泡相比，并没有亮堂到哪里。

        并不刺眼的白光下，姐姐的脸色却白的刺人。下巴那块看起来有些浮肿，两颊却深深往下陷。

        上面的眼睛也带着疲态，周围是很深的青灰色，明显睡眠不足。

        李青颜一眨不眨地盯着姐姐，脸上虽还在笑着，心却像有针在扎。

        “姐，程家没你想的那么恐怖，我每天都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自由得很呢。”

        像是要证明自己过得不错，她又打开话匣子，“我们公司刚接了星北一个大单子，我做主设计师，稿件已经过了。我明天就要去施工现场了，还得在那边的酒店住，好长一段时间回不来了呢。”

        “是么？你做主设计师了？”

        李青婉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眼睛划过喜悦的亮光，“你上次‘烟雨古城’获奖了，我就知道后面肯定会有好机会。”

        “姐，这次全部完成，估计奖金得有五万块呢，到时候我拿过来，助你买房一臂之力。”李青颜眉毛微挑，言语里充满希望，“后面你们把五十万要回来，重新买个房子住。”

        “哎呀，你自己收好，姐姐有钱。”李青婉由衷为李青颜感到高兴，“这个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我知道你的梦想就是做个顶尖的建筑师，你一定可以的。”

        提到五万块奖金，李青颜突然想到什么，回身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姐，这里面有五万块，我之前攒的，你留在身上傍身。”

        “不行，我不能要。”李青婉想都不想，一口回绝。

        “哎呀，姐，你怎么那么固执呢？”李青颜着急起来，“你后面生孩子突发情况多呢，万一到时候要用什么镇痛棒或者进口药什么的，你千万不要省。”

        “不行！”

        “姐”

        -

        李青婉的房门一直关着，周爱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生着闷气。

        这个李青颜，什么东西，跑到我们家来指手画脚。

        越想越气不过，她从靠枕下面拿出手机，想打电话质问自己的大儿子周峻。

        你这媳妇是金子做的啊，一点小事就胡搅蛮缠，非要我这个上人把她供起来么？

        她正准备拨号码，大门又被推开了。

        是消失了一个月的小儿子周辉回来了。

        周爱兰几乎跳了起来，把手机放到一边，立即跑到周辉面前嘘寒问暖，“儿子啊，你这几天跑哪去了啊？在哪里住的？吃得好不好？”

        周辉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t恤短裤污渍明显。他一脸不耐烦，“行了，别问了，我都饿死了。”

        “好、好，妈妈前两天买了只鸡摆在冰箱里，就等着你回来呢。”周爱兰高兴地跑到厨房，锅碗瓢盆，一阵忙碌。

        不一会儿，周辉走到厨房门口，“妈，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先借我点。”

        周爱兰脸色一变，立马回头，“儿子，你是不是又去赌啦。上次你哥他们要买房的五十万全给你了啊。我们家已经没钱了。”

        周爱兰还想说什么，被周辉直接打断，“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弄吃的吧，我今天一天没吃。”

        “哎，知道了。”周爱兰停顿了下又道，“你嫂子妹妹刚刚好像带了不少吃的到你哥房间，你去她那儿拿点。”

        周辉愣了下，说：“好。”

        许是太饿了，他直接来到大哥的房间门口，正准备推门，听见里面有推让的声音。

        “姐，这里面有五万块，我之前攒的，你留在身上傍身。”

        “不行，我不能要。”

        “哎呀，姐，你怎么那么固执呢？”

        “不行！”

        五万块！

        周辉瞳孔一紧，眼睛瞬间亮起来。

        几乎没有停顿，周辉用力按下把手，直接把门推开。

        听到动静，姐妹俩不约而同转过头，看到门口突然出现的男人，都是一脸惊异。

        一时间，三人都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辉个子不高，却很壮实。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语气难得的客气：“嫂子，妈让我来拿点吃的。”

        “”

        李青颜气不打一处来，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她一拍桌子，直接站起身来，“喂，大哥，你有没有搞错，这是我买的东西，我有说要给你吃么？”

        周辉根本没在意听李青颜的话，大步流星，几步就站在姐妹俩面前。

        李青颜一下子愣住，不知道这人要搞什么鬼。

        李青婉先一步反应过来。

        “哦，在这儿。”她也站起来，一边拿起餐盒，一边状似无意地把信封往李青颜身后推了推。

        周辉一眼就看到信封，眼珠子动都不动。他“嗖”地一下抓走信封，转身就要走。

        “嫂子，我借点钱急用，后面肯定还你。”

        拿着餐盒的李青婉一直在用余光瞄着周辉的手，她几乎是同时间把餐盒放下，抬手就要把信封抢过来，“不行，这是我妹妹的钱，她自己有用的。”

        周辉把胳膊轻轻一绕，李青婉根本够不到。他把信封举着，抬脚就往门口走。

        旁边的李青颜一脸懵，她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周辉，猛地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立即冲上前拽住周辉的胳膊，“你怎么还抢钱啊？这是我姐生孩子的钱，是留着救命的，你懂不懂！”

        周辉着急出去，使劲一甩胳膊，李青颜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直接撞到写字台的桌角。

        周辉乘机夺门而出，谁知又被另一边的李青婉拽着衣角，“这是我妹妹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你绝对不能拿走！”

        周辉根本听不进她们的话。急于脱身的他想用左手掰开李青婉，无奈李青婉像是下了拼命的决心，手掌如同铁夹般，死死攥住不松手。

        周辉摆脱不成，心急如焚。他咬了咬牙，一掌猛地推向李青婉的胸口，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狭小的房间，闷热的空气。

        “咚”的一声，是什么重重撞击在地上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正低头揉着后腰的李青颜听到动静抬头，被眼前的情景吓呆。

        前几分钟还坐在自己身旁喝粥聊天的姐姐，现在整个人都躺在地上，表情痛苦。

        她的胳膊肘弯曲，撑着上半身连头微抬。

        下身淡色的布裙慢慢出现了鲜红的血色。

        凉意瞬间传遍全身，李青颜的脸色吓得惨白。

        下一秒，李青颜几乎是扑到姐姐身上，声音跟着身子一起在抖，“姐，你怎么啦？姐，你有没有事？姐”

        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慌从心底升起，在这个夏天不开空调的房间里，李青颜觉得自己全身冰冷。

        她慌乱地摸到手机，用颤抖的手指，拨通“120”，说话时已经带着哭腔，“快来啊，这里有孕妇摔在地上，出血了，你们快来啊。”

        那边的声音很冷静，“是刚刚跌倒么？出血量大不大？羊水破了么？”

        “我不知道羊水破没破啊，但是很重地跌下来了，一直在流血。”李青颜的脸上全部都是泪，她用另一只手背胡乱地擦着，“你们快来呀，求求你们，快救救我姐!呜呜”

        哭声在房间回荡，担心、紧张、害怕、无助无数情绪在李青颜心里缠杂。

        事情显然出乎周辉的预料，他后退两步，眼睛里闪过一丝惧怕和犹疑。

        但是两秒过后，他几乎是果断地拿着信封，掉头就跑。

        李青颜根本无暇顾及他。

        此时的姐姐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也没了一丝血色。

        李青颜急地浑身都在抖。

        姐姐看着李青颜，努力动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

        李青颜赶紧低下头，把耳朵几乎贴在姐姐唇边，就听见极轻极轻的声音，“没关系,不要怕。”

        新的眼泪又从眼眶里涌出，与原来的在脸上糊成一团。李青颜努力缓和自己的情绪，在姐姐耳边柔声安慰道：“姐，没事的，你不要说话，先保存体力。”

        可是声音里的哭腔却越来越重，“姐，救护车马上就会来救你，你一定没事的。”

        厨房里忙碌的周爱兰听到声响，赶紧跑出来，和正要出门的周辉撞个满怀。

        “欸，妈妈特意给你熬了鸡汤呢。这么晚了，怎么又要出去？”

        周辉神情慌张，几乎是夺门而出。脚下没有停顿，头也根本不回。

        “欸，这孩子真是。”周爱兰小声嘀咕，觉得奇怪。

        经过李青婉房间时，被眼前情景吓了一大跳，“哎呀，我的妈呀，这是怎么搞得啊？”

        李青颜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眼睛直直盯着姐姐，一眨不眨。

        她的胃因为极度恐惧，已经开始有痉挛的感觉，一抽一抽地在疼。

        想吐。

        想哭。

        像呐喊。

        周围的空气里，满满都是时间流淌的声音，每一秒滴答都让李青颜的心揪紧成团。

        救护车怎么还没来啊？？

        赶紧救救我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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