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怪刀

　　八月的某个周日，上午，晴，北京潘家园。

　　“这破天气预报，从来就没准过，还说今天有雷阵雨……”站在潘家园的入口，向羽在心里把某个天气预报员的亲属问候了一遍。蓬乱而略长的头发，蓝色底色带有横条纹的t恤衫，牛仔短裤，脚下踩着一双黑色凉鞋，左手拿着一张煎饼，右手拿着一瓶矿泉水，这就是向羽假日里的标准造型。

　　向羽是怀揣着梦想的北漂一族，大学毕业后在北京混了三年了，社会心理学专业让他提前接受了社会的现实——那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三年来，向羽打过零工、送过快递、发过传单，半年前到一家房屋中介公司做销售代表，总算稍微稳定下来，也终于从地下室搬出来和同事合租了一套两居室。

　　在北京，潘家园是个充满神奇色彩的地方，某人捡漏买到了古玩珍品或者名家大作的故事在人群里口口相传。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向羽也憧憬着能够被幸运之神一锤砸中，向羽翻阅了大量书籍并在网上搜索了很多资料，把古玩研究作为自己的唯一业余爱好。每个周日，向羽必定会到潘家园逛上一圈，不过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就凭自己那一知半解的水平，是不可能分辨出真品和赝品的，因而绝大多数时间，向羽只是纯粹地闲逛，用他的话来说这叫增加阅历。

　　看着潘家园门口如潮水般涌动的人群，向羽三口两口地将煎饼塞进肚子，又猛灌了几口矿泉水，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不行，这该死的天太热了，今天随便逛逛就早点回去，嗯，下午该去理发了，还是去路口那家美发店，那里的美眉比较养眼。”向羽一边琢磨一边融入了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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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叔，你手里那块玉牌沁色明显是做出来的嘛！”

　　“这瓷片不错，可惜碎得太厉害了。”

　　“哈，这老女人上当了，这个把件明显是赝品，她居然花了一万二！老女人真的很有钱啊！”

　　“大哥，您也真敢还价，这串橄榄石的链子虽然成色一般，可您把人家两千的要价给砍成二百，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您真有才！”

　　“这幅画不错，啥？唐伯虎的？虽然咱看不出来真假，但要是真的是唐伯虎的，这画怕不值上个几千万？唐伯虎的真迹就这么被您放地摊上？嘿嘿……”

　　“这俩明显是托，嘴里讲着价，眼神却到处瞟。”

　　向羽抄着手，东瞧瞧，西看看，然后按照自己的认识在心里对货品评价一番，遇上有真知灼见的也凑上去听一听，倒也自得其乐。逛着逛着，向羽在一个地摊前停了下来。摊主是位中年男子，地摊上摆放着很多普通的玉镯、几件看上去有些古旧的瓷器以及两个布满锈斑的青铜酒具。引起向羽注意的是放在角落里的一把暗黑色的短刀，全刀长约30厘米，刀柄几乎占去一半，没有护手，在刀柄的末端镶嵌了一颗黑色的石头，对，绝对是石头而非我们所知道的任何宝石，石头上最初应该是刻有某种文字或者图案的，表面虽然已经被磨光，但边缘处还留有少许痕迹。刀身没有开刃，也没有血槽，刀身两面都雕刻有一些古拙的花纹，也因为年代久远而显得模糊不清。把刀拿在手里，向羽的第一个感觉是沉，用手指轻弹刀身，发出清脆地金属声。

　　“大哥，您这把刀是从哪来的？”向羽把玩着这把短刀，忽然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哦，这把刀可有来历了，”中年男子见向羽对这把刀产生了兴趣，顿时热情起来，“这把刀可是青铜器，是我收来的别人家里的传家之宝，您看这精致的做工，绝对是官坊御制的，您再看这年份，至少能追溯到商朝……”

　　“停停停，您打住，商朝的青铜器哪有打成这种短刀的，这份量也不对，应该不是青铜，多半是合金的，再有这花纹雕刻得这么精细，很有点欧洲风格，这刀明显就是一近代的工艺品嘛。”向羽这段时间在潘家园倒也没白混，多少长了点见识，驳起来也头头是道。

　　“呵呵，您是行家，得，我跟您说实话，这刀是我收东西的时候顺便收来的，那人也不记得刀的来历了，只是说时间挺久了，是从他爷爷辈留下来的，起码也有近百年历史了吧，兴许是八国联军的年份流进咱中国的，多少也算是个洋古物，没准是什么路易十八的佩刀啥的，也挺稀罕的，您要喜欢我给您便宜点？”中年男子见唬不住向羽，又换了一套说辞。

　　向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将刀放下，又拿起地摊上其它的物件看了看，和中年男子胡诌了几句，待到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很随意地问了句：“对了，你那刀怎么卖啊？”

　　中年男人微微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小兄弟，我看你和这刀挺有缘分的，给您个实在价，五百块，您拿走。”

　　“五百！算了，不要了，太贵。”向羽作势要走。

　　“那您说个价？”

　　“一百五。”向羽琢磨了一下，直接给打了三折。

　　“不行，我收来都不止这价，您再添一百。这是最低价了，您看要合适就卖您。”

　　“二百块，行就要了，二百五太难听了。”毕竟是学了社会心理学，再加上房屋销售的经验，向羽很快把握住了中年男人的心理价位。

　　“成交”，中年男人随手抓了张身边的报纸，将短刀包了起来递给向羽，脸上洋溢出职业化的微笑，“兄弟，其实我家里还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另外这块玉珏品质也不错的，您再看看？”

　　向羽嘿嘿一笑，也不多废话，递上两张红票子，接过短刀，拍屁股走人。

　　出了潘家园的地摊棚子，才发现外面变了天，黑沉沉的乌云开始在头顶上堆积，空气里弥漫着水汽，热气从地面上蒸腾起来，仿佛置身蒸笼一般难受。

　　“嚯，今儿个真难得，天气预报还真准了，不过这乌云堆得也太吓人了吧，怎么感觉是有人修仙要渡劫似的。”向羽一边跟自己逗乐，一边抓紧向地铁站走去。

　　“喀嚓”，天地间忽然亮了一下，伴随着巨大的闪电和滚滚的雷声，黄豆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地从空中砸下来，摔在地面上溅起大片水花。街上本来疾行的人们顿时开始向四方奔跑起来，就像一个个无头的苍蝇。向羽自然也不例外，刚跑过街角，迎面奔来一小年轻，俩人都刹不住了，虽然向羽很努力地侧身躲避，但两人的肩膀和手臂仍然结结实实地来了下亲密接触，向羽的胳膊被动地向侧面扬起，惯性带动向羽手里用报纸包着的短刀，以一个优美的抛物线掉进旁边的绿化带里，“唉哟”，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惨呼。“对不起”，小年轻扔下一句轻飘飘的的道歉，继续向前跑去。向羽无奈地苦笑一下，毕竟这也怪不得对方，看看灌木密集的绿化带，一向热爱大自然的向羽头一次对美丽的绿化景观产生了抱怨。

　　撅着屁股，弓着腰，向羽几乎整个身子趴在灌木丛上，努力地伸手去够掉在灌木夹缝里的短刀，“咝咝……”，向羽倒是把短刀抓出来了，可手掌被某种不知名的带刺植物划了一条口子，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真倒霉”，向羽沮丧地把已经被雨水浸泡破烂又沾满了泥土的报纸扔掉，把短刀拿了出来，反正已经全淋湿了，倒也不着急避雨了。雨水混合着向羽的血，沾染到刀柄上那颗黑色的石头上，原本漆黑的石头似乎发出微微的蓝色荧光。“嗯？我眼花了？”向羽把短刀拿到面前仔细端详。“哇塞，真的也！”不但黑色石头发出的光芒越来越亮，连刀身上的花纹也开始显现出来，暗红色的线条沿着花纹由刀柄向刀尖伸展，整个刀身上原本模糊不清的花纹完整地展现在向羽眼前，像是变化多端的云彩，又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一种异常妖艳的美感瞬间充斥在向羽的脑海里，向羽呆呆地站在哪，眼神迷茫起来。

　　周边的人都已经跑去躲雨去了，瓢泼大雨中，只有向羽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与此同时，向羽头顶上的乌云急剧地向中心靠拢，一个黑暗的漩涡渐渐地在向羽的头顶上方形成，紧接着一股粗大的闪电从天而降，直接劈在向羽手中的短刀上。“好炫目的光……”，这是向羽留下的最后一丝意识，然后整个人就直接蒸发掉了，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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