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30Likemoon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个春天。

        气温回暖，只不过偶尔春寒，天气变幻多端，尽管每天都看天气预报，但还是常常穿错衣服。

        冷热交替了几次，陈艾栖的小身板很快扛不住了。打了蔫趴在教室里吸溜鼻涕，最后还是闵玧其来学校送了药。

        闵玧其穿着隔壁学校的校服，整个人清清爽爽，学生气地往教室门口一站，十分扎眼，引得路过的学生纷纷侧头看。

        有从外面走进班级的人帮闵玧其传话，扯着喉咙喊了好几声：“陈艾栖外面有人找”，陈艾栖才慢吞吞地吸了吸鼻子，昏昏沉沉地走出来。

        见着陈艾栖无精打采的样子，闵玧其顺着昨晚的记忆回想起陈艾栖昨晚放学的路上，穿着薄外套，迎着风得瑟得跟个花蝴蝶一样的场景，无奈地摇了摇头。末了，手心探向陈艾栖的额头，还好不发烧，便把手上的小袋子递来过去。

        陈艾栖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杂七杂八装着感冒药和热豆奶，暖宝宝和小糖片。

        “诶对了。”陈艾栖合上袋子，稍微回过神，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我们学校的门禁，你是怎么进来的？”

        闵玧其耸了耸肩，语气平淡，没什么所谓：“就那么进来的，不能进吗？”

        当然不能了。

        学校明文规定，为了保持秩序，两所学校互不开放。虽然陈艾栖也不是守规矩的人，过去为了看闵玧其，哪次不是登高望远翻栅栏在所不辞的……难不成学校门卫也欺软怕硬？

        陈艾栖挠头，还准备说什么，头顶上课铃声在这时急急响了起来。楼梯口，任课老师姗姗走近，眼下的情况也不好再多说，只能先说了拜拜。

        老师看了一眼两人，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走到讲台上，待全员坐定，八卦地悠悠然开口：“怪不得我们班陈艾栖韩语这么好，原来有一个这么帅的男朋友啊！”

        教室哗然，几十双眼睛纷纷盯过来，陈艾栖脑子“嗡”地一声响，立马拉响紧急警报，摇头摆手否定三连：“不是的！没有啊！这可不兴瞎说啊！”

        “真的真的！”

        “只是认识！并不熟！跑这一趟收了我2万的跑腿费呢！”

        ……

        被拖欠2万韩元的民工闵玧其，走在平路上突然踩空，险些摔倒，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地里说他坏话。

        这学期是闵玧其作为高中生的最后一学期，不久前，班主任给班上发了未来志愿书，长大成人之际，前途教育必不可少。

        闵玧其望着空白的表格思索良久，一时不知该如何落笔，最后干脆把志愿书随便一卷，像是一张无关紧要的白纸，收进书包的最里层。

        他虽然平时看着表情很少，语气也总是厌厌的，但其实头脑清醒，早都想明白了。他打算高中毕业后他放弃读大学，孤注一掷压在大黑上，说不定可以赌赢。而他迟迟不落笔的理由，只不过是觉得，有些人生选择的瞬间总是显得过分残忍。反叛地走在少数人的路上，像是被透明的丝线掉在空中，每走一步都要担心踩空，惴惴不安的。

        比起普通的高中生，闵玧其对于高中时期可追溯的记忆已经少得可怜。

        当初在大邱的高中读到一半，顶着压力转学到首尔之后，开始自食其力的生活。境遇最糟糕的时候，同时打好几份工，忙到根本没空管课业。有关高中的记忆，被无数的打工、试镜、练习等等画面分割得四分五裂。

        啊，所以好像没关系。因为仔细想完，好像也不能算真正拥有过，既然从来没能拥有过，那就也谈不上失去。相反，如果可以早日摆脱当下的窘境，脱离寒冬，他不介意时间走得更快些。

        命运究竟留给他的是哪一副牌哪一副光景呢，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

        陈艾栖的伤风在没有继续严重之前，就被闵玧其“吃饱穿暖按时吃药多喝热水”的一套连招，铁血无情地治好了。

        大病痊愈后，某个休息日的清晨，恩将仇报的陈艾栖毫不客气地推开闵玧其的房门。然后蹲身蓄力起跳，仿佛闷声炸弹一般，一头砸到闵玧其的床上。睡梦中的闵玧其一个激灵，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一jio把陈艾栖给蹬了下去。

        “哎哟！”

        陈艾栖在床底下吃痛叫了一声，其其不为所动，从容地把小细腿收回被窝，翻了个身继续睡。

        装柔弱这套在闵玧其这根本不好使啊，陈艾栖揉揉屁股自己爬起来，趴在床头摇他的手腕。

        “闵玧其，闵玧其？”

        清晨安静，日光柔和，陈艾栖静静地等。

        过了好一阵，闵玧其终于挣扎着拖长声音回应了，半梦半醒的一句：“……嗯。”

        一声之后，呼吸又渐沉，一旁的陈艾栖看着少年酣睡的侧脸，不舍得再出声了。

        闵玧其，一起去看春天吧。

        如今春天的迹象已经十分分明。

        沿街的树木纷纷抽了丝，远远望去是茸茸的一团青。

        你能和我在樱花树下跳舞吗。

        就跳同手同脚的华尔兹吧。

        自从闵玧其默认了放弃进学的事情，留给学校的时间越来越少。虽然每天照常早起，照常等陈艾栖一起吃早餐，照常一起出门，但出了门之后，一个走路去上学，一个转向马路边的公车站去练习室。

        见面的时间理所当然地减少，平时大家都聚在练习室里，所以闵玧其的跟班二人组金泰亨和朴智旻也很久没见过了。就好像原本热热闹闹的小房子，某天突然被晚风吹灭了灯火，窗外寒风大起，寒潮来临，温度又刹冷了下来。

        ——尽管正值春天，这样的比喻不恰当，又有些格格不入。

        孤独的陈艾栖很像无助的小朋友，闵玧其于心不忍，只好忙里偷闲，多陪陈艾栖看几场午夜电影。然而每当电影放映，灯光暗下来，闵玧其都要打瞌睡，睡得像一只小猪。

        缺少睡眠不利于青少年成长，陈艾栖心一软，肩膀向闵玧其倾斜，稳稳地接住了其其的小脑袋。角色对换，娇气的公主也做少年沉默的守护神。陈艾栖后背挺得溜直，两小时的电影，一动都不动。

        那年春天，陈艾栖的期待是漫天淡粉色樱花花瓣雨里，站在樱花树下，突然回过头的闵玧其；是电影散场，两个人并肩走回家的一小段路，随口谈起的悄悄话；是漆黑的电影院里，闵玧其可以短暂的醒过来，悄悄地看向她，然后情不自禁地偷亲她的脸颊。

        陈艾栖也很乐观，连连对自己说没关系。春天还没结束，期望也不算落空。只是时间可不可以走慢一点，好多事情来不及做，她的其其还没等到空闲，去停下来看看春天。樱花的花期那样短，如果错过赏花期，秃秃的树枝上，就只会留下开败的花瓣，干瘪又单薄的外壳。

        希望樱花等等其其，我们其其特别值得。

        直到春深时候，一轮魔鬼车轮式的淘汰赛终于告于段落。包含闵玧其在内的七个人有惊无险全部留下，新人开发部的姐姐不忍心看到孩子们辛苦，特意组织了春游活动带孩子们放松一下。

        地点选在了首尔郊区的大公园，因为远离城市，植物覆盖比城市高很多，也是韩国境内所剩不多的还余下盛开的樱花的地方。

        园区面积很大，练习生们统一坐巴士到达后原地解散，自由游览。闵玧其提前跟陈艾栖通了气，陈艾栖可以自己坐地铁过来，然后在园区里面隐蔽的角落里汇合。

        其他人是有贼心没贼胆，有新人老师跟着还敢把女朋友带来的，估计也就闵玧其一个。这边新人老师刚一说解散，闵玧其立马一个闪现不见人影。目标丢失，小跟班二人组站在公园门口迷茫地挠了挠头，小跟班二人组的小跟班田国国争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期待地等着哥哥带自己去哪里玩。

        时节毕竟已经是晚春了，此时的枝头虽然不及盛放花期的时候惊艳，但樱花树仍然粉团团的，一簇簇的，脚下是零落的细小花瓣铺成的路。

        陈艾栖在来的路上看错导航，好不容易找到又被入口眼花缭乱的小吃迷了眼，最后赶到的时候肯定迟了。

        闵玧其坐在一棵樱花树下的长椅上等，一阵风吹来，他下意识地抬起了头。花瓣扑簌簌地向下飘落，花瓣雨中闵玧其习惯性地弓着背，消瘦的背影里脊骨显得十分明显，耳垂上基本款式的银色耳饰倏地一闪。

        陈艾栖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有点想他。虽然两个小时前，他们才在玄关处互相说了“待会见”，但是她还是想他。

        一种久违的心悸和感动没过陈艾栖的心头，接着，画面和她无数次的设想一样，漫天花雨中，闵玧其笑着回过头来。

        一眼看到她，立马笑得非常动容。

        时间啊，不用再往前走了，干脆停在这一秒吧。

        麻雀飞过树梢，微风拂过耳边，流云悄悄变化。

        每一秒钟，都在墨守陈规地前仆后继成为过去，不会迟到更不会提前，把该得到的得到，该失去的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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