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晚餐

知道有人要来送饭，李青颜一颗烦躁的心终于安静下来，手撑着下巴，在办公桌前无聊地刷着手机。

        耳边哗啦哗啦的雨声一直没有变小，李青颜想车子不好开，估计平时四十分钟的车程至少要翻倍。

        意识到这点，李青颜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着要不打个电话，让他不要来了。

        可看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估计很快就要到了。

        正犹豫间，办公室突然响起敲门声，力度不大，但足够清晰。

        “请进。”李青颜抬头，本能应道。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瘦高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一手拿着收起的雨伞，上面还有雨水在不断滴落，另一手拎着一个很大的保温餐袋，非常精致的包装，上面有星北的logo。

        李青颜愣在原地，完全忘了动弹。她的目光紧紧盯在程之阳那身以柠檬黄为主打色的运动套装上。

        不是吧？？？

        这人受什么刺激了！！！

        竟然穿这么抢眼的颜色？！

        不同于以往深色系衬衫西裤，他这一身行头虽没有正式隆重的感觉，却格外肆意耀眼，就好像大学时候站在运动会领奖台上的校草，光芒万丈，集所有人的目光为一身。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李青颜望向他的眉眼，那平时冷峻清冷的桃花眼此刻都因为着装的改变，变得格外妖冶多情。

        哇哇哇，受不了了。

        一个人竟然能帅到这个地步。

        李青颜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跟着加快起来，她强忍着用手捂着心口的冲动，站起身，不自然道，“你来啦？”

        “嗯。”程之阳低应一声，感觉到李青颜诧异难言的目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今天随便套的，怎么了？”

        程之阳从没穿过如此亮色的衣服，此刻心里也有些打鼓。

        是不是一下子跨度太大了，整个人都看起来别扭了。

        “哦，没什么没什么。”李青颜像醒过来般，掩饰地挥挥手。她几步走过去接过程之阳手中的雨伞，重新打开，放在自己椅子后面的一块空地上。

        她回过头，又看到那身柠檬黄，停留了一秒就迅速别开目光。似乎还是没忍住，她像是不经意般感叹道：“你这一身，好像大学时候运动会上的校草。”

        所以这是在夸我好看？

        程之阳心里一甜，望向李青颜。

        她的脸上又出现羞涩的嫣红，眼神闪躲，似乎不好意思看他。

        心里顿时生起一股想要捉弄她一下的顽劣心，他认真问道：“校草是什么意思？”

        李青颜瞬间转头看他，眼睛因为惊异睁得大大的，“你连校草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不知道。”

        程之阳面无表情，使劲压下心里的丝丝悸动。

        所以，你能不能当我的面，亲口夸我句好看？

        李青颜的表情一言难尽。

        她知道眼前这人一向与世隔绝，但没想到与世隔绝到这地步。

        她唇动了动，想要告诉他校草就是学校里最帅的男生，可又觉得这样说就是当着的他面夸他帅，自己实在是感觉别扭。

        两秒过后，她轻吐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解释：“校草就是校园里孤零零生长的一棵草。”

        “”

        程之阳：“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我想表达得是——”李青颜用关切的眼神看着他，语重心长道，“做人不要太孤僻。”

        程之阳：“”

        两人去旁边卫生间洗了手，回来拆餐袋，准备吃晚餐。

        李青颜望着那满满一大袋子，似乎像四个人的分量，疑惑道：“你带这么多干嘛？”

        我其实只想要一盒盒饭。

        “我也没吃。”程之阳淡淡道。

        “哦。”李青颜一下子不知道讲什么，人家饭都没吃，还过来给你送饭送伞，李青颜心里不禁有些愧疚。

        眼见程之阳拿出一个圆形的餐盒，上面渗出来一些汤，沾在他手上。

        汤似乎有些烫，程之阳直接把餐盒放在桌上，手上还有些油滴。

        李青颜立即就回头找自己的抽纸盒。

        程之阳也本能扭头望向边上，想找张抽纸擦下手。

        没找到。

        程之阳将手垂下，转回头。看见李青颜右后方有袋抽纸，便想倾身去拿。

        此时，已经抽了几张纸在手上的李青颜也回身想要递给程之阳。

        转身的刹那，程之阳的脸正好靠过来。

        突如其来的碰撞让两人都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额头已经贴在了一起。

        屋内安静，只有空调忽忽吹着风，伴着窗外哗哗的雨声。

        极近的距离，他们一动都不敢动，鼻梁、嘴唇、下巴，似乎每一个地方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和对方触碰。

        视线交织中，李青颜和程之阳都在彼此的眼眸里，看到了清清楚楚的自己。

        周围空气越来越稀薄，温度似乎也越来越高。

        风声雨声在耳边逐渐淡去，李青颜听到了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

        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出心口。

        李青颜提醒自己不能再这样了，要赶紧逃离这个就要把自己吞噬的氛围，然而身子却一动不能动。

        她的目光被程之阳的眼睛吸引。

        一向冷峻淡漠的眸子此刻柔情又缱绻，里面似乎有强烈的情绪在翻滚，隐忍而难耐。

        像大海深处不断冲刷暗礁的浪潮，下一秒就要将她吞没。

        心越揪越紧，几乎无意识的，她舔了舔唇，想缓和自己极度紧张的情绪。

        程之阳的眸光停在她嫣红的唇瓣上，上面泛着旖旎的水光，像是一种禁忌的诱惑，在邀请着他。

        眸光愈发暗沉，他的唇渐渐下移。

        有什么事情似乎就要发生，带着点心照不宣的默契。

        狭小的距离密不透风，不知是温度还是脸颊，滚烫灼人。

        最后一公分的距离。

        李青颜闭上了眼。

        程之阳的喉结从上而下，缓缓滑动，似乎心里还在挣扎。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可柔软芬芳的红唇却刺激着视觉，让他有种不顾一切的冲动，只想攫取其中的甜蜜。

        嘴唇继续下探，就在下一秒就要触碰到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一声惊雷，两人身子都被吓得一抖。

        似乎还有长长的闪电，在那一瞬间，房间里被白光刺得雪亮。

        李青颜睁开眼。

        两人似乎一下子都清醒过来，刚刚还暧昧到极致的旖旎气氛一下子消散无踪。

        两人几乎同时退后一步。

        “那个纸”李青颜把纸递给他，眼神一直凝注在桌上的某一点，“你是不是烫着了，最好用冷水冲一下。”

        “好。”程之阳似乎也有些尴尬，接过纸迅速就转身出门，“我去洗个手。”

        门关上后，李青颜重重舒了口气。她用手背触碰自己的脸颊，发现手背的凉和脸颊的烫对比强烈。

        怎么回事，刚刚是中邪了嘛。

        脑海里又出现男人的脸，那薄薄的唇在缓缓靠近自己

        绝对中邪了。

        李青颜使劲摇摇头，想要把这些画面全部摇出脑袋外面。

        没一会儿，程之阳回来了。

        他搬了张椅子，在李青颜办公桌侧面坐下。

        两人默契地都没提之前的事，只管埋头吃饭。

        外面的雨大概是又迎来猛烈的节奏，电闪雷鸣，雨水瓢泼。

        屋内风平浪静，灯光温暖，两人靠坐着吃饭，莫名有股宁静温馨的氛围。

        李青颜觉得一直这样沉默，气氛也挺怪的。

        她酝酿了半天，很随意地问道：“欸，你怎么直接就找到我办公室了？”

        似乎没想到李青颜会主动开口和他说话，程之阳一愣：“门卫说，你们公司只有一楼一层。”

        “哦。”气势莫名矮了一截的李青颜有些不甘心，“那一层楼也有四个办公室呢，你一间间敲门的？”

        程之阳：“只有你这一间灯是亮的。”

        李青颜：“”

        对啊，怎么这个也想不到，脑袋是不会转了么？

        她用筷子捣了捣饭。

        算了，还是不要说话了，感觉说了，气氛更尬了。

        李青颜埋头往嘴里送了块排骨，程之阳发问了：“你们公司规模这么小？”

        李青颜一愣，继续嚼着排骨肉。

        什么叫自寻死路，这就叫自寻死路。

        “这样看，之前风情商业街的稿子真是你一人完成的，可是——”

        程之阳抬头看她，似乎还是不能相信：“你们就算没有团队，都不能安排个助手么？你一个人搞，那工程量多大？”

        这下知道我辛苦啦？知道我任务重啦？

        以前不是都觉得我不敬业，没有上进心的么？

        李青颜嚼完排骨，大大咧咧道：“什么助手啊，我们公司连老板就八个人，大家手上都有任务要忙呢。”

        “那你老这样，身体吃得消么？”程之阳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离开。

        不知道是这目光还是语气给李青颜的错觉，她莫名觉得程之阳问这个问题有些忧心忡忡的感觉。

        她失笑：“你这个工作起来不要命的人还担心我身体？你自己别倒下就行了。”

        程之阳：“”

        聊着聊着，李青颜逐渐放松起来，“我也不是每天都这样，有机会肯定要抓住嘛。回去之后任务就少很多了，今天来是因为要报名参加比赛。”

        程之阳：“什么比赛？”

        李青颜：“东城博物馆重建的设计稿。”

        程之阳想了下，微微弯唇：“那个适合你。”

        李青颜嫣然一笑，直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饭快要吃到尾声，两人聊天兴致却难得的浓厚起来。

        “以你的水平完全可以到星北建筑部工作，为什么要在这样小的公司里？”程之阳很疑惑。

        李青颜也很坦诚：“我原来毕业的时候，获得‘优秀毕业生’称号，是可以直接到星北工作的，我都准备租房子了。后来称号被临时取消，那时候也过了招聘季，就到学长开的公司来了。”

        “为什么会被取消？”程之阳眉头皱起。

        “唉，说来话长。”李青颜干脆放下筷子，表情看起来有些神秘，“我毕业典礼那天没去，去火车站堵老板要拖欠的设计费了。院长很生气，就取消了。”

        程之阳：“？”

        李青颜接着说：“那老板没想到我们会去拦他，本想把我们的帐结掉赶紧跑路，但我想还有其他一堆也认真付出劳动的大学生还有民工，都指着他发工资呢，就让他必须一起给说法才行。”

        “他不同意就跑，然后我就追，追了几条街。后来到派出所，僵持半天，最后他把每个人的工资都发了。”

        说到这里，李青颜还有些得意。

        “你没受伤吧？”虽然知道是很久以前的事，程之阳的心却还是忍不住揪起来。

        “没有。”李青颜倒是完全没在意这个，“你知道么，那老板他不是没钱，就是存心想跑路，把赚的钱都拿去赌博。”

        似乎又想到了谁，李青颜语气有些愤愤：“我最讨厌这些赌博的人，眼里只有赌资，最后只会叫所有人给他还债。”

        程之阳：“”

        “那你现在想过跳槽么？”说这话时，他的眼睛没有望向李青颜。

        “没有，在这儿挺开心的啊。虽然工作辛苦，但是因为人少，最后分成拿得也多嘛。”

        李青颜说完，看到旁边还有两杯果汁，不好意思问道：“这个我能喝一杯么，嘴里有些辣。”

        今天程之阳带来的菜很合自己的口味，好几个辣菜都是自己在吃，没看他怎么动。

        “就是给你的。”程之阳拿过吸管，拆开外面的塑封纸，然后插进果汁杯里，递给李青颜。

        “谢谢。”李青颜接过。因为全程看着他的动作，此刻心里莫名有些异样。

        还没想清到底哪里异样，程之阳又问：“你很缺钱么？”

        “啊？这个嘛也不算特别缺。”李青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啜了口果汁，山楂味的，酸酸甜甜。

        “主要我姐和她老婆婆关系不好，你也看到了。我想她能早点凑够钱，买房子搬出来住。到时候如果我也能在姐姐家旁边买个小房子，那就更好了。”

        “你为什么要买房子？”程之阳追问。

        “你傻了不是？我们的戏迟早有演完的一天，到时候我总不能再住你家了吧？”李青颜一副这有什么奇怪的表情，“那我当然想跟我姐住得近啦。”

        “你可以继续住在曲江水岸。”

        “那我肯定不会。好不容易自由了，还不赶紧跑？”李青颜开玩笑似地调侃，“而且，万一咱俩谁重新谈恋爱了，对象问起来，也没法解释啊。”

        雨水哗啦，猛烈地往地面砸去。

        程之阳忽然觉得所有的雨水都砸向他的心里。

        眼前的女孩儿笑容灿烂，似乎对于她来说，离开他，离开曲江水岸，是一件极其自然又无比期望的事。

        心像是沉浸在寒冷刺骨的冰水里，有裂缝在上面显现，钻心地疼。

        也许是室内的静谧安详给了他错觉，一场轻松的聊天，让他误以为他们的关系进了一步。

        其实，她只当他是合作伙伴，她期盼着他俩演完戏早点散伙。

        他忽然想起，自己一天都在害怕的心情，害怕那个许悠远会去和她约会，会最终赢得她的心。

        可即使真的这样，自己又能怎样？

        程之阳自嘲一笑，眼神有些迷茫。

        就算没有许悠远，赢得她芳心的那个人，也不会是他。

        永远不会。

        好绝望。

        李青颜没注意到程之阳表情的变化。她喝着果汁，时不时在杯身上找着贴牌，想看看什么名字，这么好喝。

        到时候搜一搜，如果不贵，自己下次也可以经常点。

        她望了眼桌上的餐盒，不好意思道：“你带了我好多爱吃的菜，还有好多辣的，真是费心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放心，下个月，到新加坡我一定好好表现，绝不扯你后腿。”

        程之阳没有说话。

        李青颜抬头瞥了一眼，莫名觉得这人的脸似乎又变得阴冷起来。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想想自己刚刚说的话，也没得罪他啊。

        她看着还有杯果汁，也有样学样，把吸管擦好后递给程之阳，“你喝点吧，解腻。”

        程之阳盯着那杯果汁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将目光投向李青颜的脸上。

        李青颜不明所以，还是坚持着将果汁递给他的动作。

        终于，程之阳接过果汁，吸了一口，却皱了下眉。

        “怎么了？”一直观察着她表情的李青颜问，“是太冰了么？”

        “好苦。”

        李青颜：“？”

        这人怕不是味觉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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