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当前存档

织田作之助找人的路并不顺。

        众所周知，整个港口黑手党有一位对太宰治最疯的人，这位有着“清奇”的脑回路，对太宰治无比狂热的态度和到现在人们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一定很离谱的滤镜。

        芥川龙之介。

        港口黑手党的黑色祸犬。

        被很多人私下里称为“一条疯狗”，只是他疯狂的对象到底是组织还是某个人，有待商榷。

        当作武器使用，却又被忌惮警惕，森首领用他，却也防他，就像对待太宰一样，这一点很符合黑手党的作风，也很符合森首领这个无良资x家的作风。

        织田作之助曾经听自己的好友提起过他，酒吧暖黄的光十分朦胧，太宰治的神情难以辨认。

        “我有一个后辈。”好友这样评价道：“虽然有些难搞，但是我很看好他。”

        奇奇怪怪的，织田作之助想。

        他好几次看到太宰治把芥川龙之介吊起来打（？），但私下里和表现出来的冷酷是完全不一样的平淡和叹息。织田作之助不是很理解他的教育方式，他直觉这孩子很有可能会被太宰带歪，但这是这对师徒的事，他不好插手，也没有理由插手。

        但太宰治不会带孩子这一印象从此根深蒂固。

        “太宰先生在哪里！”

        所以当这个孩子找上门的这一刻，织田作之助没有感觉到意外，只是有一种“啊终于来了”的感慨。

        织田作之助并没有在要不要告诉这孩子地址这个问题上多做思考，想也不能说，否则这孩子绝对会一路火花带闪电的蹿过去。他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个陷阱，也没必要让芥川龙之介继续担心。

        “他没事。”

        很显然，芥川并不相信。

        那孩子的表情很难看，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无法再压抑内心的愤怒与恐慌，黑色的巨兽从衣角探出，张牙舞爪般扑向对面的人，周围的人群已经开始骚动，尖叫声此起彼伏。

        会闹大的。

        他想。

        作为前杀手，织田作之助有着非常优秀的格斗技巧，这是半路出家的芥川暂时无法赶上的，芥川龙之介又尤其依赖他的异能。或许是因为出身问题，身体偏向瘦弱的芥川能依靠的也只有他的异能。

        性格的确很糟糕。

        织田作之助默默的把人拖进巷子里，选择物理劝说的方式让对方冷静下来。

        太宰的这个学生……真的好难搞。

        强行让对方平静下来的织田作按着这小孩的头，把他死死地压制在地上，黑色的风衣打了结，被他的膝盖压住。

        “我知道他在哪里。”织田作之助用一句话令对方放弃攻击，“但我不能告诉你。”

        “我可以让他回你一个电话。”

        但在某种方面来说，也挺好哄的。

        重新上路的织田作之助驱车前往短信上标注的地点，那地方相当偏僻，荒无人烟，只有一些几乎要废弃的集装箱。

        他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从缝隙中透出微弱光线的集装箱，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这是……安全屋？

        不至于吧。

        就算是底层如他，工资也是够他买一间小公寓的，实在不行也可以租，太宰好歹也是个干部，不至于这么……

        他形容不出来。

        凄凄惨惨的。

        怜爱了。

        集装箱的门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响，从门后探出来一颗脑袋，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太宰治眉眼间还带着倦怠和慵懒，鸢色的眸直勾勾的盯着织田作之助，长长的睫羽动了动，弯起一点笑意。

        “织田作。”

        很轻很轻的一声呼唤，他彻底打开了门，把自己的内里展现给了对方。

        “你来啦。”

        不会不来的。

        太宰治在这一点上还是很了解对方。

        织田作之助一言不发，把人带回了室内，按在仅有的那张床上，他环顾四周，为这简陋到极点的居住环境而蹙眉。

        手下的人处于高烧状态，热度隔着衣料都能轻易地感知到。太宰治独自居住，也照顾不好自己，最后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幅凄惨的模样。

        “吃过药了吗？”他仔细询问道。

        “吃过啦。”太宰治的脑袋歪了一下，柔软的发丝拂过青年按在肩膀上的手。

        这间房间相当凌乱，看出来有被仔细收拾过，但是还有许多杂物堆在墙角，织田作之助瞥了两眼，里面甚至还有几本推理小说。太宰治身下的床就是一张破木板，里层空间很大，适合杀人藏尸，整个集装箱也是再适合不过的藏尸地点，它足够隐蔽，难以找寻。

        打住。

        “有人给我发短信，告诉我你在这里。”

        织田作之助斟酌了一下，把短信的事情告诉了太宰，包括那句关于坂口安吾的信息。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按照那个短信所指示的地点找过来。

        太宰治没有吱声，只是看着织田作之助不挪眼。

        完了。

        青年摸了一把友人的额头。

        烧傻了……？

        他的指尖从额头探到鼻息，又摸到脉搏，太宰治毫不设防，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对方手下，白皙的脖颈在微弱的脉动着，展现着生命的鼓动和活力。

        织田作之助深深的叹了口气。

        没办法不管。

        太宰治就像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孩子，哪怕十八岁了，依然令人忧心。他发着高烧，又拖了一天，大概是刚从昏迷中苏醒，以桌子上手机的破损程度来看，估计还是栽到了地上。

        真的没办法不管。

        “太宰。”织田作之助想了一下，认真的问：“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去他家，暂时照顾一下这个不省心的友人。孩子们寄居在了别的地方，他家虽然小了点，但是再住个人还是可以的。

        太宰治不会只有这一个安全屋，但他还是选择了这里。一只流浪的猫猫，在这座城市之中拥有无数个栖息的地方，也有无数的人愿意收养它，但它在意识最不清醒的时候选择了最破破烂烂的角落。

        是没有安全感还是……

        织田作之助垂眸。

        太宰治听懂了这句话，并做出了回应，他扑到了青年的背上，双手环住对方的脖颈，等着好心人把路边的猫猫带回家。

        他的头搁在了织田作之助的颈边，感受着微凉的风和友人宽阔的肩膀。

        横滨的夜晚其实也没有那么喧闹。

        至少此时此地宁静至极。

        织田作之助背着太宰治行走无数集装箱中间，友人的呼吸微弱到几不可闻，这里太过混乱，车开不进来，便被他放在了外面。

        “织田作。”

        太宰治难得用这样脆弱的腔调和他说话。

        “我要死了。”

        他说：“你不管我的话，我会死的。”

        死在那个冰冷的集装箱，僵硬在阴暗无光的角落，无人发现，就此沉寂。

        “我在。”织田作之助安抚着他：“我在这里。”

        太宰治的环住对方的手臂微微收紧，他呼出的气息炽热，高烧在摧残着他仅剩的理智。

        “别……丢……”

        “别……”

        他的声音消散在夜风之中。

        织田作之助的身影顿了一下。

        那个几近报废的手机装在了兜里，系统光球也在里面，碰瓷成功的猫猫蹭了蹭对方，思维混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在神智即将崩毁的现在依旧在努力思考着发生了什么，有些东西不过是本能之下做出的选择。

        半睁的鸢眸一片茫然，视线没有落点，只是下意识地追逐着一些声音、光和影子。

        他被织田作之助塞进车里，系好安全带。猫猫的指尖点上了冰冷的车窗，把脸贴了上去，被冰冷的温度一激，稍微清醒了一些。

        织田作之助的手机就放在一边，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太宰治轻轻咬了下舌尖，在被带走的间隙思考一个问题。

        短信。

        织田作之助收到的，带有他地址和安吾平安信息的短信。

        他在拿到手机之后就查看了信息，而根据通话和短信记录来看，那段时期谁的信息都打不进来，没有信号，系统的那封短信也发不出去。

        所以才会有一瞬间的惊诧。

        那封短信根本就不是系统发出去的。

        是谁？

        既知道他的位置又知道安吾的状况，并以此让织田作暂时搁置下安吾的事来找他，看似是在帮助他们，谁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他的安全屋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知道，就连中也他都没有告诉，不可能会有其他人——

        不对。

        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可能会知道他住所的人……但这根本不可能，那个人虽然来过，但绝对不会知道它的确切位置，他有仔细检查过，这根本不可能。

        太宰治的指尖隔着车窗描绘着横滨夜晚下的建筑，这个人和这个世界，仅仅隔着一块冰冷的玻璃，那些景色似乎就在那里，却又无法触碰，只能接触到冰冷厚重的避障。

        “是闷得慌吗？”

        织田作之助在开车的间隙关注着副驾驶上的病人，车窗上倒影了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太宰治的脸色格外怔然。

        “我……”

        织田作之助贴心的摇下了车窗。

        一缕微风吹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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