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这天上午，永琪、尔泰和班杰明三个一起来淑芳斋看小燕子。听完小凳子的话后，他回去想了很久。人言虽可畏，但若要他为此断绝和小燕子的往来、对小燕子的事情漠不关心，却是他完全做不到的。一想到小燕子那天被打时那种可怜、无助的样子，他就觉得心痛。

        他知道小燕子不思茶饭、也不肯治疗，便和尔泰商量着，给她送一剂‘强心药’。于是，他抽了个时间随尔泰去了福家。

        阿哥出宫倒是不甚繁琐，更何况是和尔泰一起，去与皇家关系密切的学士府。福伦夫妇和尔康提前收到了尔泰的报信，明白了永琪的来意，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故永琪被请入正屋没待多久，紫薇和金锁就被请进来了。

        紫薇一身淡紫色长裙，垂云髻以花钿两边固定，留一部分散至身后。身姿婀娜纤细，步履之间若细柳扶风，鹅蛋脸上一双柳叶眉亦颦亦簇，鼻子尖尖，杏眼灿若星点，朱唇一点红。就算不施粉黛、不着浓妆，也是实打实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其后的金锁，身量高挑有致，一对微挑的桃花眼极为动人，说话、微笑时脸颊上还有若隐若现的小梨涡，整个人有种干练的甜美。

        永琪暗暗赞叹，真假格格都不简单。紫薇对着众人徐徐行了个礼，温声道：“夏紫薇见过五阿哥。”永琪和善道：“我们这辈排行‘永’字辈，我的名字叫永琪。算年纪，我应该比你大一些，算得上是你的五哥吧。”紫薇看起来有些激动：“这些日子，我从二少爷那里，听说了很多你和小燕子在宫里的事。你这一句‘五哥’，把我到北京以来所有的疲惫和怀疑都消除了，就算我无缘承欢万岁爷的膝下，我也算无遗憾了。至少，你承认了我。”

        眼前这女子谈吐、气度完全不输给皇室受正统教养的格格，永琪心里所剩的那些怀疑和不确定也彻底被打消了。他赶紧道：“虽然这些日子，尔泰一直为你和小燕子传递彼此的消息，但你们二人还没有亲自联系过。我此行，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紫薇焦急道：“我听二少爷说，小燕子在宫里挨了很重的板子，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永琪安慰道：“性命确是保住了，只是状态不太好。不肯让太医诊治，不肯用药，她茶饭不思，嘴里一直念叨着要回家，要把格格还给你。”

        紫薇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哭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要自己的性命了吗？那她现在怎么样了？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她？我真的好担心她。”

        永琪见状，心底对紫薇的品行、心性越发钦佩，直道：“你不恨她吗？她算是占了你的位置，还得到了你心心念念想求的东西。”

        紫薇正色道：“说没有怨一定是假的。但这些日子我听二少爷说了很多小燕子在宫里的事，知道她也经历了很多难关，还要为坚持自我与宫里的一些人抗争，我就觉得既担心又骄傲。我和小燕子是结拜姐妹，我们约定过余生要彼此扶持、互相帮助。再说，没有小燕子的协助，皇上也不会看到我娘的信物，我也不可能认识各位。每次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很满足。”

        永琪笑道：“没想到，短短一个月，世间的两个奇女子，都教我认识了，果真是物以类聚啊。我相信，如果入宫的是你，也会得到皇阿玛的宠爱和重视的。”

        紫薇的眼里涌出些悲伤，但还是微微福身以示谢意。永琪接着道：“我这次来，是想问你要一剂‘药方’。小燕子的态度很消极，我担心这样下去她的伤势会难以痊愈。所以想请你亲自给小燕子带些什么，她似乎很重视你的话。我想，只要你让她好好养伤，她一定会听的。”

        紫薇心中涌出些异样，却未表现，只道：“我可以写信，也可以画画，问题是小燕子不识字，我不知道该怎样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她》”

        尔康笑道：“你可以在画旁边附上文字，她若不了解画的真正含义，还可以让五阿哥将一旁的字解释给她听。”紫薇感激地点点头，话不多说，就拉上金锁下去准备去了。

        厢房内。

        金锁在一旁磨墨，紫薇正提笔端坐在书桌旁。金锁一边看她写写画画，一边小声道：“小姐，你真的原谅小燕子了吗？”

        紫薇抬头看了看她，笑道：“是啊。你想啊，咱们初到北京的时候，有好几次，若不是遇到小燕子相助，可能早就遭到不测了。”金锁叹气道：“唉，我也是，一想到小燕子之前的事，就对她恨不起来。可是，小姐，这样下去，你可能真的认不到爹了。”

        紫薇望着她悠悠的眼眸，凛然道：“只能说‘造化弄人’吧，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只要能再见小燕子一面，听她亲口将这些日子以来的原委解释清楚，我就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做一辈子的‘夏紫薇’。”金锁闻言眼眶已经红透了，哭道：“小姐，不管怎么样，不管别人认不认你，我都会永远守着你的。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紫薇感动，伸出手抱了抱她。

        金锁磨着墨，看紫薇笔下的线条渐渐成画，一旁的簪花小楷写得整洁又漂亮，感叹道：“这小燕子命可真好。有小姐这样大度无私的姐妹，宫里还有五阿哥那样的人护着。”

        紫薇闻言，激动地抬眼看她，道：“你也发觉了，对不对？那个五阿哥口口声声都对小燕子维护有加，对她的事很关怀的样子。”

        金锁点点头，赞同道：“他看小姐的时候，只是感觉很欣赏。可他一说到小燕子，眼睛里简直在发光。”紫薇眼里溢满了羡慕，不知在想什么，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停下了。

        金锁想了想，凑到紫薇耳边，小声道：“小姐，我看尔康少爷看你的时候，眼里也在发光呢。”紫薇震撼抬头，一时间不知是惊是喜，竟无法言语。

        就这样，永琪顺利拿到了紫薇给的‘药方’。他和尔泰一起，再叫上班杰明，三人一起到了淑芳斋。小燕子正躺在卧房里长吁短叹。这次受伤，最大的好处就是暂时免了去书房念书，可因为行动不便，其他的事情也几乎都需要别人代劳，她简直要被憋死了。

        永琪几个很注意分寸，只进到正屋大厅，再叫明月、彩霞过来，帮忙给内室小燕子传话。这样来来去去几回，光是问候寒暄的话都要说几趟才完。小燕子实在忍不了了，她让彩霞随便为她套了件外衫，包严实了，头也不梳，就亦步亦趋挪了出去。

        永琪几人看她，虽行动上还是不灵光，可气色红润不少，神态有如往常，似乎恢复了不少。永琪笑着将信封递给她，道：“喏，看来我的‘药方’来的有些晚了。不过，这是紫薇给你的，对你应该也有帮助吧。”

        小燕子激动无比，伤也不顾了，拿过信就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厚厚的一摞纸，每张都画了画，一旁还贴心地附了字。小燕子如获至宝，如饥似渴地翻阅着。几人看她认真，就未出声干扰。一旁永琪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见她脸色越来越黯淡，担心她误会，就道：“画面旁边还有文字说明，怕你误会，我可以代她解释给你听。”然后就将信拿过来，徐徐念道：“小燕子，你在宫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听到你很受皇上的喜欢和重视，我虽然有些羡慕，却也替你感到开心。得知你被打板子，我担心地吃不下、也睡不着。又听说你因为负气而不肯好好养伤，我感觉心都要碎了。小燕子，你一定要爱护自己、珍惜生命，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要让自己健康无虞。若你我二人还有能再见面的一天，到时候，不论事情如何发展，我都会怀着真挚的心情为你祝福。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妹。”

        小燕子看着他俊秀的侧颜，听着他用温柔的声音诉说着紫薇的心意，整颗心都仿佛泡在了暖融融的水里，幸福无比。

        班杰明看气氛有些怪异，忙干咳打断，道：“小燕子，我听小桌子说，你受伤的那晚，皇上来过淑芳斋？”

        永琪、尔泰闻言瞬间紧张了起来，小燕子那天状态那么差，不会又说了什么冲撞的话吧？

        小燕子笑道：“对啊，皇阿玛是来了。不过他是来找我‘和解’的，他说以后不再要求我学规矩了，并且等我伤好之后，就可以出宫去。”

        尔泰不禁对小燕子抱拳作了个揖，惊叹道：“佩服佩服。让皇上生那么大气后还能全身而退的，你是我见过的头一个。”小燕子潇洒回礼，笑道：“不敢不敢。”

        这一事，算顺利揭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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