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月上棠

虽说有些不顺心的事，但在这繁华街上转悠了一圈，多多少少也买了些衣服首饰的回去给段夫人交差，段俪抒转念一想，还是决定去马场再练练。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还想再说几句的白露银叶，段俪抒独自一人凭着记忆到了马场，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黑了，马场依然灯火通明。这个地方就在将军府附近，除了同段将军关系亲近的朝中人士，想来也不会有人来，更何况是这个时辰了。

        段俪抒牵来白日练习的马匹，凭着记忆中兄长教的动作，略有些困难地翻身上了马，她暗自叹了口气，给自己加油打气。小心翼翼地驾着马绕了一圈，段俪抒尝试着让马跑了起来。

        直行跑了段时间，段俪抒略有些得意，抬眼看向前方才发现栽了棵参天大树，糟了，兄长只教她上马，她可不知道怎么操纵马匹转弯啊。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制止马匹，却不小心滑了一下，眼看着就快摔下马去了。

        段俪抒悲从中来，闭上眼睛，怕是要摔得七荤八素吧？意料中的疼痛感却没有来，她的腰被一只略带着凉意的手扶住，似乎是落到了地上。段俪抒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马匹已经被制服住了，她抬头望向马背上救了她的人。

        他穿了身白衣，在这夜色中显得十分夺目，借着灯光，段俪抒看清他的脸，剑眉星目，器宇轩昂。望向那双眼睛，仿佛一整个春日被冻结在其中化作了千言万语。他还未开口，薄唇轻抿，微微颔首接下她的注视。

        段俪抒马上回过神来施了一礼：“多谢公子相救。”那人并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下了马绕过她走了。

        天色却是已晚，加上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段俪抒也打算打道回府了，不过却忽然想起来，她似乎忘记了怎么从马场回到将军府。段俪抒有些窘迫地追上前面的白衣男子，轻声道：“那个……公子认得将军府吗？天黑了，小女记不得回去的路了。”

        面前的人皱了皱眉头，他的声音低沉冷淡：“骠骑大将军府，你是段俪抒？”

        段俪抒有些讶异：“正是，可否劳烦公子领我回府？”白衣男子顿了顿，勉强点了头。还好马场到将军府不是很远，只不过天黑了她找不到方向而已。段俪抒走着，突然想到方才他说到自己名字的神色。

        “公子认得我？”段俪抒有些疑惑，那个白衣男子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道，“家父与段将军交情不浅。”原来如此，也是，来这个马场的都是父亲的熟人，这个白衣男子估计是哪位大人的儿子吧。

        见他神情冷淡，想来是个不喜言谈的人，段俪抒也识趣，便不开口说话了。见到将军府的牌匾，段俪抒心下一松，正打算开口道谢，却见身边的这位白衣公子吹了记口哨，随即一匹品相极佳的白马奔驰而来，他立刻就上了马没了踪影。

        还真是够沉默寡言的……段俪抒想着，踏进了将军府。

        “小姐可算是回来了。”白露似乎是松了口气，连忙扶着她坐下，温了杯热茶。

        银叶嘻嘻地笑了笑：“奴婢还以为小姐是被白日那个王小姐气到，不肯回来了呢。”知道她又在打趣自己，段俪抒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随即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般。

        “对了，那个王尚书府的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同将军府有什么过节不成？方才她似乎是听到了银叶的话才故意针对我的。”闻言，银叶也气鼓鼓地跺了跺脚，白露却想起了什么。

        “那个王小姐似乎是爱慕小王爷，所以小姐回京，才会故意这般吧。”白露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银叶，银叶这才恍然大悟道，“是哦，她就是气不过小王爷和我们小姐有婚约，这才使绊子呢！啧啧啧，当初她想对小王爷投怀送抱，可是被小王爷的手下给打了一顿扔出去呢。”这里的民风竟如此开放吗，还真是女的敢做，男的敢打。

        段俪抒有些咋舌之余，捕捉到了什么关键字眼：“婚约？”

        “是呀。”银叶点了点头，用暧昧的眼光瞧着她，“小姐忘了吗，从小圣上就给小姐和晟王府独子姜衍之许下了婚约呢。小姐儿时可还同小王爷一起玩乐呢。”

        段俪抒摇了摇头，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戏码？那头银叶说起八卦来却是没完没了了：“去年花灯节，京城第一美人云曼儿给小王爷递花灯，碰着了小王爷的衣裳，不光人被踹了出去，听说那衣裳小王爷是再没穿过了！”

        “好了好了。”段俪抒听的有些头疼，连忙制止了她继续往下说的劲，“听上去，这小王爷似乎是个不近美色的人。他不会是……”段俪抒出了一身冷汗。

        白露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姐小姐，这可不兴说啊。”段俪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疑惑地看着她。白露叹了口气，这才给段俪抒大致讲了讲这两家的渊源。

        当今王朝乃上任皇帝凭一己之力力排众议开辟的新时代，上位时可谓是血洗东宫。不知是不是犯了太多杀孽，直至老年，膝下不过是二子一女。

        大女儿是当今的常平长公主，二儿子乃当今圣上，而这小儿子，便是晟王了。晟王殿下无心朝野权势，年轻时同段大将军一同战功累累，骁勇善战，他二人关系一直很亲，段将军同他算是一起长大的。

        晟王也算是个痴情种，王妃过世后一直未娶，膝下只有姜衍之这一个儿子。而姜衍之，大名珩，衍之为字，在段俪抒走失的那几年一直是京中各家小姐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所以说，段俪抒一回京，可算是众千金的公敌了。

        听完这些个门门道道的，段俪抒只想扶额冷静一下。银叶依旧不死心说：“小姐这次回京，怕是不久后圣上就要召见，提那一纸婚约了。”没想到的是，银叶一语成谶。

        没过多见，段夫人就来了一趟，说是不久后常平长公主就要在公主府内举办赏花宴，邀了各位官家女眷前来赏花，不仅如此，还有那些个未婚的皇子世子的。

        段俪抒心下明白，这是要拉郎配了。长公主这么做，想来是受了圣上旨意的，明面上看着是给各家适婚儿女一个相亲的机会，暗地里不过是为了见她的。

        既然如此，这一仗不论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将军府，都不能够打得太难看了。

        这些日子为了赏花宴做准备，段俪抒可谓是铆足了劲。不过她并不打算出风头，一来是性格使然，让她不愿去做些哗众取宠的事，二来就是一个王水芝已经够受了，她可不想再来个张水芝李水芝的。

        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小王爷，段俪抒可谓是对他好感降到最低了。听银叶口中那些个光辉事迹，此人做事不留情面，嚣张至极，更何况惹出这些个桃花债，还没见过面呢，就来个一个王水芝，往后她若是嫁到晟王府上，怕是要情敌不断了。

        段俪抒叹了口气，但毕竟是皇帝指下来的婚事，她也没有办法拒绝。不过，确是不知道那个嚣张跋扈的小王爷会不会反驳皇上。毕竟晟王可是皇帝最亲的弟弟，这小王爷也是被宠着长大的。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段俪抒闷闷不乐地想着。

        赏花宴很快就到了，段俪抒穿了那日在云锦阁买下的月白色衣裙，仅仅是描摹几下朱唇，便仿佛出水芙蓉，清丽淡雅。段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满意之中又是心疼和愧疚揉搓在一起，段俪抒一看她这神情就知道是在想什么了，握住她的手轻轻安慰着。

        将军府距离长公主府不远，也不过就是几条街罢了，马车很快驶到公主府门口，段俪抒搭着白露的手下了马车，一下马车，便听见几声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和窃窃私语。

        “那是谁家的千金？这身段这样貌，怕是比京城第一美人云曼儿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不知道谁家的公子和身边人比划着。

        “这好像就是那位将军府刚找回来不久的千金了，怎么看也不像在乡下待了十年啊，这通身的气派也不是盖的。”

        段俪抒前世就早已对这些场面见怪不怪了，她挽着段夫人从容不迫地踏着步子迈进长公主府，而主座上的常平长公主早就注意到了府门口的这一幕，不由得对这位刚回来的沧海遗珠有几分好感。

        段夫人年轻时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坯子，不论是段长靖还是段俪抒，容貌多多少少都继承了她的影子，常平长公主满意地眯了眯眼睛，看上去，这段将军的小女儿光凭这容貌气质，也够配得上衍之了。

        接下来就要看看她的品质心性了。

        “左丞相夫人携两位小姐到——”官家夫人都陆陆续续到场了，不过等报到这一家时，场下的男眷们却是都有些沸腾起来了。看样子，是为了这其中哪位小姐了。

        段俪抒好奇地投去目光，左相家这两位小姐可真是各有各的不同。身段较婀娜的一位穿了一袭粉纱长衫，神情倨傲，扭着那腰肢可谓是步步生莲。引起纷乱的明显就是这位了，不得不说她这张脸蛋可是将娇媚二字挥发到极致，而另一位就只能算是清水芙蓉了。

        “那位是左相家三小姐，云舒儿。另一位就是具有京中第一美人之称的云曼儿，她可是个颇有手段之人，小姐要小心。”白露见她目光多有打量，连忙开口为她打消疑惑。

        云舒儿在家中不过是一个庶女，与娇蛮的大小姐云曼儿不同，她为人算是低调，却哄得云丞相不论走到哪都要带上她。按理说，今日赏花宴不该有她的一席之地，但她如今却与这位有着京中第一美人名头的姐姐并肩而立了。

        听上去，这个云舒儿虽然看着寡淡，但应该也是个心思极重的人。但相较旁边招蜂引蝶的云曼儿，段俪抒仍然下意识地对这位神秘的三小姐有了几许好感。

        那边的云舒儿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朝她的方向微微颔首致意。

        不骄不躁，心性沉着冷静，一旁的嫡女长姐收到如此之多的目光谄媚，云舒儿依旧能同个没事人一般对她微笑，段俪抒对她可算是更好奇了。

        好奇归好奇，今日赏花宴的重头戏，想来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赏花宴说得好听是叫赏花宴，可来人谁不知晓，这可算是一场鸿门宴了。光是这几位大家小姐之间眼神较劲，可算是一出好戏了。

        一到这种场合，就是各位千金春风得意了，段俪抒却并不想抢先做些什么，否则还真是跳进马蜂窝，扎得一身刺了。看着云曼儿跃跃欲试的模样，想来第一个开场的就得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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