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神皇 > 金笼之中黎琛季绍庭 > 47 “黎琛,你就像个恶魔。”

47 “黎琛,你就像个恶魔。”


门关上的声音像是一种末日的宣判。

        屋子里窗帘拢得很严实,只有交接处偷进了外头的一线流光,不足以照亮屋内的黝黯布局,家具的边角线条都隐遁在一团暗沉中。

        季绍庭只觉自己半只脚进了地狱。

        他更激烈地挣扎起来,未及修剪的指甲划拉着黎琛裸露在外的小臂。

        黎琛几乎要抱不住他,只得松开了捂着他嘴巴的手,转而两手并用一起将他制住,压倒在沙发上。

        季绍庭解了嘴封,终于又能再叫喊:“黎琛!你放开我!!!”

        他的声音从未如此尖锐过,歇斯底里到再高一分喉咙就会开裂。

        黎琛反剪着季绍庭的手,整副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背上,嘴里却在说:“我不想伤害你庭庭,我只想和你谈谈。”

        又来了又来了,季绍庭绝望地想,又来了。

        嘴里说着不想伤害、说着爱,但其实他每一次的所作所为都是伤害最赤裸的模样,他所有的借口都只是皇帝新衣。

        季绍庭整副骨架子都聚在了一起,边边角角都在磕碰。

        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不是闹着玩的,何况是黎琛这样健硕的成年男子。

        “疼……”季绍庭终于忍不住,哑着声音低声哭道,“别压着我……”

        黎琛才反应过来似的,倏地从季绍庭背上跪起双膝,撑起了自己的重量,语无伦次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他真的不是有意的。他跟季绍庭一大本质上的区别,就是他根本没办法站在对方的处境,为对方设身处地地考虑。

        很多时候黎琛都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有多错,但只要季绍庭肯讲,肯明言说不喜欢,他就会努力改。

        虽然他的双手还是紧紧桎梏着季绍庭的手腕,实在是太害怕他跑走了。

        那样粉身碎骨的打击,他实在承受不起第二次。

        但是季绍庭说:“手、黎琛你放开我……我的手……”

        黎琛犹豫片刻,咬咬牙,微微松了手劲——季绍庭立刻就重新挣扎起来。

        刹那间黎琛又将前因后果全忘记了,轰一声再次陷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恐慌之中,他猛地再将身体重量压上季绍庭的背:“不要跑!你不准、不准再离开我了!!!”

        季绍庭感觉黎琛整个人都俯下了身,贴着他的耳背,鼻息有若狱火的热气,扑在耳廓。而他那着魔一般的低喃,事隔三个月,又爬进了季绍庭的耳道:“庭庭、庭庭……”

        末日的宣判正式降临,遽然抽空了季绍庭一身的气力。

        他不再挣扎,连手指头都不动了,与之前那奋力求生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等黎琛犹疑着松了手劲,他才再有动作——黎琛登时警惕,往下坐得更重,但季绍庭只是挪了挪手肘,将脸埋进了肘弯。

        然后他就真的不再挣扎了。

        即便黎琛已从沙发上下来,他也没有任何逃生的意欲了。

        黎琛跪在沙发旁,神智又渐渐归位,恢复了常人的模样。

        他放柔了声音轻轻喊:“庭庭。”

        季绍庭毫无反应。

        黎琛慢慢地将脸埋进季绍庭的颈窝里,额头贴着他的耳廓,两片颤抖的嘴唇再次开合:“庭庭……别不理我……跟我说句话……”

        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在证明季绍庭的存活,除此之外他跟一具死尸别无二致。

        “别不理我,庭庭、庭庭……”

        黎琛直起身,想转过季绍庭的脸,又不敢用力。他只是无力地一声声唤庭庭,让他跟他说句话,别不理他——直到有一点诡异的闪光,忽然刺入他的眼角。

        黎琛缓缓转过眼瞳,看见季绍庭搭在肘弯处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戒指。

        银色的,没有翅膀,什么花纹都没有。

        他盯着这一枚陌生的戒指,纹丝不动,仿佛就此入定。

        过了不知多久,他的胸膛突然剧烈起伏起来,随之而来是一声怒不可遏连名带姓的:“季绍庭!!!”

        季绍庭的左手突然被黎琛拽了过去,气力之大叫他的肩关节都差点脱臼。

        “这是谁的戒指?!”

        黎琛的病这样反复,上一秒才平稳下一秒又发作,以更凶戾的形式、毫无预警地爆发:“谁的?!谁给你戴的戒指?!”

        季绍庭无名指指根的这一处位置,只能由一人所属,那就是他黎琛。

        他跟季绍庭是命中注定的一对,是曾为一体只不过被命运生拉硬扯开的一对,彼此的身上还带着生生分离所留下的创口。他好不容易才将季绍庭找回来,填上了这处创口,任何人都不能将季绍庭从他身边抢走。

        什么李医生,什么治疗,什么进展,他就是没有进展,丁点都没有。如果所谓的康复,是愿意将季绍庭让出去,是可以眼睁睁看着季绍庭同人结婚、还能慷慨给出祝福,那他宁可永远病下去,至死至永恒。

        他想要变好的唯一动机就是季绍庭,如果季绍庭不在了,那他好起来又有什么意义。

        季绍庭整个人都被黎琛拽了起来,看着暴怒的黎琛,面色煞白一团,仿佛病笃危殆的人不是黎琛,而是他。

        “我问你这是谁的戒指?!”黎琛越吼越大声,几乎要震裂季绍庭的耳膜,“是不是那个伯格?!你们不仅在一起了,你们他妈的还敢背着我私定终身?!季绍庭!说话!季绍庭!这是谁的戒指?!”

        季绍庭的眼泪一滴接一滴地涌出来,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可是他无论如何就是组织不了解释的句子。他的神智全是七零八碎的,只能像个哑巴一样,发出毫无意义的元音:“啊、啊……”

        黎琛一把攥住了他的腕骨,要把它揉捏变形的那种用力,季绍庭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的左手已经报废。

        黎琛攥住他的手,将那枚戒指狠狠地从他无名指里拔了出来,冲进厕所扔进马桶,一连按了好几十次冲水按钮。

        等他回来的时候,季绍庭已经满脸都是眼泪了。

        “不是伯格的……”他这才能够说话。

        在黎琛从眼前消失以后,他才能够看清这境地里的每一分秒,才有办法重新说话:“不是他的,是你的……是和你的戒指……”

        黎琛如坠冰窖。

        “我自己买给自己戴的,我不想让人以为我离婚了……”

        季绍庭看黎琛的眼神不是看一个人的,而是在看一场戕害无数的战争的。

        “黎琛,”他怔怔地说,“你就像个恶魔。”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空气里没了声息。窗外的天在暗,窗帘缝隙里映进白昼濒死前的苍白色光,是这个时节、这个时分特有的色彩。

        一种全世界都将沉没的色彩。

        有雀鸟归巢的啁啾声,似乎是找不到巢了,叫着叫着就凄厉起来。

        季绍庭的轮廓几乎要与暗色融为一体,成为无法触及的虚影。

        黎琛向前微微动了一动,季绍庭立刻就条件反射地往后退。即便他退无可退:后头就是沙发靠背,他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

        每次直面黎琛,他都没有退路。

        一种钻心刻骨的疼痛席卷了黎琛的整副身躯,连指甲盖都不放过都在作痛。他听见他第一次向季绍庭承认自己的本性:“对,我是恶魔。”

        第一次告诉季绍庭,他对他最刻骨铭心的认知:“而你是天使。”

        “所以,”他说,“季绍庭,救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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