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定情

三百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让当年瘦弱的玄都蜕变为芝兰玉树的青年，也足够让龙葵见证这个部落的兴起，数十位太乙金仙修士保护着这里的人族。

        人人都道此处是仙山，求仙问道的人络绎不绝。

        唯一令龙葵遗憾的是，当年的旧友渐渐老去，新生的人族见她容颜未改，看她的目光都上了敬畏，不敢亲近。不过索性除了陪太清讲道外，龙葵也很少下山了。

        “小师叔，你看这些够不够”

        玄都拎着几根枝干挺拔纹理细致的长竹过来，光洁的额头沁出薄薄的汗。

        龙葵满意地点点头，细长的手指轻点脸颊，“接下来我们先把这些竹子裁成筒状放入沸水中煮好,等烘干它们再裁成竹片刮青就能做成竹简了。”

        玄都苦着一张脸，“师叔，这么麻烦，这竹简有什么用啊？”

        龙葵轻轻用刀砍去细枝，回答道：“你师父整天写写画画，家里没有多余的羊皮卷了，这竹简给他用正合适！”

        闻言，玄都学着龙葵的样子埋头苦干，不再多话。这世上也就师父能让小师叔大费周章了。

        屋内太清独坐在窗前，柔和的光晕将他手中的狼毫折射出一道浅浅的阴影，羊皮卷上的神符抒写出无尽的道意。

        或许心有倦怠，道人下笔略显迟缓之色，最终浅淡的眉宇间聚起冷意，啪的一声放下了狼毫。

        太清烦躁地走出房门，吐出一口浊气。他教化人族多年，差一点功德圆满。可是，凡事最怕差一线。太清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导致他迟迟不能成圣。

        突然一只竹筒滚落在脚边，太清俯身捡起，见不远处的龙葵和玄都在折腾竹子，不解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玄都连忙放下手中的刀，拢袖行礼道：“回师父，我和师叔正在做竹简。”

        太清无奈地看着这一板一眼的徒弟摇摇头，睨了一眼偷笑的龙葵，语带宠溺地问道：“你呢？把家里弄的一团乱就没什么要解释的？”

        对方无辜地望着他，“我以为太上你要著书立教，龙葵身无长物，只好送你一堆竹简了。”

        太清眼底笑意浓郁，“我什么时候要立教了？尽瞎说！”陡然间太清笑容一滞，豁然开朗，他握紧了竹筒，嘴中低声重复地念叨着：“立教，立教！我怎么没想到呢？”

        龙葵觉得太清状态不对劲，关切地问道：“太上，你怎么了？”

        太清回过神来，捏捏她的手安抚道：“没事，只是太开心了！”随后松开龙葵的手，眼神坚定地望着三十三天外的方向，“吾愿一试，以立教证道！”

        太清气势突变，明明只是向前跨了一小步，却瞬息达到了天际，他站在虚空中，俯瞰大地，朗声道：“天道在上，吾为盘古正统太清老子，今愿在玄门立一教，为人教，教化洪荒众生，无为之中有大为，以太极图镇压人教气运，人教——立！”

        天地威压一震，令众生匍匐在地，功德金光闪耀，此时众生都明了，洪荒第三位圣人出现了。

        待异象消弭，龙葵勉力站起来，见玄都狼狈地趴在地上，连忙扶他起来。

        玄都痛苦地咳嗽了几声，他修为低，直受圣人的威压最大，已经没力气说话。

        虚空中的太清感受到圣人磅礴的力量喜不自胜，然而担忧龙葵的状况，转瞬便踏回了屋舍。他见目光聚集在少女身上，见龙葵脸色苍白，温声道：“可是吓到你了？”

        龙葵笑容纯澈，灿如春华，“无碍，我没那么脆弱。今日无他人，我便厚颜做那第一人向你道一句恭喜，太上，恭喜你成圣了。”

        太清对龙葵在意这个感到好笑，心间拂过暖意，“同喜。不过你既然不舒服，还是进屋休息吧！”

        龙葵笑意更重，摇头想拒绝，那句我又不是瓷娃娃含在嘴里没说出来，身受千钧之力踉跄着往前扑过去，玄都更是噗通跪在了地上。

        太清急忙搂着龙葵，将她圈在怀里，以圣人至尊护住她。

        空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天道在上，吾为盘古正统玉清元始，今愿在玄门立一教，为阐教，顺从天意，阐明道义，以盘古幡镇压阐教气运，阐教——立！”

        “天道在上，吾为盘古正统上清通天，今愿在玄门立一教，为截教，即为天下众生截取一线生机，以诛仙四剑镇压截教气运，截教——立！”

        是元始和通天，他们也立教成圣了。

        圣人接连而出，天地一时功德金光层出不穷。

        龙葵在太清的怀里默默地合上了眼眸，仿佛那些天花乱坠、日月同出的异象不在一样，她不去听，不去看，只注意到她依偎的胸膛里那颗心跳地极快，同她的一样。

        真的很难不动心，盘古氏太清太好了，给予了一切她所奢求的偏爱和向往，就像此刻小心翼翼的拥抱，给了她一种和太上如同俗世间普通的男女相爱一般的感觉。

        如果有一天，太清喜欢上了别人，那她该怎么办呢？

        只要这样一想，就仿佛难以呼吸一般，心里会无法抑制生出一股嫉妒，那是比嫉妒雪见姐姐还要嫉妒那个人。

        喜欢的话，就要大声说出来，记得要微笑！

        龙葵睫羽微微颤动，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红葵说过的话，挥之不去，愈加深刻。

        喜欢的话。

        就要大声说出来。

        龙葵睁开眼，眼眸清亮，温柔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描绘着他淡雅的面容。

        眼前人是心上人。

        “太上，我心悦你。”

        龙葵定定地望着他，很认真很认真地说道，但又仅仅传达出自己的心意，甚至不需要对方回应。

        俄而西方佛光大盛，响起了准提接引的梵唱之音。

        “天道在上，吾准提/接引，为玄门旁门，今愿立西方教，渡天下苍生，以十二品金莲镇压西方教气运，发下大宏愿，西方教——立！”

        “吾等第一愿，我作佛时，我刹中无地狱恶鬼禽畜，以至蜎飞蠕动之类，不得是愿终不作佛。”

        “吾等第二愿，我作佛时，所有众生，生我国者，自知无量劫时宿命，所作善恶，皆能洞视彻听，只十方去来现在之事，不得是愿终不作佛。”

        “吾等四十八愿，我作佛时，他方世界诸菩萨众，闻我名者，修菩萨行，具足德本，应时不获一二三忍，于诸佛法，不能现证不退转者，不取正觉。”

        他们在梵音荣光中默然相视，流光映在龙葵的脸上，显得格外得美丽。

        太清环着她的手臂力度加强了几分，嘴角有些欢喜地上扬却又被压制住，“你不是一时冲动？”

        龙葵摇了摇头，“我只是很坦然地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

        太清抓着她的手想说或许你只是太依赖我了，却听见那个朝夕相对的人郑重地说道：“我对你日久生情。”

        我爱慕你，一日比一日多。

        那话一入耳，所有的犹豫便都没了。

        “不巧，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太清对着一脸错愕的龙葵，轻轻吻上她的额头，“我啊一直坚信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所以第一眼喜欢你，往后此心不改。”

        “以前我也常常在想，我对你究竟是何种感情，会情不自禁地惦记你，靠近你，拥抱你，却原来我喜欢你那么早了。”

        “阿葵，你愿意和我一样慎之于始，慎之于终吗？”

        他说的情话真动听，仿佛把一辈子都约定好了一样，像极了猎人设下的爱情圈套。

        但是，甘之如饴。

        龙葵慢慢凑近他，那句承诺含糊在唇齿之间。

        愿意啊！

        此心两相知之，此意两相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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