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殉道

以地书为中心将整个五庄观笼罩在光圈之内，构成一个坚不可摧的防护阵，十二品业火红莲与之相撞，也不过使其微微动荡。

        冥河老祖若无其事地将十二品业火红莲收回手中，浑身的血煞之气将将溢出，“不愧是地书，防御力真强，就是不知道你能抵挡了几时？”

        镇元子的脸冷若冰霜，不欲与这群见利蜂拥之人多言，无情的视线扫过，妖族的，巫族的，凤族的，龙族的各族混杂，他们彼此互相猜忌，心怀鬼胎，但对夺取鸿蒙紫气这件事暗暗合作，志在必得，镇元子气极，恨极，却又无可奈何。

        站在最前头的鲲鹏早就不耐烦了，阴冷的脸上满是杀气，“冥河你何必与他多费口舌？直接打杀了便是。”然后又转过头来阴恻恻地对镇元子说道：“我劝你识相点，交出红云和鸿蒙紫气，说不定我还能留你一条小命。还是你以为找了两个小丫头片子便能相安无事了？”

        要说鲲鹏那是对红云恨之入骨，若非这朵傻云的三言两语，他怎会与圣位失之交臂，自从第一次道祖讲道结束后，这件事就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鲲鹏越想越怄，越想越怄，到第三次道祖讲道时简直克制不了自己的怒火。

        凭什么啊？你说到底凭什么啊！红云害自己失去圣位，为什么他却能成圣？

        鲲鹏深吸一口气，觉得为了避免自己在沉默中变态，还烦请红云死一死好了！当然，他会好好收下红云的鸿蒙紫气，甚至为了感谢他的牺牲之恩，也会替红云证道登至尊之境的。

        鲲鹏露出了一个自以为仁慈的笑容，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万寿山，“红云，你快滚出来，莫要做那缩头乌龟！不然的话，我就杀了镇元子和那两个小姑娘。”

        龙葵一听不好，防止他干扰红云闭关，直接一尺打过去。

        鲲鹏侧身躲过去，看清龙葵手中的法宝后眼露垂涎之色，一字一句道：“鸿、蒙、量、天、尺！三清对你可真好，都将此等法宝交予你。龙葵是吧，若你交出法宝，马上离开此地，看在三清的面上，我不杀你！”

        回应鲲鹏的是龙葵更为凌厉的一尺。

        “敬酒不吃吃罚酒！”鲲鹏直接化为原形与龙葵打斗起来。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鲲鹏原形可遮天蔽日，与之相比龙葵显得更为渺小，如何能是他的对手。红葵见龙葵不敌想上前帮忙，却被冥河老祖绊住了手脚。而镇元子早就和那群鱼龙混杂之辈打了起来，他们虽个人实力不出众，但胜在人多势众，一时间倒是难分难舍。

        “红云并非是害你丢了圣位的罪魁祸首，你为何如此咄咄逼人？”龙葵对着鲲鹏呵斥道。

        鲲鹏当然知道这些，他也想过找准提和接引算账，可那两个光头太能躲了，怎么也找不到人。再者那两个人人品再无耻，行事再卑劣，也是道祖的弟子，即使是记名弟子也受到道祖的庇护，他能和道祖对着干吗？柿子要挑软的捏，他就只能来找红云这个没后台的撒撒气，但这些鲲鹏会对龙葵说徒惹笑料吗？不会，所以原先因三清而对龙葵有所手下留情，现在攻击的更猛了，很快龙葵便处在下风。

        镇元子见龙葵受难，连忙将那群乌合之众困在阵法之中出不来，与她一起对付鲲鹏。

        而另一边，冥河老祖和红葵越打越是惺惺相惜，红葵生于长于锁妖塔，以鬼力怨力强大自身，而冥河生于血海，更是以血煞怨气为灵力本源。

        难得遇到这么一个合胃口的女修，冥河老祖分了一丝善心劝道：“小姑娘，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丢了自己的性命呢？”

        红葵揩了揩嘴角的血迹，立刻将三根箭射了过去，顿时灵力炸开，反问道：“你又是何必呢？万一替别人做了嫁衣，那多划不来啊！”

        冥河老祖有些迟疑，但很快回过神来冷笑道：“这就不用你来操心了！挑拨离间对我没用！怎么分鸿蒙紫气也是红云的身后事。”

        阿鼻剑气凌冽让红葵隐隐招架不住，就在一剑将要穿过红葵的眉心的时候，一个橙色的葫芦挡住了它。

        “红云，你终于出现了，让人等的可真难耐。”冥河老祖阴狠地笑道。

        红葵见到红云又气又急，“你怎么不在闭关？还不赶快进五庄观躲一躲，知不知道他们想杀了你啊？”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因我而受苦却什么都不做。”悔意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啃咬着红云的内心，痛苦和怨恨两种情绪交织在胸腔，逼得他极力克制毁了眼前一切的冲动。

        鲲鹏一见红云瞬间红了眼，凶狠地想要扑过去。镇元子和龙葵的阻挡更是让他戾气猛涨，双翅一扇卷起千丈罡风，本就是强弩之末的两人当即受不住，龙葵还好些，落在地上爬不起来，镇元子撞在一颗古树上，树身拦腰折断，他也生生呕出一口血。

        “镇元子！龙葵！”红云见此情景如何能忍，拿了九九散魂葫芦与鲲鹏拼命。

        鲲鹏杀性愈强，满脑子都叫嚣着，杀了红云，杀了红云，得到鸿蒙紫气就可以成圣了。随后冥河也舍了红葵加入战局。

        龙葵趴在地上观看局势，眼泪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上次红葵问她为何而来，她答心有不甘，可扪心自问，有何不甘呢？

        龙葵似哭非哭。

        不甘姜国以和为贵却落得国破家亡，不甘至亲勤政爱民却不得善终，不甘好友行侠仗义却一一惨死，不甘自己生而为人却半生被视为邪魔外道。

        与人为善有何错？

        何缘善者困厄，恶者长寿？

        红云终究落败，幸得镇元子将地书挡在鲲鹏与冥河之前，拖延了一些时间。

        龙葵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艰难地走到红云的面前，轻声问道：“后悔吗？”

        红云看着孤军奋战的道人，眼角通红，“悔，悔自己识人不清连累亲友至此。”

        “若能重来，还会如此吗？”

        沉默几秒，红云说道：“不过遵从本心罢了。”

        他的道是为善，如何让他放弃自己的道，可如果能重新来过，必定擦亮眼睛，绝不滥发善心。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这次红云没有说话。

        “红云，龙葵曾听一团邪念说过，邪念如剑，得道成仙。若是若是善念成为法则，以此补全天道，是否能得道成圣？”

        这个念头突然闪现在龙葵脑中，令她脱口而出这番话：“红云，红云你能做到吗？”

        红云定定地看着龙葵，泪水和血水混在脸上，显得她分外狼狈，可红云却觉得在没有比她更美丽的女修了，“龙葵，多谢你！”

        红云忍痛飞上半空，把镇元子护在身后，他随意地往四周一扫，鲲鹏与冥河虎视眈眈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太阳星上帝俊太一高冷睥睨金瞳中杀意重重，西方云彩上两个和尚悲天悯人，却殷切地注视着此方红云低低地笑了，这都想他死呢！

        突然红云转过来头，露出一抹极温柔极干净地笑容，就像很多年前那个美丽的黄昏，久远到镇元子都记不清了，然而却永远不会忘了一朵云来找树的如同童话般的美好。

        “镇元子，有友如你，此生之幸！”

        镇元子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恐惧遍布全身让他忍不住发抖，从前多次死里逃生的时候他没怕过，如今他却很害怕，“你莫要做什么蠢事，赶紧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五庄观里去。快啊！快给我滚回去！”

        这一次，红云却没有听他的了，拿出鸿蒙紫气，引得四周呼吸都重了几分。

        “天道在上，今我红云愿以身补全法则，以成善道，从此洪荒有是有非，有善有恶，因果身死道消亦不可除，法则现！”

        天道有感降下功德，天地威压令众生匍匐在地，然而下一秒红云的身体就如流萤一般消散在天地之间。

        端坐在紫霄宫的道祖能感受到天道对洪荒的控制减弱了几分，不由得发出一声亘古的叹息，“时也，命也！”

        其余人既惊又惧，唯有镇元子傻傻地注视红云消失的方向，一只手虚虚地握住，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朵飘散的云，嘴里不停地喊道：“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

        龙葵和红葵相互搀扶着过来，虽服用了丹药，但到底没那么快痊愈。

        “对不起!”龙葵泪眼朦胧说道，若不是她说了那些话，红云可能就不会

        “不关你的事！”镇元子已从迷障中挣脱出来了，夕阳染红了天际的云，每一朵都很像他却又不是他，“这是红云自己的选择。”

        他强忍悲痛道：“多谢你二位的相助，来日若有困难，五庄观的大门随时都为二位敞开。”

        “三清现在大概已经出关了，红云已死，他们不会来找你们麻烦了。我派人护送你们回去吧！”

        青衣道人血迹斑斑，脸上却是风轻云淡，真正地万物不沾心，龙葵知道，那是他想要保护的人已经不在了。

        龙葵摇摇头拒绝了镇元子的好意，她心中有愧，径直与红葵飞回了昆仑。

        不再理会那些跳梁小丑，镇元子回到了五庄观，观内很平静，不因打斗而损害了什么，他顺着青石小路往人参果树走去，背影落寞而孤寂。

        那年春光正好，微风不噪，原以为能护你一生，结果发现不过一场妄念，结束在这繁花荼蘼时。

        “镇元子，镇元子！”有人唤自己，回头，青年笑意澹澹。

        “人参果熟了，我还能吃吗？”

        “不能！”

        “哎，不要这么小气嘛！”

        “谁叫你骗我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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