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琇桢”夫妇小剧场3

（蔡琇莹）从那天苏栋送我到街角开始，我觉得苏栋此人给我一种神秘感，我有些好奇他谦谦君子皮囊下的灵魂是怎样的，是否也和他的外表一样，一样的善良、温和，所以我时常会去他那装修的像个茶馆似的糕点铺子看书，偶尔的视线相接都会让我心口一阵酥麻，像是我手中古琴的琴弦会因为另一根弦的振动而产生微弱的、令人讶异的共振...
  不知不觉，我已经到了议亲的时候，伯父跟官媒吹了好大一通。我从来没看过那般模样的伯父，能将人吹得...“面目全非”。我跟着假笑了许久，终于在官媒不时的打量中得到了伯父的准许，准许我走出议事堂...
  走出那间并不狭小的议事堂，看见四四方方的碧蓝天空，我忽然舒了一口气，像是...心口一直存在的那块大石终于落下了。虽然我一直知道这一天一定会到来，曾经甚至无比期待，期待着或许真的嫁给那个陌生人，我便能逃离这个压抑的环境，但真当这天到来，我却有点难过、抗拒，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不知道之后遇到的人会不会像他一样吧...
  不过那天还有一个人令我印象深刻，她或许是除了阿父阿母和阿禹之外唯一一个希望我能幸福的蔡家人...
  ——回忆——
  蔡琇莹才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就遇上了找来的蔡清漪。
  “呦~这不是咱们蔡大才女嘛~这即将定亲的感受如何呀~”蔡清漪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把玩着蔡琇莹的书简，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感觉很好！堂姊当日要定亲的时候不这么觉得吗？”蔡琇莹走到蔡清漪身边从蔡清漪手中抽过书简摆回原处。
  蔡清漪被蔡琇莹这软绵绵的话弄得气急，偏今日蔡母叫她不要生事，她笑了笑，眸中带着些不甘心，却只能狠狠回瞪蔡琇莹一眼，而后再假借整理袖子将蔡琇莹的书简“不小心”碰到地上，“哎呀~真是抱歉了，我失手了！堂妹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当然！”蔡琇莹平淡地笑了笑，接着给身后的雪燕递了个眼神，雪燕立马会意上前将书简捡了起来。蔡清漪没想到蔡琇莹竟然不按套路出牌，一般这种时候不应该是她自己去捡，然后自己再为难她吗？！蔡清漪就这样愣愣地看着雪燕帮蔡琇莹整理好书简，而后主仆二人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你们！”蔡清漪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缓过神，“哼！蔡琇莹，你别得意！以后有的你哭的！”
  “堂姊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家务事吧！毕竟你不过半月就要嫁给那丁公子了...”蔡琇莹善意地提醒。
  “哼！要你说！我与我家丁郎一定过得比你好！”蔡清漪“蠢笨如猪”，丝毫没听出蔡琇莹语气里的警告。
  “是吗？”蔡琇莹就笑了笑，然后坐在蔡清漪对面拿起一杯茶轻呷。
  “你这是什么态度？！”
  “堂姊希望我是什么态度？是崩溃大哭，还是嫉妒得与你扯头发？”蔡琇莹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对面脸被气得通红的蔡清漪。
  “难道不该这样？！”若是蔡清漪身后有个尾巴，此时定是扬上了天，更别提嘴角，根本压不住...
  “堂姊若真这样想，难道不怕我将你的郎婿抢了去？”蔡琇莹故意问道。
  “就你！就你这样只知读书，吹嘘什么‘才女’名号的书呆子，我们家丁郎怎么会看上你？！你怕不是今早被这天大的喜事冲昏了头脑，此时还在与周公对弈吧！”蔡清漪果然跳脚。
  “堂姊千万别气！若是我想说，那在你问我是何态度之前我就该说了，我这不是没说吗~我告诉你啊~你的丁郎我曾经没想过，现在没想过，以后更是不会想！您就守着您的丁郎吧，也不必在那日他上门提亲之后就对我一直针锋相对！”蔡琇莹步步紧逼，蔡清漪又跌坐回石凳。
  “你！”蔡清漪气得不行，转头又得意洋洋地说：“你就是因为我有个好郎婿，内里嫉妒才这么说的！”
  “你愿意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蔡琇莹笑盈盈地盯着蔡清漪。
  “不过我告诉你，阿父不会给你挑太好的人家！定是不会将我比了过去！”蔡清漪继续道。
  “呵！”蔡琇莹被蔡清漪逗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你太天真！”蔡琇莹随手拿起书简。
  “蔡琇莹！我劝你好好说话！一天到晚全说些正常人听不懂的话！”蔡清漪急得炸毛。
  “堂姊，念在你在幼时还给我送过点心的情分上，我奉劝你一句...”蔡琇莹俯身凑近蔡清漪。
  “你要干嘛？”
  “堂姊你虽有时心智如孩童，但我觉得你应该有些事还是看的清楚的。你我都知道伯父是个怎样的人，你那些庶出的姊妹兄弟也没几个有好下场的，我作为二房之女更不用说，你觉得凭他与你的那点子父女之情你也会免于他的算计？那丁氏虽说是富商，但你可知那丁公子房中早就有了几房红颜知己...而且那宴会上那么多女娘落水，为何那丁家大郎会绕远路特意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蔡清漪倒是没蔡琇莹想的那样，反而接受良好，还给自己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喝完茶才开始说话：“奥！我不信！”说完用肩膀轻轻撞开蔡琇莹，准备出门。
  刚走到门口她忽然回头，眉眼舒展，冲蔡琇莹微微一笑：“虽然我不信，但...也谢谢你，嗯~我觉得我阿父应该不至于给你找个半只脚踏进棺材板的老鳏夫的，给你个如意郎君还是可能的，虽然也可能没有...”而后甩着腰间玉佩蹦蹦跳跳地出门。
  蔡琇莹看着蔡清漪的反应哪里还不明白，手指摸着腰间当年蔡清漪送自己的见面礼——一个玉兔子，脸上显出了释怀的笑。
  “女公子...”琳琅将洒扫的下人都遣退，关上小院的门后走到蔡琇莹和雪燕身边。
  “女公子为何要那般提醒二娘子，明明每次家主责罚时她蹦得最高，还时常暗害女公子...”琳琅小声嘀咕。
  “琳琅！女公子的行为岂能由你我随意插嘴！”雪燕眼神不赞同。
  “她就是装的，其实她什么都知道...”蔡琇莹看向蔡清漪的院子喃喃道，然后抬步走进房间。
  “知道什么？”琳琅小声问道。
  “琳琅你个臭丫头！你真是记吃不记打！上次都说了不许胡说！”雪燕忍不住给了琳琅一个暴栗。
  “哎呦！雪燕阿姊，我再也不敢了！”
  ——回忆毕——
  （蔡琇莹）其实我一直觉得在偌大的蔡府，最懂我的不是琳琅，不是雪燕，而是堂姊。起码每次看似引战实则脱罪的话语，受责罚过后夜里偷偷从窗口扔进来的药膏，或者是...第一次见面擦肩而过时塞在我手里的玉兔子，都能看出...
  她其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如果...没有伯父的话，我们应该会在阳光下惺惺相惜。
  这次，她说的一个词语引起了我的注意，“如意郎君”吗？如果既定命运可以改变，那我...想尝试着挣脱...
  ——回忆——
  “倚华女公子又是和上次一样？”蔡琇莹刚走上二楼，阿发就跑来帮忙收拾窗口的位子。
  “是，多谢你阿发！”蔡琇莹跪坐下来，笑着向阿发道谢。
  “好嘞！女公子稍等！”阿发乐颠颠地跑下楼。
  蔡琇莹向窗外望去，看着楼下的行人、车马，蔡琇莹将手中的书卷放下，静静地发呆...
  江维桢走到楼梯口，差点被毛手毛脚的阿发撞到：“停一下！阿发，你今日怎么这般毛躁？”
  “嘿嘿！”阿发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公子，还不是因为今日琳琅来了嘛~”
  “瞧你这德性！”江维桢笑骂道，而后让出一条道来。
  “阿发！阿父找你去后厨和面！你跑哪去了！”阿财从后厨赶来。
  “什么！”阿发仔细回忆了一会，随即脸色变白，口中不住道：“完蛋了完蛋了！我阿父半个时辰前就叫我了，我怎么给忘了！完蛋了！”
  “那...阿发你先去找钱叔，这糕点和茶水我先替你送上去。”江维桢伸手接过东西，阿发感激地点点头，慌忙地朝后厨跑去。
  “这小子...”阿财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家阿弟的背影，然后向江维桢行礼，凑近江维桢的耳边低语：“公子，您要的东西都备好了...只等公子行动...”
  “好！知道了...对了！那件事准备好了吧？”江维桢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公子，小的做事，您放心。我保证那天晚上一只野猫都不会出现。”阿财摸上腰间的木牌，示意一切妥当。
  “那就好！阿财，先去干活吧！”江维桢转身上楼。
  刚走上楼，江维桢便一眼瞧见了痴痴地看向窗外的蔡琇莹，江维桢轻手轻脚地走到蔡琇莹的桌案边，琳琅刚想提醒蔡琇莹，江维桢摆摆手示意别说话，而蔡琇莹嗅见了熟悉的香味缓缓转过头来。
  “倚华君，又见面了！阿发有事要忙，所以我来帮你们上菜。”江维桢半跪下来，将盘子上的小碟子和茶盏一个一个端出来，蔡琇莹就静静地看着江维桢的动作，身后的琳琅一脸看透。
  “东西都上齐了，我就先走了！倚华君慢用！”江维桢正想离开，蔡琇莹叫住了他。
  “苏公子！”江维桢的脚步顿住，出厢房的动作改变了方向。
  “我有些话想同你说，可以吗？”蔡琇莹小心翼翼地问道。
  江维桢身侧的手指微蜷，过了片刻紧张的手指舒展了些，默不作声地坐到蔡琇莹对面，两人沉默了片刻，琳琅极有眼色地退到屏风另一侧。
  “不知道倚华君想对苏某说什么？”江维桢脸上挂着微笑。
  “如此贸然行事实在是失礼，还望苏公子不要觉得我...唐突，”蔡琇莹被江维桢的疏离表情刺到，调整好心绪后语气中带着丝丝苦涩继续道：“苏公子，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毕竟...认识了好几个月了。可我总觉得我有些看不透你，你总是表现得很是疏离，好似不愿意与我有太多来往...是我有什么地方惹得苏公子你不快吗？”

  “倚华君哪里的话。是苏某自觉一身市井商贾气实在不配与您这样高门大户的女公子相交。女公子您什么都没有做错，如果非要有人犯错，那个人也只会是我...”江维桢依旧是那副表情。
  “你说谎！”蔡琇莹盯着江维桢的脸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想，你为何不敢看着我说？你在心虚！”
  “什么错不错的，还有什么带着市井精明气，你都在胡说！苏公子，我不知道你的过往，我只知道你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人，你怜弱恤苦，帮助小四喜那样的孩子们，用自己的宅邸给了他们一个容身之所；你对待每个陌生人都很友善，会将雨伞借给素不相识的女娘，会怕我们受凉，特地送来姜汤和御寒的披风，会言语上鼓励我，让我明白原来我并不是一个不值得的人，我可以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总之，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个顶顶好的儿郎。”蔡琇莹说着眼泪从脸颊滑落，江维桢怔怔地看着蔡琇莹，然后递来了一张白帕子。
  “多谢你！”蔡琇莹接过手帕拭泪，“我说这些并没有过多的意图，我只是想让公子不要再那般待我，真的很伤人。”
  “对不起。”江维桢垂首盯着蔡琇莹刚递来的茶水，“我疏离你并不是因为我厌恶你，而是你我根本不应该来往过密。你是待嫁女娘，与我这样的人待在一处会落人口舌的。”
  “我知道，”蔡琇莹苦笑，“所以我今日只想问你一件事，苏公子，若你不是商贾，只是一个普通文人，会愿意和像我这样的人成婚吗？”
  “我...”江维桢脸上出现了震惊，显然从未想过蔡琇莹如此说话，“我们不合适，曾经是，现在是，未来也会不合适。”说完江维桢就起身告辞。
  “等等！”蔡琇莹站起身。
  “为什么？是我还不能与你并肩吗？还是身份？你的才学那般好，若是入仕一定会大有建树，为何你不愿？”蔡琇莹将心中所想一股脑的说出来。
  “蔡家娘子，希望你自重！”江维桢没有转身。
  “你怎么知道？”蔡琇莹有些难以置信。
  “雁过留痕，车过留辙。况且蔡娘子的情况都城中并不多见，蔡娘子此时怕不是为了找一个能给自己自由的郎婿病急乱投医！如此儿戏，苏某无意奉陪！”江维桢继续走向门口，路过屏风的时候和琳琅对了一个眼神，琳琅立马表示自己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站住！”蔡琇莹追了过来，拉住江维桢的袖口。
  江维桢转头冷脸看着蔡琇莹，蔡琇莹不疾不徐地松手整理自己的衣袖：“如果我没猜错，苏公子的身份应该不只是苏记点心铺的东家这么简单吧！近期都城中一直有一个秘密组织贩卖各种消息，不巧我曾打听过，后来顺藤摸瓜，查到了一些东西，好像和苏东家有极大的关系...”
  “你想做什么？”江维桢目光微沉，空闲的那只手摸上了腰间隐藏的匕首。
  “我不想做什么。既然苏东家都猜到了我真实的意图，第一条路不通，我自当找退路！我想苏东家帮我拉伯父下马，让我成为蔡家真正的掌权人！既然是他那么在乎的东西，他又如此折磨我们一家人，我自当要把他最在乎的东西一件一件夺走！我要看看权力是不是真有那么好！”
  蔡琇莹的言论让江维桢刮目相看，抽匕首的手放了下来，听到后面，江维桢将另一只手上的托盘放在门口的花架上，双手抱胸。
  “倚华君果然名不虚传！我很欣赏有野心的人，过去聊聊？”江维桢邀请道，蔡琇莹跟着过去，琳琅一人看着局势改变张大了嘴巴。
  ——回忆毕——
  （蔡琇莹）原本那天我是随口胡诌了一个秘密组织，没想到苏栋真是那个人，也算是意外之喜。我也能找到借口时常去靠近他了，进一步接触后，我觉得我陷入了一口深潭...
  危险但让人着迷...
  经过他的帮助，我陆陆续续搜集到了许多伯父的罪证，但是...还需要一个极其重要的证据...
  更不妙的是，据说我的议亲对象就要定下来了，是胶东袁氏的袁慎...
  光这两件事就让我焦头烂额了好几日，不过最让我心惊的就是苏栋他要议亲了，议亲对象还是那大名鼎鼎的琼熙公主。
  不过...我的，只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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