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窦乐站在冼翛的门前，她敲了很久，没人应。给冼翛发了条信息，依然没有回复。

        这是窦乐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她靠着冼翛的房门，坐在地上，盯着手机发呆。

        她需要一辆车，连夜离开酒店。

        她找蓝姐借房车，被拒了。肖唯的车一时赶不过来。

        这个地方，荒郊野岭，除非提前找酒店预约，否则根本叫不到车。

        可她必须要走，今晚就得走。

        酒店射灯暖黄的光突然被一片阴影遮住，窦乐心中一喜，以为是冼翛回来了。

        “冼翛？”

        “冼翛应该在十楼的酒吧泡妞呢，恐怕让你失望了。”

        秦央低头，居高临下地睨着坐在地上的窦乐，心中莫名痛快，又莫名……不爽。

        那感觉就像饿极时吃了个肉包，偏偏醋蘸多了，酸得人牙疼。

        十楼？

        窦乐没理会秦央，撑着地站起来。

        她起得太快，眼前忽地一黑，她没站稳，晃了两晃，随即被一只温热的手扶住了胳膊。

        窦乐愣了一瞬，看了秦央一眼，机械地说了句“谢谢”。

        她推开他，走向电梯口。

        秦央想也没想，径直跟了上去。

        他从没见过窦乐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在他的印象里，窦乐一直是冷静的。

        冷静到冷漠，冷漠到，令他望而却步。

        她现在这幅样子，很不正常。

        窦乐走了没几步，被后面追来的秦央拦住了。

        “伸手。”

        秦央没头没脑地对她说。

        窦乐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秦央，一动没动，她的心很乱，这熟悉的感觉如蒲草藤蔓，紧紧缠住她，令她无所适从，她剧烈喘息着，脸色越发苍白。

        “秦央，你想要作弄我，可以改天。我现在有急事，请你不要挡路。”

        “你觉得我在作弄你？”

        “难道不是吗？”

        秦央攥着烫伤药膏的手不由紧了紧，他自嘲一笑，将药膏揣进口袋，脸上恢复了招牌假笑：“那我今天偏要挡路。”

        窦乐深吸一口气，转头去爬消防通道的应急楼梯。

        他们住在二层，到十层需要爬很久。

        秦央看着窦乐倔强爬楼地背影，心头莫名火起，长腿急迈几步，跟着她进了消防通道。

        窦乐扶着楼梯，爬得有些吃力。

        他毫不费力地追上她，将她拉住，一把按在了墙上。

        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昏暗的环境中，隐隐能闻到墙面新刷的石灰气味。

        窦乐看不清秦央的脸，她呼吸愈发紊乱、冷汗涔涔，只有靠着墙，才能勉强站稳。

        秦央的双臂将窦乐困在他胸前的方寸之间，微微低头，借着月光能看清她已经汗湿的额角，这才察觉到她身体的异样。

        “你怎么了？”

        “秦央，我，我求你，我找冼翛有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

        窦乐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好像昏了头，直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不，不能跟你说。”

        “不能跟我说，可以跟冼翛说？你们才认识一天，就这么熟了？”秦央语声一沉，凑近她的耳边道：“还是说……你喜欢他？”

        “我……”窦乐头脑昏沉，已经无暇思考他的问题。

        她靠着墙的身体愈发无力，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含糊着说出了最后两个字：“没有。”

        秦央猝不及防，一把将突然晕厥的窦乐捞进怀里。

        “窦乐！窦乐！”他压低声音，叫了她两声，窦乐没有反应。

        他心中大急，想也没想，抱着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秦央的酒店套房内，窦乐似乎被梦魇住了，躺在床上，一直没有清醒的迹象。

        秦央方寸大乱，他没见过窦乐这幅样子，一时间乱了章法。

        “妈妈，妈妈不要！”

        “妈妈，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怪我……”

        “呜呜呜……”

        窦乐双目紧闭，泣不成声。

        秦央确认她没有大碍，稍稍放心，起身给她倒了杯水，折返时，发现窦乐翻了个身，她的上衣微微掀起，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腰背。

        秦央只瞧了一眼，便如被火燎了一样移开视线。

        下一刻，他又觉不对，遂转身细看，只见窦乐纤细的腰肢一侧微微泛红，因为挨着床单，不太明显。

        秦央想起了自己腰上的烫伤，皱着眉走过去，小心地将她翻了个面儿。

        果然，她另一侧腰上的烫伤同他几乎如出一辙。

        “怪不得要买药膏。”秦央低斥一声，翻出医药箱和药膏，为她上药。

        冰凉的触感缓缓浸入烫伤的皮肤，窦乐紧紧闭着眼睛一激灵，哼了一声：“好疼！”

        秦央涂药的手顿住，低头轻轻吹了吹窦乐的伤处。

        “痒！”窦乐动了一下，想要翻身却被人按住。

        “你是傻的吗？伤成这样，一声也不吭。”秦央垂眸轻轻撩起她的湿发，露出她依旧苍白的笑小脸，低声哼了一声：“什么学霸，明明比我还傻。”

        许是太累了，窦乐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秦央为她盖上被子，刚要关门，却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

        他目光转向桌上窦乐的手机，接通电话，另一边响起了蓝姐的声音：

        “窦乐，咱们公司的车辆没有通过总部审批是不能私用的，尤其是秦央他们三个的房车。我知道，你母亲去世你很着急，我已经替你向周总请了奔丧假，三天，三天之内，我不管你是不是搞定了你母亲的葬礼，你都必须回来。节目录制你不能缺席，否则就是违约，违约金有多少你是知道的，如果你连契约精神都没有，后续的资源我很难替你再争取。”

        嘟嘟的忙音声唤回了秦央的魂。

        “葬礼？”

        秦央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在药店时，她接到的电话是母亲去世的噩耗。

        怪不得她脸色变得那么难看，怪不得她非要找冼翛。

        原来是想要借他们的房车吧。

        秦央想了想，点开窦乐手机的通话记录，找到晚上八点半的那个座机号码，打了过去。

        “您好，越州市人民医院住院部。”

        “请问李佩兰女士是否在贵医院？”

        “是，不过，李佩兰女士今晚八点多时突发心力衰竭，已经去世了。您是……”

        “我是……”秦央顿了下，“我是她女儿的朋友，她女儿现在情绪不稳定，一切由我代为处理。”

        “哦，那是最好，请您明早务必将尸体领走，顺便结一下剩下的看护费和住院费。”

        “好的，我知道了，再见。”

        秦央挂了电话，背起窦乐朝一楼停车场跑去……

        越州距离盛京不远，驾车上高速，四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达。

        房车里的冷气开得有些低，窦乐浑浑噩噩地睁开眼，起身却发现自己身处陌生却宽敞的车厢里，身上还披着一件男士外套。

        她撑起身，目光看向窗外。

        溶溶夜色浓得化不开，两旁的路灯飞速向后移动，转眼连成细小的光点。

        这是……房车？

        窦乐猛然清醒，抬头看向驾驶位。

        “秦央？”

        秦央微微侧头，开夜车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性感：“醒了？还有半小时就到越州了，你再睡会儿。”

        “越州……”

        窦乐哪还睡得着，盯着反光镜里秦央的眼睛，语声充满了警惕戒备：“你怎么知道的？”

        秦央开着车，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昏过去后，蓝姐又打来电话，我接的。你放心，我虽然恨你，但我不是不分是非的人，李阿姨待我很好，如今她不在了，我能为她做的，我会尽力。”

        窦乐看着腿上的外套发愣，良久，终于憋出一句：“秦央，谢谢你。”

        反光镜中，二人视线相碰，又旋即弹开，像是约定好的，谁也不会再多瞄第二眼。

        秦央将蓝芩的话传给窦乐，听到有三天时间处理母亲后事，窦乐终于松了口气。

        紧绷的神经倏然放松，她的身体前所未有的疲惫，可思绪却更加清晰。

        母亲去世了，她要如何同谢欢说？医院看护费一直拖着没交，这次的费用少说也要十几万，筹不到钱，又该怎么办？

        窦乐正发愁，秦央说话了。

        “不通知谢欢吗？”

        窦乐摇头：“他快高考了，不能告诉他。”

        “谢欢多久没见过妈妈了？你这样剥夺他们母子的最后一面，不怕他恨你吗？”

        窦乐沉默。

        秦央轻嗤一声，“窦乐，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自以为是。”

        窦乐一僵。

        是啊，她就是狂妄。她仗着自己聪慧，时常做些自认为正确的事，却给旁人带来不可预知的伤害。

        即使那些伤害是她的无心之过，可伤害就是伤害，她穷尽所有都无力挽回。

        秦央恨她，她甘愿承受。

        谢欢恨她……

        她无法想象。

        大概，会疯掉吧。

        她垂眸想着，拨通了肖唯的手机。

        “豆子？这么晚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电话里，肖唯的声音透着刚睡醒后的沙哑，又带着一丝淡淡的惊喜。

        “能不能……让李叔开车接一下谢欢？”

        “接谢欢？去哪？”

        “越州人民医院，我妈妈去世了，我想让谢欢再见见她。”

        窦乐这一路都没哭，可最后这句，她没绷住，声音打着颤，泪水在眼眶打转。

        肖唯慌了，连忙安抚：“豆子你先别哭，你还在霍丁顿吗，我马上开车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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