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虽然不清楚芥川龙之介闹得是什么别扭,  但是馆内鸣子显然不那么喜欢他这样模棱两可又自我痛苦的态度，几天的冷战下来，这位助理还是痛苦地服了软,  老实交代了在外虎视眈眈的中岛敦是怎么无礼地挑衅他这件事。

        馆内鸣子在听到这个称呼时还是不免微顿了手上的事，虽然这个近乎梦境大冒险的经历让她扮演自己手下的主角时累得有够呛,  但是如果牵扯到现实世界就没有那么美好了。

        想到街上那个奇怪的自称是“金船香知子”粉丝的人，她罕见地像吃掉了黏稠的糖果一样打了个冷颤。

        “所以说您是在那个世界经历了这一切吗？”芥川龙之介抬起头来,  问道。

        虽然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也只是被告知“演了一通烂俗的偶像剧”这样的情节,  但这也并不妨碍他的脑补能力让他潜意识觉得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中岛敦单方面死缠烂打的事情。

        馆内鸣子：“只是电影需要我演完的流程而已。”

        芥川龙之介：“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呢？一切就这样没有理由地发生了，我的意思是，您今后还会像这样穿越到您自己写的书本中吗？”

        “感觉像是其他神明的恶作剧,  ”说到这里,  馆内鸣子也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来，反而十分平静：“就像是试炼或者说游戏一样，通关就好了吧……也大概是这样的体现吧。”

        “在下可不愿意您这样地冒险,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代价是您在现实中这样地情况危急,  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您回不来的话……又该如何是好。”

        馆内鸣子没有答话。

        看到她还是这样冷淡清冽的模样，助理也没有再问，转移了话题：“朝村编辑之前打电话来问我，您对于电影合作的意向。”

        “随便拍吧，”馆内鸣子对于二次改编创作一向态度宽宏,  “没有必要特地来问我。”

        “他的意思是，松末导演推荐的影星,  您有没有相关的偏好呢？”

        芥川龙之介抬起手机,  介绍道：

        “首先是出演了当红爱情剧《离开后的潮落》的人气女主角文里爱,  偶像出身，非常地符合《偶像》原著里金船香知子的气质，是松末导演目前最看好的演员。”

        “其次是童星出道，自幼一直有着极高人气的女星花香和希，但是一直以来走得都是温柔的大和抚子路线，虽然说年龄外貌是符合的，演技也有保证，但是气质或许不太容易逆转观众对她的固有印象。”

        “以及这位林家一恵，是素人出身，但在试镜时有着非常好的表现，也是寡淡与清新并称的一位演员，松末导演特地发给了作为助理的我，让我一定需要看过照片。”

        “还有一位电影投资方的财阀千金，是资方继承人力捧的未婚妻，表演系毕业，气质方面也很符合，松末导演表示，如果选择她的话可以省去很多资金方面的麻烦。”

        馆内鸣子很难说电影的女主角自己已经演过一次，在这里找其它人演自己演过的角色总有种古怪的感觉。

        她顿了顿，开口道：“《偶像》……改编的话，对于女主角的演技应该也没什么要求吧，我当初写的时候也并没有想象过女主角惊恐或者微笑的表情，也做了淡化，有时候拍电影真让人觉得烦恼，还需要甄选主角的饰演人选。”

        芥川龙之介：“毕竟dolly动画制作组很愉快地就敲定了人设，沿袭了插画师打本然的角色设计，做动画……还是和做电影流程不一样的，您因为身份的原因，不能够随心所欲地作出指导意见，我也非常难过。”

        “太多愁善感了，就是因为这样芥川君你才如此地郁结，”看着投影仪上的演员照片，少女偏过头去喝了一口橙汁，“让中岛敦做决定好了。”

        “欸？”

        芥川龙之介惊诧，“您说什么？”

        “叫他选他心目中的金船香知子，”翠绿的瞳孔倒映着投影仪不断闪烁的蓝光。

        “简直像是给他量身定制的差事，既然我无所谓的话……感觉他比较擅长这个。”

        芥川龙之介显然并不乐于在此刻还要听老师提起这个名称，毕竟多少代表了他在老师的心中还是有着特殊的地位的。

        但是转念一想，或许这是个刺痛那位倨傲又自大的人虎的好机会，他沉默着，应了是。

        “叫我来选？”中岛敦疑惑地看着办公室电脑里被发来文件，“您确定您没有在开玩笑吗？”

        “怎么会在这种事情跟您开玩笑呢，”芥川龙之介也恭谨地用着敬语，“这是老师指名让您来选的。”

        “芥川先生，您是否误解了什么，在梦里的‘金船香知子’就是馆内鸣子本人。”

        中岛敦难得好态度地解释着，一改冰冷缄口的常态，毕竟自己的面见要求没有无疾而终，一通简单的电话也是代表着对方的反馈。

        “这些演员也并没有和鸣子相近的，我又该如何选择呢？”

        “请勿得寸进尺，注意你的用词，中岛干事。少用‘鸣子’这样冒犯的称呼馆内老师。”

        芥川龙之介微抬下颔，眼神带了几分淡漠的嫌恶，冰冷感自黑瞳的尾圈渐变蔓延开来。

        “部长，别这么无理死板吧？”中岛敦淡淡地勾起一个微笑，“我和鸣子在另一个世界相处的时候，我也是直接称呼她的名字，我们是平等的。”

        他轻巧地在“平等”上咬字而过，缓慢眯起的长眸倾泻出些许凉意。

        芥川龙之介看着坐在办公室、双手交合搁在下颔抵着的他，冰冷地道：“没有人在老师的眼里会是平等的地位。”

        中岛敦慢条斯理地咬字，却不粘连，从另一个世界中清醒的他好像在散发着锐利气息的时候很喜欢这种说话方式：“就算是芥川君你吗？”

        “就算是在下。”芥川龙之介冷眼凝视他道。

        “太绝对了，芥川君，”中岛敦温和地道，还散发着少年甘涩感的面容甚至有些担忧：“你真的了解鸣子吗？或许在她眼里所有人都与她是平等的，才会让你产生她有着居高临下的视角的错觉？”

        出其意料的，看着这位年轻干事的面容，芥川龙之介没有应上他的敌意，只是移开视线，落在桌子上的文件书，淡淡地开口：

        “如果有这样向在下昭示你多么地了解老师这样荒谬的证据，我想你最好控制一下你自己，完成老师嘱托的事情比较好，中岛干事。”

        中岛敦略带不耐：“我已经说过了，这种事情无论怎样都好，我并没有挑选的资格和兴趣，挑选别人来扮演鸣子也太过于古怪了。就像是皇室的女御奉劝陛下去别苑就寝、或者挑选合适的替身偶像一样。”

        “你是在质疑老师的品味和意图吗？”

        芥川龙之介才不管他怎么想，例行公事地慢声道：

        “请不要误解了，中岛干事，老师只是请你来挑选扮演‘金船香知子’的演员，或者给出建议，这件事情跟老师本人的相貌身份毫无关联，你只需要选出你心目中的合适人选就可以，哪怕是随便一指。”

        中岛敦冷冷地看着他，透着几分冷酷的意味，“人选的建议？就算是不在这份名单里的人也一样吗？”

        芥川龙之介：“随意。”

        中岛敦将桌上的纸质文件合拢，推在桌面的边缘处，“那我希望鸣子可以出演。”

        室内的气氛一瞬变得冷凝孤寂。

        助理的话几乎是裹着冰霜，从唇齿里碾压着吐出，依稀可见额头的青筋：“你最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人虎。”

        “连干事都懒得称呼我了吗？”

        中岛敦也澹然地将合拢的手松开。

        “我的意见就是这些，芥川君，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还这样敬业又无隔阂地传递情报。

        你只是想要借鸣子的话我明白搞‘金船香知子’和‘馆内鸣子’之间是不同的人，但很抱歉，这样的认知也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

        鸣子已经给我带来了最好的关于‘金船香知子’的回忆，我想这点也是芥川君你不能够品味的吧？

        如果我选择了的话，不就像顺了你的意思一样了吗？

        对于你来说，当然觉得随便一指都无所谓。”

        芥川龙之介冷笑：“一、厢、情、愿？我以为你在说你自己，如果你不选的话，在下会就此离开，并没有与你辩论的兴趣。”

        中岛敦看了他一会儿，忙碌地低下头去，如同忽略了他一般，下颔线清晰地隐没在碎发中，像是一轮寒月：

        “那样就最好了，如果芥川君能够如实传递我所说的话，我反倒感谢不尽了。”

        “所以说——真是无营养的对话，连这样替老师做事的价值都没有，此行尽是意料中的寡淡，真是浪费在下难得的休息日，中岛干事就留在这里好、好、地加班吧。”

        芥川龙之介没有留恋，嘲讽地瞥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让我来出演吗……”馆内鸣子若有所思地道。

        芥川龙之介语塞片刻，蹙眉：“您不会真的要这么做吧？”

        馆内鸣子低眸：“没有那样的打算，只是已经厌倦了做女主角。”

        “欸，厌倦了？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明老师根本没有拍摄过任何的影片……

        “连挑选都做不出选择？没有任何符合他内心女主角的人选吗？如果当初是任何人来演的话，都应该省心很多吧，一定就要认定我？”馆内鸣子半疑惑地道。

        芥川龙之介无奈：“您到底在说些什么？”

        “感觉也太变态了，我可是未成年，而已，影响现实什么的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这么折磨他都觉得我是美好的？”馆内鸣子不赞成地自我否定。

        芥川龙之介：“在我的认知中您已经四百多岁了……”

        “那样更残酷了，”少女面无表情地道：“连女主角都选不出来，他连青春期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吧？”

        这点芥川龙之介倒是很认同：“是的，简直和野兽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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