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信

太师府的灾民是你来我往聚集在大门口与后门。他苦口婆心劝不回，这两日家仆送了些粥才回，也耳闻了自己风月的流言混语。

        本是要上报给朝廷，可今日皇帝为了六皇子晕倒在清婉斋的事情大发雷霆，并未上朝。他分明记得一个半月前朝廷明明拨款十万两给昌郡，为何这些灾民还是如此。

        太师命家仆拿来请帖给户部尚书，在“舒雅阁”设了宴。

        那些灾民都急着喝口暖胃的粥，都无心在太师府守着，太师也趁此机会乘轿子来到“舒雅阁”的包间，户部尚书早已在此等候，他们也不寒暄，开门见山的问是否拨款给昌郡的救济灾民。

        尚书记忆过人，他过目不忘的本领让众官咋舌。这拨银十万两他自然记得一清二楚，他也听说有灾民到太师府聚众闹事，他知必是其中的缘故。至于这灾银为何没有到灾民的手中，他们还是须得查一查。

        酒过三巡，太师与尚书脸红耳热的畅聊，煲汤还未开盖就闻到柴鸡的鲜香。侍从揭盖用筷子撕开鸡肉一一分发给太师与尚书之际，有四个灾民闯了进来，其中一个妇人怀中抱着娃娃止不住啼哭。

        “我这孩子饿哭了，您这边大鱼大肉都是民脂民膏。”那个妇人急哭道。

        太师未呵叱那夫人，定是这妇人三餐不济奶水不足，孩子也跟着遭了殃。太师刚命侍从给这些灾民分些鸡肉，只听“噗通”一声，一个白色之物落入汤中。

        侍从知道太师是个宅心仁厚的，不得发作。手中的汤匙刚碰到锅沿捞鸡，就看到一个女婴的骨架落进汤中，他头皮发麻，险些将手中的汤匙飞了出去。

        “婴骨……”侍从怒言还未说完，就被太师摆手示意打断，他将筷子放到煲汤中，在柴鸡上钳了一块肉，送入口中。而坐在一旁的尚书大人，得知是婴儿的骨头落入汤中，又看到太师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险些将吃的酒菜吐了出来。

        “这个婴儿是饿死的么？”尚书大人按耐不住好奇，看他这般大小，定时那个妇人怀中婴儿的同胞。

        那个妇人听尚书大人这么问，泪水涟涟，她摸着怀中孩子的小手说：“他们是龙凤胎，这个女婴是被我们吃了，我们带着她的婴骨就是要埋到家乡。今日被我夫丟入汤中，也是无可奈何。大人，祭人也是牺牲一人保全大家，有何来灭天理一说。”

        太师依旧一口一口的吃着，婴儿的啼哭不止。尚书看了看太师，又看了看灾民菜色的脸，叹了口气：“我们定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路本，你去楼下点几个菜给他们拿了去。”尚书对自己的侍从使了眼色，侍从听命请着他们出去。

        “这个也给他们拿去。”尚书叫住走在后头的路本，他连忙用一块汗巾包住了婴骨离开。

        路本前脚刚走，就听到敲门声，太师和尚书对视一眼，不知道来者何人……

        太师随身侍从机敏的跑到门口，还未开门，就看到一封信从门缝中穿了过来，侍从并未捡信，要开门看看这个人的庐山真面目，那个人却不见踪迹。

        信的内容是娓娓道来赈灾银的去向，太师有些不可思议，这些来龙去脉不可能这么短时间能够收集到，背后之人似乎一直在紧密的观察赈灾银关键人物的一举一动。

        “今日我们到这里，我明日上报给朝廷。”

        “嗯，这些灾民涌入京来，非同小可。安抚他们还需要谨慎为好。”户部尚书也是胆战心惊，这信中得内容太师一字不提。而且赈灾银是从户部拨款，这下面有一丝纰漏自己也逃脱不了干系。

        太师点了点头，与尚书各自离席坐上备好的马车，心情郁郁。

        到了府中太师就安排属下调查信中内容是否属实，限定十天时间查明。

        刚吩咐完，就听到天雷滚滚，太师望着黑云遮月，心下如焦雷劈树。这雨要是下来，这些灾民又该如何避雨，这个时候去张罗棚子恐也不及。一场急雨，端端是要了体弱之人半条病。

        真是乱上加乱。

        焦头烂额之际，太师夫人紧着一身红色披风身后紧跟着端着醒酒汤的春乃过来。她见夫君深愁锁眉，自然猜出个八九分，她也不出语安慰，吩咐春乃将瓷碗放到桌上即可。

        太师哪里有心情喝什么醒酒汤，迟到的补牢，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强。他忙喊来管家：“快，找人搭棚安置灾民，这雨说下就下了。”

        “老爷，夫人已经吩咐过了，您刚出府，我们就去搭了棚，他们已经安置稳妥，您放心。”管家站在门槛前说道。

        太师喜不自胜，夫人果然是贤良颖慧。府上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待下人又是稳妥得人心。这也是个女子，要是个男儿郎，自己也是未及的。

        “老爷，这些事无需你记挂，我也吩咐了他们找几个有声望的大夫给他们瞧瞧病。不求他们图好，但求不惹事端就阿弥陀佛了。”

        太师点了点头，夫人想事甚是周到。这愁眉刚散，雨就倾盆而下。太师握着夫人的手，立在书桌前看着门外雨噼里啪啦打在芭蕉上，仙花馥郁的香气也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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